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岁岁,我妈说帮我迎敌。我现在正在换衣服,你能不能先等下我,我一定带你出去玩。】
【别呀, 你的今天也很宝贵, 我觉得可以载入史册!没事哒,改天再给我补过生日就好啦!】
【怎么可能?你的生日最宝贵, 我这就去找你。】
【嘿嘿,那去哪儿?】
【国道旁边的甜品店。】
【我出门啦!】
听至此,江阙阙喉咙微酸。
这句话,昭告着江岁岁的生命,正式开启倒计时。
627连环车祸,起于疲劳驾驶,六吨重的卡车当街逆行,在311国道上横扫千军,无数人在那天失去了生命。
那场车祸的最后, 已经昏迷的司机带领着他的巨型卡车直冲向高速路收费口,那时, 岁岁刚挂下和林峙年的电话,笑意未平,就看到如山般的阴影压向她,顷刻,世界如十二级地震,在她眼前轰然崩塌。
季砚带众人重新回忆完剧情,总结:“林峙年是江岁岁的直接死因。”
洛倩有些明白过来:“如果你说的是他叫岁岁一起过生日,那我觉得这不算。”
栾惊风补充:“我和洛倩当年拍《情话》时,编剧突然离世,我难以把握林峙年在此刻的情绪,于是和导演讨论过。”
“一起过生日也是岁岁的期盼,所以即使林峙年不叫她出来,照岁岁的性格,也很可能会偷跑出去。”
“所以没有必要强调这是林峙年的错误。”
“他的痛苦停留在目睹挚爱凋零就可以了,单就此,就已经非常、非常沉重了。”
洛倩赞同地点头:“是的,类……使不能一起过生日,也要和恋人近一点的心思。相信我,江岁岁即使没有接到林峙年的那通电话,也会跑来找他的。”
季砚摇头:“不是这里。”他把册子翻到倒数第二页,指着上面的一句话:“岁岁出收费口时,接到了林峙年的电话。”
【林:岁岁,你到哪里了?】
【江:——耶,到收费口啦!】
【林:刚拿到驾照就敢上路,很厉害嘛小朋友。】
【江:那是,拦车的那个杆子起来了,我先挂啦!】
季砚设问:“编剧为什么要设计这段对话?”
他进而很冷静地分析:“岁岁获得驾照的先后顺序应该是:在家请私教训练,江家疏通关系,她在18岁的第一天考过科一至科四,当场拿到驾照。”
栾惊风点头:“对,江家势力很大,江岁岁也很聪明。”
季砚抬眸看他:“那你觉得——刚拿到驾照就在高速路上飞驰的少女,她潜意识里害怕吗?”
洛倩同意这个说法:“害怕。”
季砚忽然笑了一下:“为了缓解这些情绪,她会下意识把周身的环境设置成自己最舒适的样子。”
“江岁岁很喜欢吹风,林峙年每次骑自行车送她回家,她总喜欢在后座敞开双臂,说要拥抱风。”
“连环车祸不可能没有鸣笛声,她在卡车撞飞第一辆车开始,有近乎三十秒的躲避时间,你说,她为什么没躲开?”
洛倩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这只会是因……为……听见?”
“对,”季砚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角,“为了接林峙年的电话,为了听清他的话,她关上了车窗,让自己的双耳充斥满他的声音,她所有的思绪都专注在他身上。”
“所以,”栾惊风合上剧本,“你觉得江岁岁的死……因为这个电话?”
“是。”
栾惊风屈指扣着剧本,用陈述句说着自己的判断:“你很厌恶林峙年。”
“是。”
栾惊风与洛倩对视一眼,正声道:“我和洛倩沟通一下,你们先去继续完善第三幕。”
季砚正欲起身,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拉住,他低头,垂眸,落入一片浪花中。
他凝视着江阙阙已经积蓄满泪水的眼睛:“对不起,我知道你喜欢林峙年。”
“但他不值得被你这么喜欢。”
江阙阙飞速摇头,她第一次发现呼吸原来都可以这么费劲,嗓子口像是含着一颗苦果,苦涩难耐,吞不下,呕不出,只让她哽咽着说不出话。
季砚俯身,低声:“乖,我带你去买酸奶。”
江阙阙努力直起身,看他眼睛,拼命吞咽喉咙里的哽意:“我觉得你分析得不对。”
季砚看回去,也不反驳,就是揉她头发:“嗯。”
他笑得很浅,看她的眼睛里都是宠溺。但她知道他对她的喜欢是有缺陷的,或者说他是封闭的,他被她亲手剥离了告白的资格。
他就像是个小机器人,被主人封锁了说爱的权限。
于是他就真的不会说了。
——季砚永远也不会对江阙阙说出“爱”这个字。
思及此,江阙阙的鼻子瞬间失去了所有嗅觉,耳鸣阵阵,她鼻音很重地咕哝:“我就很讨厌江岁岁。不,不会开车就不要开啊,家里有司机也不用,又爱炫耀又自私,拿个驾照,就就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死了还要别人受苦。”
“嗯,我们各有各的讨厌。”季砚用拇指拭去她脸颊滑落的泪水,一边把她的哭容藏进自己怀里,一边对两位老师谦声道:“抱歉,阙阙她比较感性。”
洛倩托着腮看两人:“挺好的,你们都共情了。”
栾惊风点头称是:“的确,把错全揽在自己的角色身上,是很真切的共情。”
洛倩朝搭档摊手:“我就说吧,林情的儿子诶,演个林峙年绰绰有余。”
栾惊风也跟着笑了一下。
*
《情话》前三幕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进步空间。
下午五点,老师给两人提前放了假。
江阙阙被布置了写落幕曲的作业。
两位老师在商讨后,还是决定把那种纷杂的情绪全部融进音乐里。他们改编《情话》的目的是给影迷一个念想的,而季砚提议的改法太残忍,刀上加刀,彻底背离了他们的初衷。
两人拉着手往家走。
暮时黄昏,道路像是被泼了橘子汽水,被树干枝桠切割成一块一块,在光下反射着细碎橙光,迷乱又凌乱,美丽却无序。
江阙阙现在已经平息好情绪,她只想知道一件事:“砚砚,你为什么要那么改?”
季砚伪作不满地蹙眉:“你怎么这么喜欢林峙年。”
她:“可我觉得你的改法好奇怪,我想问问原因嘛。”
他:“奇怪?”
下午时,季砚提议把最后一幕中林峙年对江岁岁的表白,换成无声凝望。
江阙阙叉腰佯怒,眼眸认真:“是啊,可不奇怪吗!江岁岁期待了半年的一句告白,她都快死了,你为什么不让林峙年说!”
季砚把她这句话当平时的撒娇,淡淡道:“她那么疼,他怎么配。”
“可她期待了好久,那么那么期待。”
“那他更不配说那句告白,他应该在悔恨中过一辈子。”
江阙阙的泪意又开始上涌,她赶紧别过脸:“你以为你是在惩罚林峙年吗?”
季砚把她的脸摆正,两只手心贴紧了她的脸颊,不说话,眉眼明显认同这句话。
江阙阙噙着泪哽噎:“你明明就是在惩罚江岁岁,被你搞的,她都听不到了。”
他深切注视着她的泪容,终于溃败地垂下头,深深拥住她:“别哭了,是我错了。”
江阙阙又想笑又想哭,她推他:“呸呸,你根本就不觉得自己错了,你就是想着短暂哄哄我,其实根本就不认同我的想法,你这是思想错误。”
季砚却说:“我愿意哄你一辈子,林峙年你说怎么演就怎么演。”
“真的?”
“真的。”
“那我想他跟她告白。”
“好。”
“哼,告白那里已经改成音乐了,你就是白答应我!”
“乖,我们回家吧。”
他的声音特别温柔,他知道她难过了所以心甘情愿放低身段哄她,她也知道她该适可而止,她也想拉着他的手一起回家。
但她不是为了自己,她不能适可而止。
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拖得很长,穿梭在林荫小道,斜出的枝桠似乎将他们割裂。
她拉他的手,叫他的名字:“砚砚。”
季砚低头,把她圈进怀里:“干嘛?”
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这是她全世界最好的男朋友,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也是属于她的主角,她想和完整的他永远在一起。
她笑,然后她问他:“你爱我吗?”
季砚显而易见的愣住,于是她又轻声问:“季砚,你爱我吗?”
季砚张了张嘴,几缕毫无意义的热气从他嘴里升腾而出,又随风飘散。
他喉咙里滚动着含糊的音节,却最终哑口无言。
然后他就看着一行眼泪从江阙阙漂亮的眸子里缓缓流下。
他紧了紧圈住她的臂膀,双目忽然泛起潮。
他问她:“无声算不算回答。”
“不算的,砚砚。”
作者有话要说:
砚砚“上辈子”(林峙年)在阙阙“上辈子”(江岁岁)死亡的时候,跟她告了白。
所以砚砚潜意识里将阙阙的死亡与告白挂钩。
*
但总是要说的!叉腰!
第73章 .本 能 爱 恋 ·
洗漱完躺在床上, 江阙阙还在想今天的事,她没难过,她就是单纯心疼砚砚。
但季砚很明显被她的那句话吓到, 回家的全程都死死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跑回娘家。最可怜的是, 他连吃个晚饭都要吃一口看她一眼, 要不是她知道咋回事,她都要怀疑自己是榨菜成精。
季砚用他的实际行动告诉她——
他爱她,但他失去了告白的能力。
小花既然说这部剧是穿书局送给她的礼物, 那她就把江岁岁当自己的“前世”来看,好巧不巧她进穿书局前就是死于连环车祸,而那天,刚刚好是她迈入18岁的第一天, 也是她拿到省文科状元的后一天。
不过她的记忆里没有竹马, 没有恋人,没有林峙年, 也没有季砚。
她合理怀疑她丧失了某部分很重要的记忆,但这些都不碍事。
她目前只想完成一件事——
让季砚战胜潜意识。
事情发展至今已经很明显,季砚潜意识里将她的死亡与他的告白挂钩,所以他如此抗拒告白——
告白即失去。
江阙阙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开始思索要不要跑进季砚屋里,然后强吻他,逼着他说爱死她了。
当然,她的脑子战胜了她跃跃欲试的小脚丫,把她狠狠桎梏在床单上, 让她麻溜赶紧睡觉。
江阙阙失眠到时针转过一点,在梦魇之兽终于光临她床的时候, 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轻轻的叩门声。
清醒就在一瞬间。
那敲门声明明极小,却似梵音天降,震耳欲聋。她竟然不知道如何精准形容此时的感觉,似乎上帝的玫瑰花落在她耳侧使她真切感受到命运的亲吻。
她甚至可以隐隐闻到雪松香,她迅速勾过一缕发丝缠到指尖,轻轻嗅起来,她因洗发露带来铃兰香而安心——这个旷远清新的味道不是来自她。
已经忘记还有壁灯这个东西,她摸着黑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太着急,差点连人带被滚到地毯上。
她把被子从脚边蹬走,从床头摸索出手机,打开手电,没有任何扭捏地打开门。
站在门外的季砚跟平时有点不同,头发不是那种随意中的井井有条,是彻彻底底的随性,蓬松,柔软,稍显不羁地凌乱着,走廊格窗映入月光,他沐浴月光而立,显得乖巧非常,像是高中生,很好欺负。
无来由的手痒,江阙阙赶紧克制住,把已经伸到半空的手移到自己的脸上,揉了又揉,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她努力做讶然状:“大半夜的,怎么啦?”
合理怀疑可怜砚砚辗转反侧夜不能眠,是来卖萌撒娇要亲亲抱抱的。
江阙阙因为这个合理怀疑快乐得要飞起。
结果季砚像没看见她一样,径直路过她,走向她的床,乖乖躺好,双手摸索几秒,拉上空气被子。
江阙阙看着刚被她翻落在地上的被子和季砚窘迫一瞬的表情,好笑地捡起被子,盖在他身上。
她问:“大了还要和姐姐睡?”
季砚不说话。
她又问:“你是小朋友吗?”
季砚阖上了眼。
她百折不挠:“你不说话我就看你一晚上,吓死你。”
季砚睫毛颤了颤,眼睛眯开一条小缝。
她:“粘人精要说话啦?”
他:“间歇性梦游症。”解释完迅速闭眼,生怕她反应过来他有幼稚。
她笑得嘴角几乎翘上天。
“嗨,siri,”她远远招呼自己的手机,“你说,梦游的人会说话吗?”
机械女音遥遥传来,毫无人情味。
——「以下是搜索到的结果:梦游患者处于休眠状态,极少数患者可以进行对话,但通常不经过大脑思考。」
她啧声:“哎,一听就不准,我家砚砚就会思考,还会解释呢。”
说完,她就拿起手机嗒嗒打字,一边打一边把搜索框的数据往外念。
季砚觉得江阙阙此时就是唐僧,而他是刚熨贴好的衬衫,念得他一点折儿都没有。
他缓缓睁眼,有些挫败地看向江阙阙:“你今天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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