然而凤敖这次铁了心要让她吃了教训, 便硬下心肠握住她的手用力朝着那中年男子脸上挥了过去。
“啪!”
带着疾风的鞭声在昏暗的房间里乍响, 与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撕心裂肺的凄厉哀嚎。
云听瞪大眼看着那人从额角贯穿到下颌血肉翻飞的脸,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般头脑一片空白,直到感觉手臂再一次被人扬起, 她方如梦初醒像要将那条手臂甩掉一样发了疯般不管不顾的用力挣扎,
“凤敖,凤敖,凤敖!你这个疯子疯子疯子!!!”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不要这样,住手,我求求你住手, 快住手!”
许是她认错的话打动了他,钳制着她力道大的可怖的手臂终于缓缓落下, 在手臂垂下的瞬间, 云听只觉脑中轰地下整个人霎时失了力气,站立不稳的被蓄谋已久的男人揽在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 她听到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声时,眼前才仿似重现了光明,也才觉身上发冷,眨眼间亦有刺目的水滴流下,只如此短暂的时间,她已衣衫湿透。
云听仰靠在他的臂弯里,仍有余悸被泪意逼湿的眸,怔怔的看着他轮廓完美却冷酷无情的下颌,猛地呼吸一滞,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也蓦地寒气陡升,方才那几人浑身浴血,以及血肉模糊的脸不期然闯入脑中令她情不自禁打了寒颤,这一刻,她深深明白了他的用意,也当真是明白了他的手段。
她口中干涩的厉害,方才被迫着伤人的手还在难以自控的发抖着,但她却来不及缓息压惊,还要压下心中恨惧,眸中含泪的求他:“你放了他们吧,我才是罪魁祸首,一切都是我的错,他们已经受我连累遭了惩罚,都是我的错,你放了他们吧...”
再是心硬如铁之人,也拒绝不了这样微微沙哑泫然欲泣的绵软哀求之声,似隐形人一般静立在阴影中的守卫眉眼微动,便是那极力压抑的痛吟声也仿似轻了些。
作为被如此软言轻语哀求的对象,凤敖自更是柔煞了心肠,可此刻他更关心的,却是她脸上被汗湿的疤痕处那极难被人察觉的异样。
他微眯了眼仔细看去,便见但凡被汗水沾湿过的疤痕处确是隐有白痕,这一发现令他眸中一亮,沉紧的心亦霎时一轻。
原来如此,也怪他方才急怒攻心未有多想,竟忘了有些假面需得沾水可破。
却下一瞬又怒意横生,这小妇人事到如今还妄图瞒着他,方才所说知错定又是糊弄之言!
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将视线自那处收回,看向她水润含泪仍有惧怕余悸的美眸时,终是心软。那些人既是说了实情,便就是凤霆坤有意退让,且便是顾着他小妇人的柔软心肠,他也不可能真将人杀了,让她留下芥蒂阴影,与他真生了那人命嫌隙。
左右她已寻回,这教训也已给到,他的气也出了,便没必要再在这无关紧要之人身上浪费功夫。
如是想罢,凤敖眉眼舒展,抽出袖兜中的手帕,动作轻柔又爱怜的细细为她擦拭额角脸颊的汗珠,俊美锋锐的脸在室内昏黄的映照下朦胧又温暖,若只看着他,怕是会旁人觉身在暖室,而非这阴森血腥的刑室。
“既是听儿开口,爷自是无有不同。”
云听紧悬着的心这方蓦地松下,随着这口气的落下,强撑着的那股气也被抽了出去,一时只觉身心俱疲,从手指到脑中都是一片麻木,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牵强细弱蚊蝇的说了个好字。
下一瞬,被吊起来的几人便被从暗处出现的侍卫架了出去,云听睁大眼屏着气息看着他们,双方擦肩而过时,她再没忍住失声痛哭,不停哽咽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她错了,她错了啊。
可是她只是不愿留在一个她不喜的人身边,担惊受怕着要为一个她抗拒的人怀孕生子,她不想连累害了别人的,可她低估了强权的厉害,高呼了自己的计划。
所以她真的错了,因为她的自私,为了她的意愿,那些帮了她的人反倒替她受了罪。愧疚,自责,如一座大山重重压在她的身上,心底,令她憋闷得无法喘息,压得她胸间欲炸。
在被阳光笼罩的瞬间,温暖重回身体,体力也渐渐回升,方才在昏暗的室内被逼出来的消极恐惧与悔恨软弱好似也在被渐渐驱散。
当她以为他所谓的“礼物”已经展示完毕时,却又因他接下来的话而再次神经骤紧。
“你方才说什么?”
云听仰头看他,水润的乌眸因氤氲了泪水如被水洗过般在阳光下越发的明亮星粲,又纯真干净,她好似真的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连看着他的眼神都是一眼便能看透的疑惑。
凤敖抱着她脚步未停,好似也信了她没听清便体贴人意的又说了一遍。
“先前是爷不好,明知你心有牵挂却未曾上心安排。经此一事爷也算幡然醒悟,既是外间有你放不下的人,那便将你牵挂的人请来便是,日后若是想见了,便可光明正大的见,省得爷的听儿再费心筹谋以身试险,爷可舍不得你再受伤了。”
说话间,利落强势的脚步已在一座景致宽敞的院门前停下,看守院门的下人不需吩咐便会意的将院门恭敬打开。
凤敖将她放下,转了她的身将她推到院门前的台阶上,双手自后放握在她削薄细嫩的肩上,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将她整个人笼罩着,轻声笑道:“这才是爷送你的礼物,乖听儿,惊喜吗?”
“......”
云听怎么可能会有惊喜,若用一个词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便是惊恐!
偌大精贵却幽静的仿如无有人烟的院子中,挨着南墙边有一颗枝叶繁茂已成荫的椿树,然令云听无法移开视线的,却是那下面支额小憩,她想见却不敢,更没想到会是在这里,以如此方式见到的人。
“娘...”
她来不及细想本该远在千里之外的人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便下意识抬脚要进去看她,却身子刚一动,便觉肩上一重,而下一瞬,那才刚刚打开的院门便被人无情的无声合上,那道令她骤感心安的身影也随即被隔挡了去。
“娘--”
“嘘,”
凤敖抬手抵在她的唇边,边重新抱起她边说道:“听下人说老夫人舟车劳顿精神欠佳,既难得安睡还是莫要打扰的好,且以你如今这副模样,你敢去见吗?”
经他一提,云听才蓦地想起她如今模样,手也不禁下意识抚了上去,脸上那凹凸不平粗粝如麻的触感也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令她瞬间清醒。
但随即却更觉寒冷,他将婆母自若水绑来因由为何已是不言而喻,再想到方才他的话,以及他特意安排在这里,
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臂撑起身子,紧张逼视着他:“你还要如何?”
凤敖未低头看他,只唇角微扬,好整以暇的慢条斯理道:“爷不是说了不舍让你生受思亲之苦,所以特特将老夫人请来,”
到此,他才垂了眸看她,面上柔和贴心的笑无不在向她展示他是为了她好。
“如何,听儿可喜欢爷为你准备的礼物?”
及至重新回到侯府,云听都未再开口说话。甚至连他径直将她抱到汤池作势要与她共浴的样子,她也仅只是身体僵硬神情紧绷。
事到如今,她再作反抗无疑太过愚蠢,又徒劳无用。她的底牌,她的软肋已尽数被他握住,她无法做到孤注一掷鱼死网破,便只能再次受制于他。
只是她到底太过愚蠢,她竟因他方才突见她的脸后,独独未流露出她以为的嫌恶而临时改了态度以弱示之,妄图他会心软而轻轻揭过手下留情。
而今看来,她方才所言实是愚蠢天真的可笑,他那般高傲自大的人怎会因她一番话就消了被戏耍的怒?
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而她那番拙劣的表演怕只是在给他提供笑料罢了。可即便如此,她又能如何,因了她,霆王被他记恨,那些帮助她的人倍受折磨,还累得婆母担惊受怕被迫离乡,这桩桩件件她都难以偿还,甚而她连恨都不能露出,她作茧自缚怕他人再受连累,她甚至忍不住自厌的想,她这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
脸上骤然一凉的触感令云听愧疚绝望的思绪猛然回神,她下意识抬手摸去,却先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掌擒住,她惊愕的抬眼看去,便被一张沾满了水的帕子敷在了脸上。
眼耳口鼻被堵住的同时,她脑中迅速闪过贴加官之刑,窒息感也随之迅疾而来,令她不由自主便屏住了呼吸浑身僵冷起来。
第48章 近日清阁新来了位字画双……
未等她继续乱想, 脸上的帕子便已被人拿开,眼前恢复光亮时,氤氲的热气与清新的空气霎时争先恐后向她拥来, 贪婪的呼吸间她只觉脸上一紧后又一轻,余光暼到一物时还未回暖的身子已再次僵硬起来。
“果然与爷所想一致, ”
凤敖毫不意外的嗤叹了声,手下已是迅速擒了她双手反扣于后, 高大的身子踩在及胸深的汤池中, 两个大步便揽抱着未回神的女子桎梏在了池边, 速度之快只在刹那分毫未受到水流阻挡。
云听只觉眼前一花, 身后一阵阻力传来,耳边同时响起一阵响亮的破水声,再回神时身子已被抵靠在一堵灼热的胸膛与冰凉的池壁之间。
有温热的池水溅到脸上, 她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去, 却猛然被眼前摆动的东西惊得脑中空白,下意识要摸脸时才意识到手已被人先一步制住。
凤敖拿出比幼时练字还要多的专注与耐心,一点一点,一条一块的,将粘在他小妇人脸上的伤疤取下,直至一张肤色莹润艳若春花的瑰姿昳貌重现眼前,他方停了手, 眸带惊艳与怀恋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抬手抚上去时,动作温柔缱睠带着不加掩饰的庆幸与喟叹。
“就冲听儿未真让自己损了容貌, 先前你认错之言, 爷便原谅了。至于这点小伤,”
他拇指微动,来到她眉心上方那点米粒大小的粉色伤疤上轻捻摩挲, 与之前满脸纵横的模样相比,这点瑕疵犹显微不足道。
“宫里有祛疤的圣药,爷命人送来些,不需多日,爷的听儿便又能美玉无暇,人间绝色。”
说完,便自那疤痕处垂下目光望进她的眼中,幽深锐利的眸忽地漾起笑意,松了反扣她的手,双手轻握在她纤细洁白的颈子上缓缓向上滑动,直至来到有些纤瘦的下颌处托捧着她的脸,凝着她紧绷微颤的眸,低笑了声,而后缓慢又坚定欺了上去。
双手虽恢复了自由,但云听却不敢擅动,她僵着身子屏着呼吸,双眼如同被他攫住般无法逃开他的注视,感受着他在她的脸上唇上,及额心伤处如巡视领地般恣意盘旋。
当湿衫被一件件脱落,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游弋时,云听再忍耐不住堪堪撇开了头,双手也不禁划破水面欲去拦他。
虽她与他早已有了不知其数的床笫之欢,可她从未曾真正真心接纳过他,而离开他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早已将他曾带给她的感觉压在心底慢慢剔除,遂眼下他的每一次碰触都令她如鲠在喉,难以忍受。
伤疤作假之事她本已未想能瞒他多久,只是不想竟会被拆穿的如此之快。
感觉到凝在脸上的目光骤然凌厉,云听心下一惊,长睫亦受惊般颤动了下,浸在其上的一滴蒸汽也如晶珠掉落,诱人采撷的殷红双唇微微抿起,这画面美好动人又靡丽魅惑,直看得人难以自持。
“等--”
“等什么?”
暗哑的暧昧嗓音紧贴着她响起,云听喉间一动,再抬眼时心神已定。
凤敖却好似知道她将要狡辩般,先一步开口说道:“你当爷就如此急色,对着你这幅嶙峋之躯也能兴动?”
若他手上的动作能与他口中那般略带嫌弃,而非是流连忘返,云听还当真就信了他。
“爷亲自为你洗尘,过后再将你吃苦受累掉的娇人肉养回来,没有一副好身子,如何能孕得子嗣,”
似是知道这话会令她激动般,凤敖将她坦诚的身子猛地扣在怀中,狭长高傲的眉眼垂睨着她,唇角微勾,淡淡一笑:“听儿以为,爷说的可对?”
无论是未着衣物的羞耻,还是他□□又玩味的,令出她先时半真半假用以搪塞他的借口来反问于她的话,都只令云听愤恨难当。
但更可悲的,却是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她也说不出那个对字。
她在他的掌中仰着脸对着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此刻难堪,眸中倔韧:“你我有今日这遭,尽都因你先前枉顾我意有意留下子嗣之故,而你我如今刚逢实不是谈论此事之机,方才你予我的警告我已全数收下,不敢忘记。此事需得容我时间考虑接受,”
云听避开他锐利探究的视线,沉静的垂下眼,语音微疲道:“自被你的人寻到,我心神不定已多日不曾安睡,如今尘埃落定,我真的累了。”
凤敖垂眸看她,热气氤氲的池中,他也确能看到她白皙的肌肤上,那被黑色睫羽遮盖下仍能窥见的淡淡青色。
他唇边微嘲,自是知道她意在回避,但确也知她今日受惊不小,再加之她返京路上那经他授意的小惩,于她的震慑已确是足够了。
无论她是借口也好,真情也罢,人如今再次落到他手里,自再不会有重蹈覆辙之事。便暂给她喘息之余,总归结果,终会如他所愿。
“既回了爷的身边,日后自不会再不得安眠,”
凤敖说到做到确是不曾真对她如何,仔仔细细既是检查又是清洗为她洗了身后,便取了他的外袍将她牢牢裹住,又极有兴致的为她拭干了发,目光深邃的看着她睡下后,神色莫名的看了许久才起身离开。
*
自那日他离开已有三日不曾出现,虽不知他用意为何,但云听一直悬绷着的心终能得以放松了些。只他人虽未出现,这曾经任她出入的府邸如今已变作了真正的囚笼,每每走动身边暗里皆有仆从无声跟随,那大门,更是不曾打开过。
而他所说将婆母请来慰她相思之苦也不过是随便扯的幌子,只有人日日回禀隔壁府中琐事,根本未曾让她母女二人相见。
而也是此时她才知道,原来婆母竟养了个孩子在身边,因无法与其见面她也就不得而知其中内情。虽惊讶,但能有一活泼开朗为日暮的明家与婆母带来生机的孩子在身边,无疑是免得婆母孤单寂寥的好事。
且听婆母与那孩子一切如常安之若素似未受突转居所影响,也未有战战兢兢之意,云听的心也稳了下来,如此她也能有心思与时间来思考眼前境况。
婆母在他手里,而她所有的底牌与后路都被他堵死,彻底的被他捏在手里,就目前来看,若不想重蹈覆辙,唯有安分的待在他身边,才是对她,以及与她相亲之人最好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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