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八、九”她伸着手指,在数冠上的花株,许是怕自己输错了,来来回回输了三遍,“九株,是九株。”
本来兴高采烈的阿萝也敛起了笑意,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九株,是皇后礼冠吧,贵妃礼冠该减去四株才对”
荣珍问:“这是谁给你的?”
“司珍局的掌事姑姑,她说中午就备好了还没来得及送过来,既然我来了正好拿走。”阿萝越说脸色越难看,司珍局的掌事在职多年,不会连这种细节都注意不到,这明显是有备而来,专门为她们准备的,若荣珍不戴,便是不敬皇上,但若真的戴着皇宫的礼冠去册封,难免会被扣上僭越的罪名。
“公主,奴婢这就去找司珍局,让他们”
“不必了。一个司珍局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定是有人授意。”
如果这事是皇上安排的,她解释也不会有人听。
荣珍面色苍白如纸,她愣愣地盯着桌上的礼冠,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今日还觉得那天乾皇帝呆呆傻傻,如今看来他可是一点也不傻,全在这里等着呢。
这是一个已经摆好的局,就等着她自己往里钻。
廖大人才刚走,就迫不及待对她下手了。
荣珍心如死灰,这一刻她恨极了自己的父王,为了巴结天乾连自己亲女儿都不要了,送她来吃这种苦,受这种罪!
为何偏偏嫁过来的是她!
荣珍垂下头,眼泪从腮边滚落。
万念俱灰之时,耳边传来乔宿的声音:“公主若是信我,我可以试着将九株冠改成五株冠。”
荣珍不顾自己满脸的泪水,抬起头来看着她:“你”
“我看了一下,这上面的花株是镶上去,在内部用抱爪固定,是可拆卸的。”乔宿掂量着自己今日买的公主,在层层叠叠的珠翠中打开里面的抱爪是个麻烦,但一个晚上也能做的差不多,“既然册封礼是在辰时,不如让我试一试。”
“”虽然知道乔宿是个匠人,但荣珍见识过花株冠的复杂,乔宿没有接触过妃嫔礼冠的制作,这样让她试试实在是有些冒险。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既然母亲把乔宿送到自己身边,那她就信她一次。
“那就,麻烦乔姑娘了。”
乔宿把木匣搬回了屋中,发现被子鼓鼓囊囊的,和自己离开时没什么两样,床边还放着一双眼熟的黑色长靴。
“你怎么没走?”乔宿心想,还好没让阿萝跟着过来。
楚成舟把被子掀开,露出脑袋和大半个身子来:“惊喜吗!”
乔宿径直坐到桌边,从桌下取出自己刚买的工具来,“幸好我是自己回来的,不然你今日就要被当成采花贼登徒子了。”
“登徒子哪有像我这样好看的?”楚成舟套上鞋子走到她身边来,左右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凳子,“这房间比隐州的可小太多了,连我坐的凳子都没有。”
乔宿正在观察那顶九株冠,随口道:“你坐床上吧。”
“不如我抱着你,你坐在我的腿上?”楚成舟低着脑袋凑过来,拿脸颊去贴乔宿的脸。
乔宿扭头躲开:“别闹,我有很要紧的事情。”
楚成舟“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坐回床边:“你在做什么?”
“把这顶九株冠改成五株冠,你见过这边的五株冠吗,每个花株要放在什么地方?”
楚成舟刚刚才热脸贴了乔宿冷脸,抿着嘴走到桌前,在上面指了一通:“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几个留着,其他没有。”
“你知道的还挺多。”
“哼。”
乔宿把楚成舟拉过来在他脸上吧唧一口:“今晚你留下帮我吧。”
一句话,楚成舟就被哄好了。
他自动忽略了“帮我”二字,自己用法术捏了个水凳坐到乔宿身侧,问道:“这是册封礼要用的?那荣珍公主不是被封为妃子吗,怎么给了皇后用的九株冠?”
“司珍局给的,应该是有人故意为难。”
“谁那么大胆子你们不会怀疑是萧穆戎吧?”
乔宿看了他一眼。
楚成舟道:“我和萧穆戎不熟但也知道他胆子小又单纯,这实在不会是他能想出来的法子。”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嘿嘿,又要同床共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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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同福 ·
不是萧穆戎, 还能是谁?
乔宿:“和光公主?”
“和光公主?萧穆荷吗?”楚成舟晃晃脑袋,“我没怎么见过她,接触不多。只听刘不往提过几次, 说这位公主才貌双全,智慧过人, 可惜是个女子。”
乔宿皱了下眉。
楚成舟接着道:“这话是刘不往说的, 承帝前些年开始生病,便把萧穆戎立为了太子,但皇宫内外都能看得出来, 萧穆戎不合适,我也觉得他不如他姐姐,承光三年天乾颁布关于女子婚嫁的法令,便是在萧穆荷的提议和坚持下拟定的。可惜你们人类太看重男女之别,若是按照我们鲛人族强者为尊的规矩来,萧穆荷比萧穆戎更适合当这个皇帝。”
乔宿初到这个世界时为了摆脱郑雄的逼婚研究过这个世界的法律,没想到那条关于女子婚嫁须得本人愿意的法令居然是在萧穆荷推动下颁布的,不由得有些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人多了几分敬佩。
楚成舟风轻云淡地说着这种对天乾来说大逆不道的话, 如果换个人类在他旁边可能会惶恐会大惊失色,而乔宿只是轻轻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想改变这种根深蒂固几百几千年的观念实在太难了。”
就算是几千年后,她的世界,这种思想也存在于各个行业,光明就算照进来了,也有照不到的地方, 黑暗的过往或多或少在人们心中留下了痕迹。
“见过太多这样的人类了,有时候都怀疑你不是人类。”楚成舟凑过来亲了她一下, “不过你确实和人类不一样,你就像个小火炉一样暖和。”
乔宿戳着他的脸把他推到一边:“过段时间入夏了我这个小火炉是不是就没用了?到时候你恨不得离我八丈远。”
“不会的,夏天你就是个大冰块了。”
“我冻死你。”
和楚成舟说闹了一阵儿,乔宿又继续研究那顶九株冠,发现自己刚开始判断有误,花株底端虽然是用抱爪固定的,这抱爪乍一看就是普通形式的六爪,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里面大有乾坤。
这六个爪手底端都有一道很难发现的细缝,似乎是可以活动的,乔宿拿着根细长的银针试了一下,掰不动。
那应该是有什么机关。
乔宿拿着银针在礼冠内部左戳戳右戳戳,因为怕在表面留下痕迹也不敢太用力,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上面点一下。
“你在施法吗?”楚成舟问道。
“天色不早了,要不你去睡吧。”
楚成舟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冷哼一声:“我们分开那么久才见面几天,你就开始嫌我烦了。”
乔宿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回道:“我这儿还要挺长一段时间,我怕你无聊。”
“我看着你不无聊,我能这样看你一整天。你在找什么?”
“这上面有个机关,能把抱爪打开,可是里面太难珠玉太多,我找不到。”
楚成舟闻言,指尖冒出一个水球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大小,他轻轻吹了一下,小水球便进了礼冠里面:“等着。”
他另一只手变出一面桌面大小的水墙来,口中念念有词,书墙上便出现了礼冠内部的场景,里面的珠玉、图案放大了近十倍,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竟然还有放大镜功能!”乔宿惊讶道。
楚成舟指尖控制着里面的小水球缓缓移动:“放大镜是什么?你看看,有没有你想找的东西。”
乔宿屏息凝神,盯着那面水墙
“停!”
水球移动到了抱爪的最下面,这个视角下六个爪手像是六座大山压在头顶,其中一座的中部靠下部分有一个黑色的圆点,像是个小小山洞。
“应该就是这里了。”乔宿拿着银针对准那个地方,轻轻戳了一下。
“啪嗒——”很轻的一声,六个抱爪尽数弹开,乔宿很轻松地将花株拿了出来。
“下一个下一个。”她催促楚成舟。
楚成舟任劳任怨地当着一个合格的放映员,等乔宿按照五株冠的规格拆掉其中四株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外面迷迷蒙蒙的但是各种物件的形状还依稀可见。
乔宿走到窗边看了一会儿,伸了个懒腰道:“天色还早。”
楚成舟也缠上来,贴着她耳边轻声重复了一遍:“天色还早。”
他刻意压着嗓子,乔宿的耳尖似乎能感觉到他喉部的震动,像有什么东西从耳尖直接窜进了心里。
“这是皇宫,由不得你乱来。”乔宿弱弱地说。
耳边又是一声低沉而磁性十足的笑:“什么乱来?你想让我乱来?”
乔宿抬头看了眼渐渐露头的月亮,道:“我困了,休息吧。”
“好啊。”楚成舟语气轻快,三两步走到床前把他弄乱的被子铺好,撤走了其中一床。
乔宿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但没有说话,只是过去锁好了门。
夜幕完全降临时,两人已经相拥躺在了床上,乔宿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眯起一只眼睛看着楚成舟,欲言又止道:“你今天”
“我今天怎么了?”楚成舟把她抱在怀里,他的声音是在乔宿头顶上传过来的。
乔宿脸上一红,闭上眼睛道:“没事。”
“你累了,需要休息。”楚成舟亲了亲她的发间,语气中温柔的怜惜让人心颤,“等你哪天休息好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帅不过半句话。
乔宿哼了一声,窝在他怀里,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她今天也没有经历什么大事,就是去街上买了些东西,陪着楚成舟去同光寺找到了他的大哥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她出力,可她还是好累。
“睡吧,好梦。”楚成舟声音很轻很轻,将乔宿抱得更紧,也闭上了眼睛。
*
荣珍在阿萝的陪同下受了册、宝,行六肃三跪三拜礼,经历各种繁杂的步骤之后终于完成了册封礼回到了自己宫中。
册封礼结束时不过巳时,按天乾的规矩皇上还要来看她,荣珍顶着那顶经乔宿之手的五株冠,心里有些忐忑,若是萧穆戎见到她好好戴着这顶五株冠该怎么想,会不会气疯?
这样想着,荣珍竟然觉得有几分畅快。
回去后她才发现萧穆荷也来了,姐弟两个站在一起荣珍居然找不到两人的相似之处。
不过先帝子嗣少,两人也不是一个母亲,长得不像也情有可原。
荣珍上前行礼,垂着头,心底忐忑,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
她可太期待萧穆戎此刻的神情了。
“参加皇上,参加公主殿下。”
荣珍抬起头,嘴角却停止了上扬。
萧穆戎还是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目光只在她脸上扫了一圈便离开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头上的礼冠;萧穆荷也神情坦荡,笑着同她说话。
倒是萧穆戎身旁的站着的同福,脸黑如墨,眯着眼睛看向她,眼底满是震惊与不解。
竟然是他。
荣珍一瞬间便知晓了那个在背后刁难自己的人。
一个太监?
就算他是皇上的亲信,从小照顾着萧穆戎,一个奴才敢随便替主子做决定?
未免太猖狂了。
荣珍只看了他一眼便把眼神收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萧穆荷说话。
“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若是有任何不合适的一定要告诉我。”
荣珍笑了一下:“一切都好。”
木鸡皇帝往这边看了一眼,又匆匆挪开视线。
“待会儿和我们一起用午膳吧。如今宫中终于有了妃子,我也不必一个人管理六宫了。”
这是要给她协理六宫之权?
荣珍不敢置信地看了萧穆戎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根本不在意似的。
她一个刚刚嫁过来的,还是别的国家的人,竟然就这样把协理六宫的权利交给她?
荣珍的心脏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这是不是说明,萧家两姐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讨厌自己?
那
荣珍握着阿罗的手腕,在心底做了个决定,“恳请殿下让我去换身衣裳。”
萧穆荷抬头看了一眼,笑道:“去吧,这礼冠挺重的,既然册封礼已经结束了便卸了吧,戴上半日明天定会脖子酸痛。”
“多谢公主。”
荣珍挺直腰板,在同福面前大摇大摆地走过,头顶的礼冠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她所料想的那样,同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愤怒不解中,还夹杂了几分恐惧,萧穆荷要给她协理六宫之权,他居然从不知道?
午膳之后,荣珍让阿萝把礼冠装在木匣中送回司珍局,派出去的人走后不多时她便接到消息,木匣被人拦下来了。
没过多久,皇上要见她的旨意便传到了宫中。
“惠妃娘娘虽是召国公主,可是进了咱们天乾就要守咱们天乾的规矩,这九株冠乃是皇后礼冠,前朝烨敬皇后戴过的,惠妃娘娘随意损坏,是僭越,是不敬!”
同福在上面一顿慷慨激昂,一旁萧穆戎坐在木椅上皱着眉,单手撑着额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等同福说完了,他才开口问荣珍:“你把九株冠拆了?”
“臣妾没有。”荣珍连行礼都不行了,她早已看穿了萧穆戎就是个纸老虎,全靠同福在一旁出谋划策,真正决断还得萧穆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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