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灵山寺的空妙大师,你昏迷了好几日,是他救了你。”沈二爷接过少女手中茶杯,沉声说道。
他看着她红通通的眼角,小脸苍白如纸,整个人看着瘦弱极了,明明想要拥她入怀,可想到梦里她说的那些话,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阮绾闻言,心中愧疚之意更甚,若不是沈二爷,也许她就真的在睡梦中死去了,她连忙道:“多谢空妙大师救命之恩。”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你丈夫罢,该说的事,趁早说清楚,免得越拖越久,两人之间容易生间隙,前世今生,因果轮回,躲不了的。”言罢,空妙大师走到门口,像是想起什么,又道:“沈北衡,以后有空可来灵山寺找我下下棋,你这小子,对我胃口。”
沈二爷闻言,刚想起身去送他,就被空妙大师挥手拒绝了,空妙大师离开后,原本安静的室内,此时更显静谧。
两人离得不远,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阮绾想着方才空妙大师那番话,知道他意有所指,她不是傻子,自然是听懂了。
前世今生,因果循环,其实说的就是他们两人吧,她总以为自己可以瞒着他,殊不知早就露出马脚,如今,是到了坦白的时机了。
阮绾低头揪着被褥,心潮起伏,她犹豫再三,到底还是开口道:“二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你想问什么?”沈二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情平淡,压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阮绾咬了咬牙,抬头对上男人的目光,不再是含有温柔和爱意的,此时他们之间,隔着仇恨,她扯了扯嘴角笑道:“我是重生之人。”
“嗯,我知道,也知道你做过什么事。”男人淡淡的语气,好似再说今日天气如何,然而落在阮绾耳中,就是一颗惊天雷,将她的脑袋炸的嗡嗡作响。
二爷,他都知道了?他怎么……怎么知道的?
阮绾不可置信看着男人,此时整个人坐立难安,手指不自在地揪着被褥,鼻子酸涩,她确信自己只要一开口,一定会哭。
阮绾连忙低下头,闷声道:“二爷……对不起,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用,我愿意为此做任何事,死也好,随便都行,只要……只要能弥补错误。”
“死?你以为这么简单么?若非前世做过那些事,你会对此怀有愧疚之心么?若非亏欠沈府,你会重生弥补么?阮绾,你想的远比现实还要简单。”沈二爷慢条斯理把玩着佛珠,此时的他,宛若前世已经上位的宰相,通身冷漠,让人无法靠近。
阮绾闻言,心脏猛然抽痛,她发现自己,好似回到临死前,因病躺在榻上,而沈二爷也是这般居高临下,看着自己。
他问她,后悔么?
阮绾前世没有作答,今生这个答案,却不知如何说出口,自然是后悔的,后悔做过那么多错事,后悔成为那样的人。
“那你想,我做什么,你放心,这次我不会逃了。”阮绾内心苦涩,只要能待在沈二爷身边,她可以做任何事。
假如他不再爱她,那她可以看着他遇到更好的人,看着他身居高位,娶妻生子,最后安然死去,这样,可以么?
“哦?你让我如何信你?”沈二爷好似并不信她的话,眸中含着一抹深意。
阮绾不懂男人何意,她想了想,想要下榻,然而刚起身,脚下一软,整个人摔了下去,这次没有男人的怀抱,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明明只是摔在柔软的地毯上,可她觉得很痛,不论是心,还是膝盖,都痛得让她想哭,这般想着,泪珠就忍不住滚落,犹如决堤之水。
阮绾连忙抹了一把眼泪,撑着一旁的椅子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妆镜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继而走到男人身边,哽咽道:“这是我所有的积蓄,给你。”
男人看着少女递过来的木盒,指尖葱白,泛着粉意,他并未伸手,而是冷声道:“你是想用钱打发我吗?”
“自然不是,我只是想……想补偿你,而且,没有这些钱,我如何能逃,就算逃,也是逃不掉的。”阮绾此刻笨拙地解释着,像个小孩一般无措,她还是第一次哄他,以前都是他哄着她的。
这样一想,她发现自己对他压根不够好,只是以一种自己以为好的方式去对待他。
“不必,我不需要,给你两日时间,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沈二爷推开少女的手,扔下一番话,转身离开。
阮绾看着男人决然离开的背影,心如刀绞,从恩爱夫妻到陌生人,只用了不到三日,而这一些,都是她先欺骗他的。
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
其实,能不能得到他的原谅并不重要,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想守在他身边而已。
阮绾正沉浸在思绪之中,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便听到季雅秀的声音道:“绾绾!”
阮绾定睛一看,便看到季雅秀朝着她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沈听禾和青棠,原本忍下的泪,在季雅秀抱住她时,涌出眼角。
她一把抱住好友,大声哭了出来,也许是憋的太久,这一哭将几人吓了一跳,季雅秀的泪水还被吓了回去。
她怔怔地看着阮绾,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脖子和小脸泛着红晕,她还从未见过阮绾如此伤心的模样,便是当初知道要下嫁沈二爷,也没有哭成这样啊。
“哎哟,绾绾,你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厉害?”她心疼地拍着好友的肩膀,温柔问道。
阮绾哭的起劲,看着季雅秀关切的模样,哭的更悲伤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如数都擦在季雅秀的衣衫上。
“好啦好啦,再哭就丑了,你这刚醒来,什么东西也没吃,等会儿哭出好歹怎么办?不如先吃些东西,继续哭?”季雅秀也不嫌弃,而是像哄着小孩一般哄着阮绾。
她虽然不知道阮绾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永远是阮绾的够后盾。
阮绾闻言,慢慢收住了哭声,她看着好友,委屈巴巴道:“阿……阿秀,我……我做错事了。”
“做了什么事?不过话说回来,你的二爷呢?你都醒了,他去了何处?”季雅秀觉得怪异,方才空妙大师是独自一人离开的,那沈二爷不应该守着阮绾么?
阮绾听得好友提起沈二爷,心中很难过了,她哽咽道:“我……惹他嗝……生气了,嗝……怎么办?”
她话音一落,一旁的沈听禾愣了一下,飞快道:“嫂嫂,你和哥哥发生了什么事?”
阮绾看着听禾懵懂的模样,叹了口气,她伸手拉过少女的手,温柔道:“听禾,对不起,原本这件事是应该我同你说的,但……二爷和你说,也许会更好。”
沈听禾闻言,更是云里雾里,她并未多想,只当是兄嫂二人只是简单地闹了别扭,于是就道:“嫂嫂,哥哥其实很好哄的,你若是惹他生气,一定要耐心等他回头,不能放任他生气。
哥哥以前一旦生气,就会把自己关在屋里,谁也不见,饭也不吃,谁劝也没用,他脾气很犟,不过要是嫂嫂去,一定能哄哥哥开心的。”
阮绾身子一顿,面上苦笑,若只是简单地哄他就好了,两人还有在一起的可能,如今沈二爷知道真相,她……做什么都无济于事罢。
“是啊绾绾,假如真的是你做错了,你还是要费心思去解决,不过沈二爷那么爱你,不会真的生你气的。”季雅秀拍了拍阮绾的手,笑得极有深意。
阮绾听得好友如此一说,压根不知如何应答,只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你们这几日一直为我费心费力的,赶紧去休息吧,放心,这里有青棠守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不放心,你可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有多吓人么?宫里太医说都救不了你,还是沈二爷策马去了灵山寺给你请来了空妙大师,你这才醒来,我今晚要守着你,不然我不放心。”季雅秀言罢,一把抱住阮绾,一副死活不走的架势。
阮绾无奈,哭笑不得,也许是刚醒来,没有安全感,她还是答应了,“既然如此,那听禾先回去好好休息,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沈听禾看着自家嫂嫂哀求的目光,知道她多说无用,便点了点头道:“嫂嫂,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哥哥那边你别担心,有我帮着你呢。”
阮绾看着少女天真烂漫的笑意,心里又是一痛,她别过头,笑道:“好。”
她看着沈听禾离开,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犹如断线的木偶,靠在季雅秀身上。
季雅秀此时也收起了笑,将人扶到榻上,面色严肃无比,“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沈二爷那般爱重你,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待在屋里。”
阮绾看着好友,知道自己压根瞒不过她,她将脸埋在柔软的枕间,满心苦涩道:“阿秀,我骗了他。”
“骗了他什么?不会是你和段……”
“不是,我那般厌恶他,怎么可能同他有联系,你相信前世今生么?”阮绾声音低低的,好似风吹过山谷,带着孤寒。
季雅秀不明所以,阮绾微微翻身,将前世的种种,告知季雅秀,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她没资格得到那么多东西。
这一世,她的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
阮绾说完,季雅秀沉默了很久,表情从惊诧到痛心,最后变成不可思议,她看着眼前少女,明明才十几岁,谁能想到,里面会住着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呢?
“阿秀,你骂我打我都可以,我……我不是好人,我也不配得到你的看重。”阮绾被好友打量着,心好似悬在针尖上,忐忑不安。
季雅秀闻言,叹了一声,她一时不知说什么,毕竟她不是当事人,多说无用,她沉吟半晌,终于道:“你别瞎想,如今的你,才是真正活着的你,对于你口中那个前世的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只是对沈二爷而言,你是怎么想的?你想继续待在他身边,还是离开?”
阮绾闻言微顿,面上显出几分苦涩之意,“二爷没有说让我离开,他的意思,应当是让我如何弥补他,说给我两日的时间考虑。”
她话音一落,就听得季雅秀拍手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什么意思?”
“你不是最爱看话本吗?话本上有没有追夫的情节?如今沈二爷生你气,你必须要去哄他开心,讨好他,让他知道你有多爱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追夫~昂
第100章
早已立冬, 天越发冷了,夜幕比夏日降临地还要早,不过黄昏时分, 整个京都就上了灯,整个京都灯火通明, 沈府也不例外, 早早就挂上了灯笼。
阮绾披着披风站在廊间,看着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曳, 镶嵌在暮色中,好似夜空中的星,闪烁着,瞧着好看极了。
她记得以前,总和沈二爷一起立于长廊中看园子内的景致, 两个人挨在一起,没有比那更好的时光了,相比于现在,她已经有七八日没见到他了。
阮绾提着灯笼,去了角门, 寒风刺骨, 掠过她耳畔,一阵寒意落在发间, 阮绾只觉得鼻尖发凉, 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跟在身后的青棠见状,忍不住劝道:“姑娘, 我们还是回去吧,您都在这儿等了好几日了, 二爷今日也不会回来的。”
“不急,再等等嘛。”阮绾眉眼弯弯,并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不耐烦,而是捧着汤婆子,静静站在角门旁。
青棠心疼极了,她知道沈二爷和自家姑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件事,自家姑娘也同自己说了,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太大起伏。
这条命,是姑娘给的,若不是她救了自己,也许早在几年前,她就已经死在天寒地冻中了,如今不仅过得好,而且还嫁了人,前世如何,并不重要。
准确来说,前世重来了一次,因为自家姑娘的缘故,所以前世依旧是前世,今生也就是前世,所有人的人生,都走上了正轨。
“姑娘,您好不容易恢复了身体,这样站在寒风中,到时候又生病了怎么办?”青棠言语中有些埋怨沈二爷,就算是介意前世之事,也应该好好说明白,这样不清不楚地,谁知道他怎么想呢?
阮绾摇了摇头,笑眯眯道:“青棠,其实最冷的不是今天,你没有觉得这里的风已经小了很多吗?”
青棠见自家姑娘答非所问,也不好继续劝,便附和道:“姑娘这么一说,好像的确如此,奴婢记得,之前角门这块,并没有这道门呀。”
“嗯,是没有的。”所以有人加上去了,不过是谁加的,就不得而知了。
阮绾这般想着,笑得更开心了,她站得久了,脚软腰酸,便索性蹲下来,捧着汤婆子,数着角门墙上的格子。
她伸出手抚着冰冷的墙体,低声道:“青棠,其实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二爷没有让我离开,这就意味着我还有可能继续留在他身边。”
其实她也不知道,沈二爷到底想做什么,这几日她见不到他,其实心里很担心,也很紧张,可却没有资格过问。
她不由想到前世,每次出门,她都冷眼冷言相对,好几次还找了理由,罚他站在门口,那时候下着雪,他到底是怎么撑过来的呢?
阮绾心疼极了,相比于现在,沈二爷其实已经手下留情了,他肯定是心软了,而且暂时还放不下自己。
“可是姑娘有没有想过,二爷若是喜欢上别的女子,我们该怎么办?”青棠这一问,便戳中了阮绾内心最在意的事。
是啊,到时候她还有何种理由继续留在这里呢?不过,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她和沈二爷之间,这辈子再无可能了。
“若是他喜欢,我也阻止不了,你知道我很记仇,也很小心眼,而且很会吃醋,但我会离开的。”阮绾说的风轻云淡,心里却痛的呼吸不过来。
她抚着格子,过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青棠说话,她叹了一声,又道:“我好想他啊,青棠,你说我要是不顾一切去找他,他会不会生气?”
不待青棠说话,阮绾又摇头道:“不不不,还是算了,这样不好,我还是静静等着他回来罢。”
阮绾说完,便有一阵风吹过,她身子一颤,打了一个冷战,便想起身,此时便有一道阴影覆盖了下来,她一抬头,就看到沈二爷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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