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太子宫中
太子凤博宇看了眼好整以暇悠闲品茗的俊美男子,又看了眼左侧满心都在手中字扇上的谦雅男子,挥手摒退了阁中伺候的宫人,温和却威仪天成的嗓音缓缓响起。
“今日在坐都是自家兄弟,孤有话便就直说了。”
正品茗赏字的二人便放下手中物事,端正了姿态拱手回道:“请太子殿下示下。”
太子笑了下摆摆手道:“既已说是自家兄弟,这虚礼便就收了吧。”
这话一落,本还端正恭谨的二人立时便恢复了原样。虽是如此,但毕竟是一国储君,该有的姿态也不能少。
闲王凤毓清唰的下摆弄开他新淘来的大家字扇,率先表态:“臣弟谨听兄长示下。”
凤敖亦扬了眉,笑意真诚:“臣亦谨听太子表兄示下。”
太子摇头笑了下未再强调,直看向凤敖说道:“再过几日霆坤便会返京着手与清河公主成婚事宜,虽不知你二人闹了何不快,但终是一家兄弟,你二人一文一武皆是我朝肱骨,无伤大雅即可,却莫要真生了嫌隙才是。”
凤毓清摇扇的动作一顿,敏锐的察觉到那性子桀骜的男子气息有变,便眸光一转笑着说道:“二哥古板木讷,配这热情大胆的清河公主倒也互补,只这长相粗犷不通文墨若换做是是我实难领受,想想要与这等人同床共枕相伴白头,我逃婚的心都有了,却不知二哥可能淡定,倒是沾了懋瑾的光瞧一瞧热闹了哈哈哈。”
凤敖淡淡睨他一眼,转向太子回道:“太子殿下放心,待二表兄回来,我二人校场一搏打个痛快,定不会误了兄弟情谊。”
话已点到为止,凤博宇点点头未就此事再做多言,转而笑着打趣他:“前几日孤去母后宫中恰听闻姑母说起父皇要你一年内成婚之事,如今年已过半,懋瑾可有了意中人?”
凤敖眉心微动,他最是厌烦被人相逼,便是当今圣上下了催婚令,他也不欲按部就班,女人他有,便是子嗣他也随时可要,府中有内外管家打理,娶妻与否于他而言并无甚用处,他凤敖也不需妻子去为他做那女子间斡旋之事。
心中所想面上他却未露出分毫,只不甚热衷了淡笑了下:“若无上元节一事,说不得今日我早已娶妻,可二位兄长应知,有些人在时般般而已,但她骤然而去,却令人牵肠挂肚,哪还有闲情逸致入眼她人?”
他连后事都未与那女子办,却此刻还做此痴男一枚,太子与闲王心内同时暗忖,但这几月来德馨公主遍寻绝色,而被他毫不留情的赶出门之事,兄弟二人自也有所耳闻,只不知他是真情伤未愈,还是以此为由推托的借口。
但他既如此说了,二人自也不会无眼色的究根问底,按他以往作风,左右天子也不会真因他未如约娶妻而降责怪罪。
杯酒言欢席宴散去,凤敖与闲王未多停留并肩而出。
欲分别时,凤毓清忽地叫住他,字扇轻佛翩翩笑道:“观你近日多有空暇,眼下时日尚早,不若你我二人别处再聚,近日清阁新来了位字画双绝姝色无双的女子,我已定了包厢,不知太尉大人,可愿同往?”
凤敖眸光微动,须臾兴然一笑:“有何不可。”
第49章 凤太尉英雄救美之事,一……
二人前后脚抵达包厢落座后, 瞥见他仍不停扇弄那扇子的动作,凤敖一时只觉碍眼至极,轻扬的眉眼也稍见暗色, 举杯时似是无意手上一抖,茶水便似长了眼般泼到那扇页上。
“诶我的扇子!”
凤毓清惊呼一声, 忙忙一甩再捧到眼前检查时,那让他倾心临摹的字已然被茶水浸染晕成黑墨, 当下便如被割肉般面露痛苦哀呼连连。
凤敖此时才似是发现般, 咦了声倾了身似也着急关切, 抬手便粗鲁的去拿那扇子, 只听撕拉一声那扇子顷刻便被彻底撕成两半,而沾了水的地方更是糊成一团,被他有心无心揪了下来捻成粉末。好好一把世人难得的大家扇作, 眨眼间肢残体断, 面目全非。
“凤敖!”
凤敖心内愉悦,面上却皱了眉啧道:“这扇子忒也无用,我不过随手一碰如此轻易就坏,可见是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不过到底是我手下没个轻重,明日便送了赔礼但殿下赔礼府上就是。”
凤毓清不知他的小心思,满心满眼都在他才刚刚赏玩了一天的大家之作,而今的破烂扇上, 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素来闲散的语调都急了起来:“你可知这扇上之字是何人所提, 这可是我好容易请得房大家所写, 万金难求的字扇!你--”
“一把扇子而已值当你如此失态?大不了我派人再为你请一把。”
“你往哪请?我这扇子就是房大家的遗作,他老人家昨日就去了!”
房大家闻名盛京,慕名者甚多, 他老人家一去自是盛京多府都收到丧贴,凤敖虽不慕此道,但也收到了帖子,遂他自也知道此事。
怪只怪偏偏他今日拿了这扇子前来碍眼。
但他却做无知之状惊讶了瞬,摇头叹道:“确是可惜了,看来还是这扇子与殿下无缘,日后你我再聚,殿下可千万记得莫要带了扇子,以免我再不小心手粗给弄坏了。”
话到此时,凤毓清若还听不出他是故意,他那皇子书房可算是白上了。
“好你个凤敖,你看那扇子不顺眼却来拿我开刀,拿爱扇之人多了去了,你还能都毁了不成?亏你还是堂堂太尉,竟行如此幼稚之行!”
说了他一通略出了气后,再看手中已不成样的扇子,终是深叹一声,拿帕子小心包住放入怀中,又夺了他面前茶杯一口饮尽后,瞪着他咬牙怒道:“你若不赔我同等珍贵之物,我就日日搜罗扇子往你府上送去!”
凤敖不甚在意的哼笑一声,眸中愉悦,淡淡看向厢窗外展台上挽袖书墨的蒙面女子,哼道:“只别拿到我面前碍眼,谁耐烦那扇不扇的。放心,定赔你个物超所值之物。”
说罢偏头朝他示意:“这便是你说的那书画双绝,姝色无双的女子?”
凤毓清也不能真因了一把扇子与他争执,且他方才说的那般不客气,他也罕见的未怼回来,以他的性格已算让了步的,遂也抛开心疼,重提兴致,起身去往那正在屏风上写字的女子看去。
“下笔有神,笔锋有力,一气呵成而无杂墨,形韵皆有。身如摆柳,婀娜轻袅,虽看不见真容,但其态稳静从容,眉眼秀美,倒是不愧其名。”
凤敖见他边说边不住点头,可见是对此女赞誉有佳极有兴致,正想着便听得大堂之中忽地一阵轰然叫好声,他也起身近前望去,果见方才那大片空白的屏风如今已字画双全。
清风明月荷满池,墨字秀美锦添香,配着那亭亭玉立自带清傲的身子,倒是有几分不俗风骨。
凤毓清见他目不转睛,面有赞色,不免自得一笑:“如何,我可未与你夸大其词吧?这女子卖艺不卖身,从不与客私下会见,虽身份低微倒也德行尚可,可入得了你太尉之眼?”
凤敖虽未置一词,却是面有深意。
再加之底下有那狂徒扬言要将这绝姝买下,惹得佳人惊慌失色,却被他露面镇压,惹得众客唏嘘,佳人倾慕。凤太尉英雄救美之事,一时传遍盛京。
*
按理说这消息应是如何都传不进云听耳中的,那人有多久不曾出现,云听便就多久不曾开口说过话,府中下人被严令敲打后自更不敢擅自开口,可偏偏这日她看书久了到园中歇眼时,无意听到了几个小婢女叽叽喳喳的对话。
“听说侯爷对清阁一才女一见钟情,当场便一掷千金买下了那姑娘的屏作呢。”
“我还听说当时有京中纨绔对那女子言语不雅当场就想强抢了去,还是侯爷出面将那纨绔摄去救了美呢。”
“听说次日那姑娘就被侯爷赎了身娇藏了起来,惹得不少文人墨客惋惜不能再得见才女呢。”
“怪不得自夫人回来侯爷便再没来过,原来是另结新欢了,只不知那姑娘到底有多美,才能让侯爷连夫人这般绝色都能舍得冷落。”
“听说那姑娘才貌双绝,便是盛京贵女都比之不及,怕是比之夫人,应也不遑多让吧...”
云听站在原地听了会,待左右来回都是那么几句再没有新的话题后,才如来时悄无声息的离去。
说实话听着那些婢女们的对话总让她心中有些怪异,莫名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直到漫步到桥上观鱼群抢食时,她才恍然一震。
他与那女子,不正是先时与自己相识的缩影吗?先是施以援手,而后缚于掌中。如今这女子也是被他所救然后纳于身侧娇藏。
二人境遇相似,结局也几是相同,
原来如此,他其实喜欢的是如救世主降临般,高高在上展示自己的优越感,是打压,降服他人的过程,既如今他又寻了新的乐趣,那么对她自就是失了兴致。
待那时,她的存在与否便就没那么重要,即便她无法独善其身,但能不需再与他虚与委蛇,不需再强迫自己,能落得清净,或是日后被遗忘远离,也算是另一种解脱吧。
想到自己对解脱的定义已下降到被人抛弃,云听便不禁自嘲苦笑。但如是想通后,不由深吸口气,一时只觉身上与心头均是一轻,好似一直笼罩在她头顶的阴云骤然离去,再抬眼看时,只觉天清水净,便连空气里,呼吸之间,都是透彻的,轻松的。
眉宇间一直萦绕的郁色稍有疏淡,晶莹干净的眸愈黑愈亮,红润的唇缓缓弯起,光洁瓷白的面上沐浴着日光仿似发光一般,夺尽天地瑰色,耀眼夺目。
身侧随侍的婢女一直默不作声观察着她的神色,直至她回去休息,才嘱咐她人伺候,而自己快步出了府。
*
闲王府中
被坊间大肆宣扬的英雄此刻正姿态慵懒的靠坐在圈椅上,笑意恣然的望着面色古怪的府主人道:“想来这份大礼应比得上闲王殿下那冷冰冰的死物要满意得多吧?”
凤毓清正看着堂中他所谓的大礼,听闻此话忽地眼皮一跳,顿时哭笑不得:“满盛京里谁人不知你凤敖太尉英雄救美,赎美娇藏,如今你却把人送到我的府上言道送礼,若传出去成何体统。”
凤敖却并不以为意:“不过胡言猜测人云亦云尔,人是我所赎不假,可一出来就直接送到你闲王府上,与我有何关系。且昨日既应你赔礼,你又对这女子多有赞誉,二者一损一出均在一日中,殿下以为,还有比此更合适的礼物吗?”
“你简直强词夺理,人我可不要,我可不想被传出兄夺弟好的恶名,既是你所赎,你便快快将人好生安置便是,那赔礼我也不要了,你少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且那日分明你也赞誉有加,否则你怎会那般好性施以援手?”
凤敖瞥了他一眼,心内暗道,当日他分明想的是他的小妇人那一手不拘小节之字,何曾赞誉有加?
口中却道:“我就不行日行一善?送出的礼岂有返回之说,礼已送到,我就不多打扰殿下,告辞。”
说罢便起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略一躬手转身离开,
“诶,凤敖你给我站住!”
凤毓清文人才子,自比不上他身高体健,等他起身追到门口那狂傲之人已几个大步便出了院子不见踪影,他只能无奈的看着这面带涩意的女子叹息头疼。
而那被作为礼物,才色双全众多爱慕者的女子,从始至终都低着头,仿似真是个礼物般在权贵面前无有丁点可以无令开口的资格。
这厢凤敖刚出了闲王府大门恰见到她身边的婢女来报,他按捺心间波动,却仍难掩得色,这几日他刻意冷落着她,既有给她时间想个清楚明白,又有暗怪自己对那胆大妄为,胆敢私逃的小妇人竟舍不得下手惩治,迷了心窍色令智昏的心慈手软。
她犟着脾气未打发人来问他行踪,甚而安之若素虽尽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却仍难免心中不适。纵她心中怨他,终究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她应也觉察他对她的几多纵容宠爱,遂若知他得了新欢,她定不会丝毫无动于衷。
然他的自鸣得意却尽都在听完婢女回报后消失殆尽,脸色更是黑沉可怖。
“你说她听完后不仅未曾呵斥,甚而还,笑了?”
婢女不敢欺瞒,忍着听到他森寒语气的惧怕,如实回道:“回侯爷,夫人确是罕露笑容。”
“好好好,”
“好一个罕露笑容,好一个冷心冷肺的小妇人!”
咬着牙低声说完,凤敖冷笑一声,实未料到论起心硬,他竟会败在一小妇人身上。亏他这几日忍耐自己不去见她,又做出这等幼稚可笑之事来测她心意,如今看来,尽都是他自作多情,自取其辱了!
第50章 圣上宫宴时当着满殿朝臣……
是了, 她满心满眼尽都在她那短命的亡夫身上,她本就是被他用了手段夺在身边困在身边的,她恨他都来不及, 怎会为他争风吃醋?他真是被她那日那般惶惶认错的姿态给迷了心窍了!
浓烈的煞气自他周身喷薄而出,令得两旁随侍的奴仆立时招架不住被压跪在地。只听一阵衣袍猎猎而过, 一道含着万钧之怒的厉喝声后,急如雷雨的马蹄声紧接着响起, 再抬眼时, 闲王府门前已然空荡。
紧闭了好几日的冠英候府大门刚一打开, 一匹耀眼迅疾的红色便倏地闯入, 而后在紧坠其后的随从不敢停歇追上来后,那两扇朱红麒麟大门便又嗡的声再次合拢。
云听如何也不曾想到半个时辰前她才猜测断定那本该许久,甚至不会再出现, 志得意满醉卧美人乡的男人竟会在此刻出现, 且还是带着满身肉眼可见的冷怒,携着风雨欲来之势忽而而至,
她惊诧的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便忙从窗边榻上起身离开这暧昧之地,心中庆幸她只是小憩而合衣躺下,遂此刻她仅是站起身,质地精贵的衣物便已服帖的垂顺下来, 也令她可衣衫齐整极富安全感的面对他。
她不知他怎会心血来潮而来,亦不知他为何携怒而来, 惹他如此气怒的人或事, 又是否与她有关,便谨慎的未先开口,正欲后退了些, 身子便先被一双铁箍般的大手钳住,力道之重令她未有防备的痛呼出声。
这一声轻绵低喊如一道清风佛过,为凤敖熊熊燃烧怒火的身心带来一丝舒适与清凉,也令他渐冷静下来,灼热的大掌立时松了些却未曾松开她,暗涌幽邃的锐眸极其咄人的逼视着她,开口时,语气是出人意料的柔和:“几日不见爷,可想了?平日里都做了什么?”
37/45 首页 上一页 35 36 37 38 39 4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