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儿,我这些年,只你们两个孩子,以后父皇不在了,你们要相互扶持。”他说话时一直看着萧穆荷,“戎儿他还小,许事咳咳、许事还要靠你。”
萧穆荷眼中满是悲戚,她哽咽道:“父皇,我明白。”
“戎儿,以后要听你姐姐的,知道吗?”他的眼珠转向萧穆戎,眼中满是宠爱和不舍。
萧穆戎擦着眼泪,细声道:“我知道,我以后会好好听姐姐的话。”
“不仅是你姐姐,还有守心法师和刘相。”
萧穆戎抬起泪眼:“那、那鬼域将军呢?父皇可否要召他回来。”
承帝与萧穆荷闻言皆是一顿,承帝握着萧穆荷的手,另一只手搭上萧穆戎的肩膀,柔声道:“等你继位之后,可下旨召他回来。”
“可、可父皇不是说没有你的旨意”
“等你继位之后你就是皇帝!”
承帝忽然拔高音量,萧穆戎吓得一哆嗦,哭得更厉害了。
承帝抱着他安慰几句,忽的像是失了魂似的滑了下去,语气变得虚弱万分:“荷儿,你去,去把刘相叫进来。”
“父皇”萧穆荷流着泪退下,刘不往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刘相前脚刚踏进寝殿,殿内便传来萧穆戎撕心裂肺的哭声,萧穆荷顿了一瞬,也扶着身旁的侍女失声痛哭起来。
承光六年二月十六,承帝驾崩,太子萧穆戎继位,下令举国哀丧,三年之内不得出现礼乐之声。
承光六年二月十八,陈国与幽国联合发兵囿城。
萧穆戎继位当日,刘不往在宫外会见萧穆荷,萧穆荷一身白衣,双眼红肿,面容憔悴。
“公主殿下,节哀。”刘不往关心一句,遂急切地问道,“先帝是怎么处理鬼域将军的?”
萧穆荷神色凄然:“父皇一个月密旨召鬼域将军回京。”
“太好了!先帝高瞻远瞩,让人钦佩!”刘不往松了一口气,鬼域将军回来了,囿城战事便不用担心了。
还好,还好。
刘不往告别萧穆荷,上了马车后便变了脸色。
先帝没有听他们的劝告杀了鬼域将军,等囿城战事解决,新帝坐稳了龙椅,这人也是留不得的。
刘不往一走,萧穆荷脸上的悲戚之色荡然无存,她握紧右手,眼神晦暗。
当日萧穆戎问起如何处置鬼域将军,父皇虽没有回答,却在她掌心写了一个字。
“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言秋 ·
这段时间街头巷口最为人乐道的, 无外乎承帝驾崩新帝登基,承帝这一死,百姓便把他在位时的丰功伟绩、风流韵事都拿出来说了一番, 再聊一聊那位年幼的新帝,便把话题转到囿城战事中。
“陈国和幽国当真是大胆, 竟敢在此时发兵囿城。”
“好在咱们陛下高瞻远瞩, 没有掺和进去,万一是咱们和天乾打起来,那可就完了!”
“这才不到半个月, 鬼域将军便平定了囿城,听说他带兵往陈国的方向攻过去了。”
“嘶——鬼域将军当真骁勇。”
“这位将军第一次带兵上战场便打了胜仗,当时他才十六岁!实乃天纵奇才!”
“呸!你们这堆人,夸夸咱们陛下也就行了,何必去夸那天乾的鬼域将军!他十六岁打的那场胜仗,屠了锦城几千人口,你们都忘了?”
“陈国此举,也是想报屠城之仇, 可惜啊,听说咱们陛下本来是要与陈国联手的,汉嘉关的军队都准备好了,被咱们陈大人劝下来了。”
“有些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说出来害得大家都掉了脑袋!”
召国虽没有明令禁止百姓谈论国事,但有些事情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刚刚还在小茶馆门口的几人一刹那便散开了,这一番讨论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同时也让他们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说的那番话被有心之人报上去害得他们掉了脑袋。
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开, 留下门框口站着的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他身材挺拔,头上戴着一顶斗笠看不清脸,但往那一站便似山崖峭壁上矗立的青松一般,凛冽、孤直,让人不敢靠近。
茶馆小二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地站了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去收钱:“大爷,一共二十文。”
那人掏出一吊铜钱:“不用找了。你知道天丨衣阁在哪儿吗?”
“在、在通山街,您顺着河一直往北走,到人最多的地方便能看到天丨衣阁的牌匾。”
“谢了。”那人又掏出几枚铜钱放到他手里,“给你的问路费。”
“大爷多谢大爷!”小二忙低头道谢。
那人抬了抬斗笠,勾起唇角对他笑了笑,露出一只小虎牙来,他的笑容宛如春日暖阳,让这冬日迸发出几分盎然生机。
*
乔宿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收到了陈开扉写的信,信是蓝翅衔来的,信封上什么都没写,乔宿拆开之后才知是陈开扉写的。
因为这封信,楚成舟隔着几百里吃起飞醋,就差没把蓝翅的羽毛拔了。
“你是什么时候和陈开扉勾搭上的?”
“啾啾啾!”
“说人话!”
“啾啾?”
蓝翅早就能开口说人话了,此时故意装傻更是激怒了楚成舟,一手捏着他尾部天蓝色的羽毛便要往下拽。
“等等!我说我说!打人不打脸,打鸟不拔毛啊!”蓝翅扯着嗓子哀嚎半天,不情不愿地道,“年前某日我在树上装鬼逗小孩,被陈开扉身边的侍卫银承发现了,他抓住我把我交给了陈开扉,陈开扉便知道我能说人话了。”
“然后你就帮他和乔宿传信?”
“没没没,我哪敢啊!我当时装成是会学舌的鹦鹉,银承信了,但陈开扉不好糊弄啊!他认出我是宿宿身边的鸟儿,要来找宿宿告状,我只能向他坦白了,他知道我和许多鸟兄鸟弟玩得好,便提出让我帮他送信,他就放了我。”
蓝翅嘎嘎地哭了两声,滴溜溜转着圆眼睛瞥了乔宿一眼:“我没有帮他给宿宿传信,他从前只让我送了一封到都城的信,这是第二次!”
楚成舟攥紧拳头,使劲揉乱了他的羽毛:“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的羽毛拔光。”
乔宿在旁边看完了信,将信重新装回到信封中,拿到炉前烧了。
“为何烧掉?里面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楚成舟把蓝翅一扔,凑到乔宿跟前来,但炉里的火旺,早把那封信烧了个干净。
乔宿握住楚成舟想要扒拉自己的手,正色道:“大事。囿城被天乾的鬼域收复了,现在天乾大军攻向陈国,不出五日便能拿下一座城。”
“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召国皇上本来想和陈国联手的,被陈开扉劝住了,陈开扉立下大功,皇上给他升了官。”
乔宿不太了解这边的官制,但是从陈开扉的描述,他现在位同副相。乔宿知道陈开扉有才能受器重,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到这个地步,陈开扉如今才二十出头,再过个十年,他或许就是召国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了。
昔日同桌共饮的朋友成了大官,乔宿心中有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仿佛陈开扉一下子离自己很遥远了。
“所以他特地写信给你炫耀?”楚成舟伸出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他升官后,将潘安疆要去当了掌簿,他写信是为了告诉我这个。”
楚成舟问道:“怎么,他特地告诉你是怕你吃醋?”
乔宿恨铁不成钢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脑子都是这些情情.爱.爱!你知道潘安疆当了掌簿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楚成舟伸手把她的食指攥住,乔宿用力抽了两下没拿出来,索性就这样让他握着。
“前朝从未出过女官。”
陈开扉在信中说皇上问他想要什么赏赐,他便提了此事,皇上当时正在兴头上,从前又想过将潘安疆赐婚给陈开扉,如今陈开扉主动提起,尽管有人开口阻拦,他也欣然同意了。
楚成舟一节一节地捏着乔宿的手指,脑子里稍稍想了一下:“陈开扉这是做了个大事。”
他父皇虽是鱼龙国的掌权者,但鱼龙国的制度与人界朝廷不同,有不少女官,千年前与狐族开战时还是他母后亲自带的兵,女官在鱼龙国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在人界确实是凤毛麟角。
“陈开扉,倒是与寻常男子不同。”乔宿语气中带着敬佩。
楚成舟眉头一皱,把乔宿的手指含进口中,在她指尖轻咬一下,含糊不清道:“我也和寻常男子不同。”
“寻常男子有几个像你这般爱吃醋的。”楚成舟做着这种事,却是满眼的无辜清纯,乔宿脸上发烫,抬起另一只手挡住了眼睛,“你以后别突然这样。”
“你不喜欢吗?”
“闭嘴。”
楚成舟松开她的手指,起身托住她的脖颈,气势汹汹地吻了上来。
“现在闭上了。”
两人缠绵许久,楚成舟喘着粗气,望着那火炉一眼,问道:“除了这些,陈开扉没有写别的话,比如他想你喜欢你之类的?”
“”
“他写了对不对!”
“咳。”乔宿不擅说谎,目光躲闪道,“只是些问候之语。”
楚成舟目光一沉,咬牙切齿道:“我现在恨不得到都城去。”
好好教训这觊觎他人妻子的人!
“你若想去都城,等闲下来我可以带你去。”
“你想去见陈开扉?!”
“不是你想去?”
不管乔宿是不是故意刺激他,楚成舟今天是好不了了,乔宿还没开口解释便被堵住了嘴。
楚成舟食髓知味,亲了几次之后便把亲吻当成家常菜似的,乔宿抵挡不了诱惑,几次三番后也只能由着他胡来。
最初楚成舟因吃醋攻势些许凶猛,待两人都沉溺其中时他也渐渐温柔下来,紧紧拥着乔宿,想要把她融入怀中。
等两人折腾完,莆儿已经在外面叫两人去吃饭了。
乔宿望着铜镜中自己微微发肿的嘴唇,埋怨道:“都说了叫你别胡来,一会儿姑姑看到问起怎么办?”
“姑姑不可能不知道咱们的事情。”楚成舟唇角又被乔宿咬破了,他不仅不嫌弃,还当成勋章似的指给乔宿看,“你才是胡来的那个。”
“怪你,谁叫你动手动脚的。”
“好,都怪我,快出去吧一会儿莆儿又该瞪我了。”
“你活该。”
乔家上下对两人的事情也都有数,乔甘不怎么管这些,只是偶尔会做些补身子的菜肴,每次乔宿看到都老脸一红。
苍天可鉴,虽然楚成舟粘人了点,但两人还远远没到需要补身子的程度。
全家只有宁玉会不怕死的调侃两人,譬如今日,他从外野了一圈回来,一看乔宿便道:“乔姐姐,你是不是有点上火啊,嘴唇都肿了。”
乔宿瞪他一眼,宁玉便笑着低下了头。
他三天两头被楚成舟打的习惯了,反正都是要挨揍,口舌之快还是能逞。
“我今日在城里逛了一圈,他们都在说陈国幽国和天乾的事情,是不是要打仗了啊?”宁玉问道。
乔宿道:“打仗也和我们没有关系,吃你的吧。”
“可是楚成舟的大哥不还在天乾做生意吗?”
饭桌上的氛围有一瞬的凝固,楚成舟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放心,我大哥不会有事的。”
承帝已逝,络河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或许就会来找他们了,届时他可以和大哥商量一下他跟乔宿婚事。
他还要找机会去修理陈开扉,没个名分可不行。
饭后乔宿将楚成舟叫到后院:“你大哥这么多天没有消息,真的没事吗?”
“你放心,鲛人之间是可以感应的,大哥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知道。”现在天乾应该忙着囿城和新帝的事情,他大哥估计乐得清闲。
乔宿问:“你大哥是来给天乾皇帝治病的,既然承帝驾崩了你大哥留在这里也没有别的事情,你们是不是要回去了?”
楚成舟道:“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你。”
片刻的寂静之后,两人心照不宣地换了个话题。
乔宿问道:“听说天乾的将军带兵去攻打陈国了?”
囿城之战既是陈国和幽国联手,天乾若是想杀鸡儆猴应该选择国力兵力更弱且离囿城更近的幽国才对,为何要对陈国穷追不舍?
“天乾带兵的是鬼域将军,据我所知,这位少年将军曾是陈国人。”
“在陈国屠城的也是他?”
“是,或许这位将军在陈国过得不好。他无父无母,是被天乾丞相刘不往捡回来的。”
只是此人桀骜难驯,后来因种种事情与刘不往闹得很难堪,刘不往如今怕是恨极了他。
“你在天乾待了多久?”
“幼时来过几次,正儿八经待的也就几个月吧。”楚成舟看了乔宿一眼,举起双手道,“我可没在天乾勾搭别的姑娘,我在天乾很少见到人类。”
“真的?”
“当真。你可以问我大哥,我只在无聊之时才会去街上逛一逛,其他时间都待在家中或是同光寺。”
“同光寺?吟松所在的寺庙,你一个妖怪,去寺庙做什么?”
“道上的事,说来话长我们聊些别的吧。我知道许多天乾皇宫的秘闻,你要不要听?”
“你不是说你整日宅在家中,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同光寺的和尚给我讲的,这些人可是八卦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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