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若世间之事都像你说的这般简单,就好了。”鹤汀苦笑,叹了一声。
空妙大师不再多言,而是看向被黑衣人纠缠的沈二爷,此时不远处有人奔马而来,身后带了不少人,看来是支援沈二爷来的。
沈二爷听得动静,顺手解决掉一个黑衣人,便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北衡,你顶住,我带人来了!”
来人正是顾逸明,他方才接到季雅秀递来的消息,便匆忙带人赶来,他一边拿着弓箭,一边瞄准黑衣人,只听得“咻咻咻”地声音,利箭正中黑衣人眉心。
两人合力,不过半刻钟,就彻底将黑衣人解决干净,沈二爷留了一个活口,他卸了黑衣人的下巴,淡淡道:“谁派你来。”
黑衣人面色痛苦,却依旧紧咬“牙关”,并不回答沈二爷的问题,只听得一声恐怖的叫声,黑衣人看着被匕首穿过的手掌,痛得涕泗横流。
“同样的问题,我不会问第二次,要么说,要么死。”此时的男人,同以往温和儒雅的模样大相径庭,眉眼凝着寒意,让一旁的顾逸明懒得心惊胆战。
黑衣人痛得说不出话,他忍着痛,压根不敢看男人的眼睛,他嗫嚅着唇,半晌终于吐出一个字:段。
话音一落,沈二爷就一把将匕首抽出来,黑衣人痛得嚎叫着,心里直骂爹,他看着躺在身旁的伙伴,看着宛若地狱修罗的男人,知道这次是碰上了硬骨头。
沈二爷慢条斯理,将匕首擦干净,继而拍了拍顾逸明的肩膀,沉声道:“府里发生了何事?”
顾逸明一惊,连忙道:“你怎么知道府里会有事?听说宰相府的人在沈府门口闹着,说……说她死了,此时不少人围在门口看热闹,有愈演愈烈之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好,有劳。”沈二爷言罢,转身走到空妙大师身侧,略带歉意道:“让您受惊了,他们的目的是晚辈,不曾想连累了大师。”
“不必在意,赶紧走吧,若是再迟一些,你的妻子可真就醒不来了。”空妙大师并不在意,翻身上马,示意沈二爷赶紧离开。
沈二爷颔首,看了一眼鹤汀,并不言语,打马朝着京都而去。
鹤汀紧跟其后,他知道今日失言,沈二爷和阮绾的关系,怕是会因此降至冰点,他如今不知沈二爷心里如何想,只希望他……没听到吧。
此时的沈府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而演戏的人,已经早就喊哑了嗓子,他们哪里能想到,沈府的人对他们的动静充耳不闻,像铁通一般,怎么敲打都没反应。
有个黑衣人急急忙忙跑到马车旁,躬身道:“主子,那些人……死了,沈二爷武功高强,咱们都被骗了。”
“废物!”马车里传来斥责声,他没想到这也能失败。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只听得有人惊呼道:“你们看,沈家二爷回来了,好像还带着一个和尚。”
“哎哟,这不是灵山寺的空妙大师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有人经常去灵山寺祈福,自然是认得空妙大师,而且这位大师医术高超,比宫里太医还厉害上几分。
“诶,如此说来,这沈府夫人也许只是生病了,这沈二爷出门也只是为了请人,压根不是抛弃么?”
“我就说嘛,沈二爷那么疼爱妻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这宰相府的人也是够丢人现眼的,跑到这里闹事,不知道还以为给宰相府哭丧呢。”
众人议论纷纷,原本的观望,再看到沈二爷带着空妙大师来之后,纷纷站队指责在门口演戏的两人,此刻他们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仓皇逃窜。
沈二爷看着眼前场景,并不打算理会,如今重要的是救人,他带着空妙大师入了沈府,直直往正院而去。
恰巧此时,沈听禾急急忙忙朝着正院跑去,刚到角门,就遇到了自家哥哥风尘仆仆归来,她顿时红了眼,抹着眼泪道:“哥哥,你快去看看嫂嫂,方才郡主派人来报,说嫂嫂好像……不行了。”
沈二爷闻言一愣,连忙迈着大步朝着正院跑去,他刚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来季雅秀的声音,“绾绾,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三步做两步推开门进入室内,便看到阮绾垂在榻旁的无力的手,他心脏骤然一痛,几乎是飞扑倒榻旁,红着眼道:“绾绾,我来了。”
躺在榻上的少女,曾经活泼的小妻子,如今毫无生气,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顿时变了脸色,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似灵魂出窍一般。
空妙大师见状,暗道不好,连忙用力拍了拍沈二爷的肩膀,点了一下他颈间,高声道:“北衡!”
沈二爷整个人的身子一颤,回神时,空妙大师已经开始给绾绾诊治了,他看着榻上的少女,后知后觉,他不能没有她。
就算那个梦是真的,他发现好像,他已经无法离开她了,早就融在他的血肉之中,如何能忘?
空妙大师开始给阮绾施针,一根接着一根,他没有想到,她竟毫无求生欲,准确来说,她的心已经死了。
他只能吊着她的一口气,至于漂浮在不知何处的魂魄,只能由沈二爷来唤回,然而这对于他来说,又是一件残忍的事。
毕竟,前世是一道隔在两人中间的坎。
周围人皆提着一口气,唯恐打破室内的寂静,直到空妙大师施完针,急不可耐的季雅秀抢先道:“大师,绾绾何时能醒?”
“若她想醒,现在也能醒,若她不愿,一辈子也不可能醒。”空妙大师悠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沈听禾一听,面色大变,哽咽道:“那怎么办?连大师都救不了,还有谁能救?”
“沈北衡,你想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不想活是因为内疚,当然是不会死啦,要虐也是会虐的,身心都是。
第99章
空妙大师突如其来的询问, 沈二爷闻言一顿,他沉了目光,问道:“大师所言何意?”
“你昨晚做的梦, 假如你信,便是真, 不信便是假。”空妙大师喝了一口茶, 面露高深莫测的神情。
沈二爷看着躺在榻上的少女,此时无论信不信,他都没有退后的余地, 而且,相对于那个梦,应该她同他说,而不是经由别人之口。
“自然是救的,她是我所爱之人。”沈二爷言罢, 握着少女绵软的小手,眼中露出无尽的爱意,梦和现实,他尚能分清。
空妙大师露出一抹极有深意的笑,继而朝着屋里其他人道:“这里只留沈施主一人便可。”
季雅秀和沈听禾对视了一眼, 她有些担心道:“大师, 你真有把握么?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觉得为何这件事看着如此怪异。”
“郡主殿下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若您有时间, 可以将沈府外的苍蝇赶走。”空妙大师虽然有把握,但有那么多人在这, 到时候听到不该听的,可就有意思了。
季雅秀闻言, 这才想起沈府外头那群腌臜泼才,她连忙点了点头,拉着沈听禾的手道:“走,我们去外面看看,这里就交给大师和你哥哥吧。”
沈听禾有些犹豫,直到自家兄长点了头,她才同意,离开前,她走到阮绾身边,握着她的手,哽咽道:“嫂嫂,你要快点醒来,我们都在等你呢。”
空妙大师看着几人依依不舍离开,眼中深意更甚,他没想到,阮绾今生倒是做了一个好人,虽说弥补了曾经犯下的错误,但……人总要为做错的事付出代价的。
沈二爷关上门,继而问道:“大师,接下来该如何做?”
“如今你夫人被困在梦中,所以你需要进她的梦中找她,至于你会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这些无法保证,而且,你也要做好,她不会回来的准备。”空妙大师言罢,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走到矮几旁,将荷包里的粉末倒进香炉中。
沈二爷看着静静躺着的少女,此刻宛若瓷娃娃一般安静,他以前从未想过,他的未来没有她,都走到这一步了,干脆就走完罢。
“好,一切就有劳您了。”沈二爷坐在榻上,牵过绾绾的手,闭上了眼睛。
空妙大师见状,微微叹了口气,这沈二爷倒是难得的情种,若在梦里重温前世的所有回忆,还能对这位曾经伤害过他的宰相府千金,抱有爱意么?
他点燃了引梦香,挥手放下幔帐,便出了内室,在外室的榻上打坐,他如今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让局中人解决吧。
沈二爷靠在榻上,只嗅得一阵幽香,继而就没了意识,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荒芜之中,黑暗的荒芜,没有一点光亮。
这竟然是绾绾的梦境?为何是无尽的黑暗,明明平日总是笑着,总是软软向他撒娇,好像是属于光的,原来她内心的深处,是这样的么?
沈二爷环视周围,无从找起,因为无论走到何处,都找不到方向,就在他正踌躇时,隐约见得不远处朝他飘来一团白光。
他瞬间凝神,直到白光靠近,他看到白光里漂浮着一个眸子紧闭的少女,同绾绾生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身子是透明的,他低声唤道:“绾绾?”
男人话音一落,此时白光微动,那人缓缓睁眼,朝着他看来,像是不相信一般,愣了好久,她疑惑道:“二爷?”
“绾绾!过来。”男人下意识朝着少女走近,心里思忖,看来空妙大师所言非虚,绾绾怕真是灵魂出窍了。
阮绾眨了眨眼睛,像是不相信一般,直至碰到男人温暖的大手,她才真的相信,婶儿也出现在自己身边了。
“绾绾,跟我回去,这里太冷了,你不是最怕冷么?呆在这里,可没有人给你暖手了。”男人将人抱在怀里,感受着少女的体温,露出失而复得的笑。
阮绾听得这番话,身子猛然一僵,她沉默了,并未应答,只将头埋在男人怀里,像是小孩一般撒着娇道:“二爷,二爷。”
她能回哪里去呢?阮绾眼中皆是迷茫之意,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被父母厌恶,最后还害了沈府,前世她的下场可谓是罪有应得,今生亦是如此。
沈二爷只觉得少女在自己怀里好似轻了几分,而且身子比方才透明了不少,他紧紧抱住怀里少女,喃喃道:“绾绾,你欠我的,今生打算以死来逃避么?”
阮绾闻言,心里大惊,她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看着男人,喉咙发紧,满心苦涩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不一样的你,你……你喜欢别的男人,而且……做了很多……所以,是真的吗?”
阮绾接过话头,苦笑道:“嗯,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二爷,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只是梦,我重生了,那是前世之事,我……我害了你,害了听禾,害了整个沈府。”
“一开始为什么会瞒着我?”沈二爷眼中皆是痛意,毕竟那个梦中发生的事,那样刻骨铭心的痛,是双倍的。
“其实是想赎罪,刚开始只是想帮你,想让你躲过那些人的算计,可最后……爱上你了,二爷好温柔,是对我最好的人,我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打破这样美好的日子。”阮绾知道自己很自私,明明……明明早点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她顿了顿,看向男人,他面色平静,并无任何波澜,阮绾拿不准男人心里想的是什么,而且,这本来就是梦中,她……就算说的再多,好像也没什么用啊。
“二爷,我很自私,我不敢醒来,害怕面对你,因为好像一旦醒来,就要开始做决定,离开你,远比死亡痛苦。”
“不醒来的结果会更好,我就这样死去,二爷可以忘了我,遇到更好的女子,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还能白头偕老,这样很好。”
沈二爷也未曾想到,她会这么直接承认,他微微松手,淡淡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做的这些事,有问过我么?”
阮绾闻言,面色错愕,她对上男人的目光,有些疑惑,为何就连梦里,也这么真实,就好像,见到真的二爷一般。
她咬了咬唇,自顾自道:“二爷,我……就是想赎罪罢了,我很愧疚对你做了这些事,我并非想逃避,只是,无颜面对你。”
“阮绾,你欠了我那么多,如今想逃么?你的命,应是由我来做主,不是么?”男人扣住少女的下巴,目光寒芒闪过,一改之前的温柔。
阮绾沉默不语,然而男人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就算是梦里,也觉得无法忽视,她心里一痛,苦笑道:“好,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
少女话音一落,面前白光突然消失,沈二爷一睁眼,才发现自己从梦中醒来,桌上青烟袅袅,室内静寂无声。
窗外北风凛冽,今日突然放晴,日光透过百花窗落在地毯上,晕着温暖的光,已是午后,沈二爷有一瞬的错觉,所谓时光静好,莫过于此。
只是,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再变得纯粹。
沈二爷垂首看着少女,不知是不是那个梦的原因,原本苍白的小脸,已经透着几分红润之意,若真像空妙大师所说,她应该即将醒来。
“时辰到了。”只听得外头传来空妙大师的声音,桌上香炉也熄灭了,只听得少女一声ying ning,继而她便悠悠醒来。
阮绾醒来时,恰好对上沈二爷的目光,她身子一僵,连忙躲开他的目光,想要说话,但喉咙好似被炭灼过一般,痛的厉害。
男人薄唇微抿,目光幽暗,倒了杯茶水递到少女面前,阮绾不敢看男人的目光,她tian了tian发干的唇,最后还是艰靠着一旁的床杆起身,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然而喝的太急,茶水洒了一大半不说,还被呛到了,她猛烈咳嗽起来,喉咙更痛,憋得眼角都红了,若是以前,她一定会朝着男人撒娇,然而如今,她发现自己,不配。
她现在不知能以各种态度对待沈二爷,她方才在梦里,将所有真相都告诉他了,若现实中他知道,会如何呢?
就在她出神时,外室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道:“好了好了,人既然醒了,那就没我什么事了。”
阮绾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沈二爷,艰难开口道:“二爷,发生了什么事吗?外面那个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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