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行徵和沈楠枝都没什么架子,很快同附近的百姓熟络起来。
“之前的饭菜的油水很好吗?”沈楠枝追问了一句。
虽然午饭时分,有许多百姓会汇集到茶摊吃饭休息,但是沈楠枝并未关注过最近午饭同之前有什么不同。
“不仅是油水少了,之前里面的肉都是大块肉,一口下去只觉得心满意足,我和同村很多人还专门把肉省下来带回家,晚饭当作加餐给孩子尝尝。”
“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菜里的肉就越来越少,昨天还能吃到个肉末,今天菜里就只能有个肉味了。”
此话一出,引来了许多人的附和,另一个人开口说道。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如此吗?我之前还以为是我不是第一个打饭的,所以到我的适合菜里的肉已经被厨娘给了别人,竟然是大家的菜里都逐渐没肉了?”一个稍显清瘦的汉子,接过话茬说了自己这几日的饭菜变化。
“菜里就没肉,最近轮班,我天天第一个去吃饭,也没看到过一片肉。”一个长着络腮胡的汉子出声道。
现如今茶摊上已经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说起最近吃食的变化。
慕行徵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手指又开始敲击桌面。
朝廷的午饭中有肉有素是他亲自下的之意,但如今这工程建造才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变成这般模样了吗?
沈楠枝看了一眼慕行徵,继续引导着百姓说出更多的消息。
“我是管采买的厨娘,最近官府每日给的钱只够买素菜的,若是买了荤菜,怕是会有很多人会直接吃不上饭。”一个妇人从角落中站了出来,出声打断百姓们的讨伐。
她说着坐在桌旁的另一个人,悄悄抓住她的衣袖,想要她急忙闭嘴。
妇人反手扣住那人的手,声音更大了一些,“这是我当家的,他不愿意让我说出来是因为害怕兄弟们误以为是我贪了银钱。”
见妇人态度坚决,并且将自己也牵扯进来,那男人站了出来,替妇人说道:“这事情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如今衙役给的买菜钱越来越少,我家这位也和衙役说过事情,毕竟眼看着吃饭钱越来越少,大家都有了怨言,谁都不愿意。”
“结果衙役说这钱也是他每日同师爷那里领到的,师爷说现如今府衙的开销越来越大,闻堰本身就不是一个多富裕的地方,无奈之下只能削减我们这些百姓的吃饭钱。”
“兄弟们,我和我家这口子都在这里上工里,还有不少同村的老乡,我们夫妻二人也没有骗你们的必要。”
男人说完向周围看了一圈,最终定格在同乡聚集的地方,方才那络腮胡子的壮汉首先开口,“我相信老王夫妻两人,他们夫妻是我们村子里有名的老实人。”
那壮汉明显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混成了一众人众的小头目,看他说得这么肯定,众人对厨娘夫妻两人的神情好了许多。
开始重新抱怨自己吃食的事情。
原本包吃对百姓们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但偏偏吃的越来越差,让人的心中有了落差。
慕行徵敲击的节律越来越快,沈楠枝知道闻堰当地的官员怕是很快就会倒霉了。
她抓住慕行徵的手,让慕行徵停止原本的动作,重新回到百姓的讨论众去。
“你们可有人记得这些日子中午都吃的什么?”
“若是能有第一天到现在的饭菜记录那就更好了。”
听到沈楠枝的话,茶摊上安静片刻,每个人面面相觑,他们只管吃,虽然能记住这两日都吃了什么菜,但一个月之前的饭菜谁还记得。
“我这里有,”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发声。
女声是方才那厨娘,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有这半个月的,半个月来衙役给的饭菜钱越来越少,我怕之后饭菜有问题找上我,所以每次接了衙役的钱,我就记下来,让他们按个手印。”
“买菜的时候也会仔细算一算,这些钱买什么菜能让大家吃饱,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中午吃的什么看前一天的采买就够了。”
“只是夫人你要这些做什么?”厨娘说完才察觉到不妥,继而追问沈楠枝。
这对夫妻已经来免费送茶水一个月了,脾气很好,家中也很有钱。
但是再有钱也是个商户,能够免费给他们茶水喝已经是大善人了,哪里会再免费送一些肉食呢。
虽然衙役的借口是现如今府衙的花销负担太大,所以削减了打击的饭菜,但百姓们又不是傻子,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个借口。
“若是信我们夫妻二人,尽管将手中的证据交给我们,剩下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解决。”慕行徵看茶摊上的氛围冷凝起来,主动开口说道。
慕行徵身上的气势太过凌厉,他一开口,方才那厨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眼神看向自家的丈夫。
随后才说道:“等明日我抄一份给您送过来。”
“我这里有全部的。”妇人的声音落下,方才那男声响了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记录拿了出来,三两部走到慕行徵身旁,将自己的记录摆在了慕行徵面前。
“这是我为了让自己多记住几个字特意写下来的。”男子说着,看向自己写出来的狗爬字体,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轻咳一声,为自己驱散尴尬。
他年少时家贫,想要读书却连最基本的笔墨纸砚都买不起,更别说入私塾读书了。
后来有了成瑞帝下发的旨意,每个人都要认字。
而且只要人资积极每年都有不少奖励。
他现在用来记录的笔墨纸砚全都是自己前段时间学习认真的奖励。
“我这个人记性不好,怕过段时间过去,把以前学过的字都忘了,便想着写下来,正好官府送的饭菜不错,我就把每一样菜都记了下来。”
正好写下来的时候还能再回忆一边饭菜的美味,让他每晚睡时都能做个美梦
沈楠枝翻了翻,这个菜单的记录长达两个月,这两个月能看出对方的毛笔字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像之前一样同一个字总想分家。
“你叫什么名字。”慕行徵将那份每日菜单放下,眼含审视地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男子。
“小人名叫刘承。”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又问道,“有了这份菜单你真的能让我们地饭菜恢复到原来地水平?”
刘承虽然害怕慕行徵审视地目光,和身上所展现出来地气势,但想到之前的饭菜,刘承还是强撑着自己的胆子问了出来。
慕行徵将那份菜单收了起来,“除了饭菜问题,还有什么变化也可以同我说。”
此时的慕行徵已经能够确定定然是闻堰官府有人贪污,但既然贪污肯定不只是吃饭上的银钱,建造沟渠是个大工程。
尤其是闻堰这种地方,由于多山,土壤比别的地方也坚硬许多,更需要大规模的投入,因此再朝廷拨款的时候,闻堰这个地方慕行徵也是花费了大笔银钱的。
结果工程才开始没有多久,竟然有官员借着府衙无钱的借口,侵吞原本的银钱,简直是一块遮羞布都不要了。
“关于饭菜一事,若是有进展我们夫妻二人会通知格外的,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上工了。”沈楠枝扬声道,看着百姓三三两两的离开。
又将视线放在一直紧皱眉头的慕行徵身上,“相公想要怎么做?”
“可要表明身份?”沈楠枝压低声音询问道。
慕行徵点头后又摇头,“过几日再说。”现在自己手中除了方才刘承交上来的每日菜单,什么证据都没有,若是此时表明身份,定然会让闻堰的官员察觉到,从而提前收好尾巴。
“证据不足,再打探一番。”
下午慕行徵同沈楠枝一起又去了一次正在建造的工程附近。
两人之前一向很有分寸,一旦靠近官兵巡逻的地方便不会再上前一步。
但此时慕行徵却主动同这些官吏们主动攀谈起来,沈楠枝也在一旁送上他们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水。
官吏们虽然比百姓们的待遇更好一些,但如今慕行徵主动送上来,他们并没有拒绝。
慕行徵也尽量收敛自己身上的气势,假装出一副自来熟的模样,同这些人套交情。
“听说你们这是个大工程,要到八月底才能完工呢?”
官吏们虽然收了茶水,但态度上依旧不冷不热,“你问这些做什么,这都是朝廷的安排。”
“我就是好奇,听说现在给朝廷做事待遇好了很多?我还听说很多地方因为秀才的人手不足,只要识字敢于去官府自荐,便能得到重用?”
慕行徵换了个话题,脸上表现出好奇的意味。
“实不相瞒,我在附近支了个茶水摊子也是听族中人的安排,我是家中庶子,不受宠爱,自然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分派给我,所以便想着若是有机会便去府衙自荐一番,看能不能找个差事,给朝廷办事,至少比在家中受气的好。”
慕行徵的话音落下,周围的官兵脸上的神色多多少少有些变化
原本一直没凑上前来的官兵,突然站了出来,“你家族行商多年,即便你在家中不受宠估计也能拿出不少银钱来吧?”
沈楠枝听到这官兵的问题,心中一紧,抬头打量问话官兵的模样。
慕行徵脸上闪现出为难的神色,最后一咬牙低声说道:“这些年却是攒了一些私房,不知兄台……”
慕行徵的声音虽然小,但周围的官兵还是能够听得一清二楚,其中有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后退一步远离慕行徵,但还有几个则面带兴奋地凑了过来,看样子想要同慕行徵详细谈一谈。
但几人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另一个方向闹出来的动静吸引过去。
“你们大人到底什么时候来?昨天推今天,今天推明天,自从这工程开始后你们大人只会哭穷,要什么没什么,现如今连水泥和沙石的供应都要不够了,这工程还怎么下去?”
“闻堰的水利工程是陛下和娘娘都关心的事情,派我等过来是为了帮助闻堰更好的建设排洪系统,你们这般做事,来回扯皮,若是最后工程不能按时完工,陛下怪罪,可曾想过有什么后果吗?”
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口音也并非是南凌人士。
“任大人您息怒,这知府什么时候有时间也不是我们这等小人说了算,不过您放心,在下已经将人大人想要拜见知府这一事宜禀告上去了,想来等到知府大人有了空闲,定然很快会召见您的。”
那下人脸上笑意盈盈,口中却不透出半分有用的信息,让方才说话那人更加怒火高涨。
站在身旁的同伴,碰了碰他,让其勉强保持冷静,自己上前一步,环视周围扬声说道:“我们二人奉皇命前来,并非一意想要求见知府大人,如今知府没有空闲见我们也无所谓,只有一点还需要知府解释清楚,这水泥沙石的价格何时这么高了?为何最近每日运货来的沙石成色不好,数量还不足?”
这人一身儒生打扮,说起话来也彬彬有礼,只不过方才故意放大声音,吸引了不少在周围做工和巡逻的官兵。
众人的脚步一顿,但是谁都没有说话,脸上又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逐渐从争吵的中心地带离开。
慕行徵此时也上前一步,向里面张望,又假装好奇道:“里面这是吵什么呢?现如今知府大人这么平易近人吗?”
几个还停留在慕行徵身边的官兵,看慕行徵并不清楚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而后对慕行徵冷下眉眼,将两人赶出原本的地方。
慕行徵坐在茶摊休息,眉头一直紧皱。
现如今虽然还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心中已经明白定然是文案知府带头搞的鬼。
“这闻堰的府衙从上到下根子都是坏的。”慕行徵愤恨一句,随后便开始想办法。
“方才同官兵争执的那两人应该是京都学校出来的实习生。”
沈楠枝对两人隐约有些印象,之前去学校参观,校长便是让这两个人为她引路,介绍学校现如今的状况。
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里碰到了。
“那便先从这两人入手。”慕行徵站了起来,“我倒要看看这位知府大人到底有多狗胆包天。”
慕行徵派人去这两个学生暂时休息的驿站,将人请到了酒楼之中。
这两位学生看到有人请他们来酒楼,并且不表明身份的时候,心中惶恐不安。
他们来闻堰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若是真的不明白闻堰现如今的状况那是不可能的。
昨日之所以选择在当目睽睽之下将事情说出来,是根据他们二人的推算来看,现如今京都派出的监察官一定已经到了闻堰,说不定正在四处观察。
而且现在闻堰知府越来越不知足,所以两人才决定正面说出来,看看有没有用。
因此来酒楼的路上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他们不知道对方到底是不是监察官,也不知道这位监察官是廉洁奉公还是准备同闻堰的知府狼狈为奸。
虽然一路上下人都很和颜悦色,但是始终没能打听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心中的惶恐越来越大。
“若是此番……”下了马车,酒楼就在眼前,稍微年轻一个书生,心中却不抱丝毫希望,甚至已经想到,若是闻堰知府在这里一手遮天,让他直接悄无声息的去世,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会的,冷静,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稍微年长的书生呵斥了一句,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一会儿你站在我身后,若是有什么不对劲便赶紧离开。”
沈楠枝站在二楼的窗户前,虽然听不见两位书生在讨论什么,但不难看出两人脸上的惊慌。
“马上就要上来了。”沈楠枝提醒坐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慕行徵。
慕行徵放下手中的棋子,“大宴的蛀虫,也不知何时才能清理干净。”
说话间,两位书生已经走到了门口,沈楠枝亲自去开门。
两位书生原本已经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在看到沈楠枝之后,明显愣在当地。
“进来吧。”沈楠枝笑笑,让开身让两人进来。
却发现身后的人一直没有动静,转头看去发现两人正在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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