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眼中瞬间爆发出仇恨的光芒:“下旨,若是陈钊靠近贵妃五丈之内,丈责三十!”
陈钊,就是那个主管水利的年轻官员。
萧颐思索了一下:“这个主意不错,朕这就让陆励去传口谕,杖责三十有些少了,只要陈钊出现在贵妃视线内,立马拖出去杖毙,你觉得这怎么样?”
姜妧:“......”
想想那年轻官员的单薄小身板,再想想他被打的血肉模糊直接成一滩烂泥的模样,姜妧不觉打了个哆嗦,目光惊悚的看着面带微笑看着她的萧颐,姜妧一脸心痛:“陛下,臣妾万万没想到,您居然是这样的人,您真是好狠的心呐——”
“行了。”萧颐按了按额角,直接打断了她的临场表演。
姜妧瞬间收工,又恢复了方才生无可恋咸鱼瘫的姿势:“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怎么能这样对待这样一只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猫咪呢...”
听着姜妧的碎碎念,萧颐挑眉:“朕的贵妃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无所不精,不过区区治水攻略,对贵妃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毕竟朕的贵妃可是天才中的天才堪称当世第一奇女子......”
“够了!”
听萧颐面无表情的重复她当日放下的豪言壮语彩虹屁,姜妧含泪哽咽:“我错了,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求求了,放过我叭——”
放过是不可能的,为了避免继续被围追堵截,以及要维持自己博学多识的人设,最终姜妧还是在萧颐的协助下完成了这一浩大工程,姜妧口述,萧颐执笔,主要是就姜妧那一手烂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姜妧几乎把自己记得的所有有关治水的知识点都罗列了出来,有用没用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年头背书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太难了!学习真的是太难了!
拜那薄薄几张治水攻略所赐,姜妧发现,她现在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走到哪儿都有人跟她行注目礼,要是哪天心血来潮去河道逛上一圈,还有官员围上来非常虚心的表示想听听她的建设性意见。
对此,姜妧有几点要说:......嘉
她说完了。
为了避免被抓着问意见,姜妧干脆就老老实实缩在营帐里,就特别的凄凉,直到——
流言爆发了。
.
营帐内,贺刺史跪在地上,面色惨白,头上的汗珠簌簌往下滚,不一会儿就在地上汇出了一小滩水渍,想到城里传来的消息,贺刺史想死的心都有了,压根就不敢抬头去看陛下此刻的脸色。
万万没想到,他们在河西道的这几天,城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出了大量流言,说什么江南水患严重,正是因为陛下的皇位来的不正,即位这几年倒施逆行惹怒上天,这才致水患肆虐...刚得到这消息,贺刺史简直三魂去了四魄人都快吓傻了,关键是他都不知道这流言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沸沸扬扬传开了。
听说不止是梓州,现在江南几州都传开了。
贺刺史好歹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知道这流言一传出来,简直就是要命的事。
贺刺史深深垂头,压根就不敢去看上头皇帝的脸色。
大帐里静悄悄的,贺刺史连大喘气都不敢,良久,才听上头传来帝王冷沉的声音:“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贺刺史一口气一松,飞快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就退了出去,生怕跑慢一点就会被问罪,贺刺史火急火燎的往外跑,他非得查出来是哪个王八羔子敢乱传谣言,等他找出来,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贺刺史一出去,大帐中立马就恢复了安静,简直就是死寂一片。
萧颐还坐在书桌后,扣动着大拇指上戴着的扳指,敛目,神情冷凝一片,突然,萧颐侧头,然后就看见了屏风后一个探头探脑的脑袋。
四目相对,姜妧一点都没有偷听被抓包的自觉,捋了捋耳边散下来的头发,姜妧从屏风后踱步出来,张口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是不是有人想搞事?”
刚刚贺刺史来通禀的话姜妧全听清楚了,简而言之就是皇帝德不配位老天爷怒了,而且还不是几个人这么说,而是遍地开花,姜妧记得之前在梓州城里就抓了一个散布这种流言的人,没想到这还没几天,流言居然都已经传得这么厉害了,看来飞翎卫的办事能力不怎么行啊,不过,这也确实怪不得飞翎卫,毕竟这玩意儿口口相传人传人的速度可比抓人的速度快多了。
萧颐不意外姜妧会偷听,听见姜妧的问话,萧颐转扳指的动作一顿,眸光微闪:“你不认为,这是天罚?”
“罚个屁,”姜妧想都不想直接否定:“这种什么神龟背上显字的事一听就是鬼扯,还有什么鱼腹藏书、狐鸣篝火、石头刻字...这种低级招数连民间杂戏班子都不耍了居然还有人玩这一套,关键是这都有人信,这得多缺心眼儿啊,陛下,这就充分体现了教育的重要性,就是因为知识水平不够,所以人家说啥大家都信,这不是典型的三人成虎人云亦云被人卖了还倒数钱么?”
姜妧愤愤:“就算是想整‘神迹’那好歹也得来点高端的啊,这种低级招数简直就是在把人的智商按在地上摩擦,这不是将人当傻子糊么,最起码得整个龟搁那儿啊,连个龟都没有还瞎哔哔个鬼...”
“陛下,您就安心去修您的河道去吧,这点小事就交给臣妾了,这点小把戏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简直就是侮辱臣妾的眼睛,这回臣妾非得玩个大的不可...”
看着义愤填膺将所谓“异象”批的连狗屎都不如的姜妧,萧颐原本冷冽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他自然知道那所谓流言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安王为了谋反造势,只有师出有名,安王的谋逆才能顺理成章。
但姜妧的这番话是他所没有想到的,萧颐目光柔软的不可思议,只觉心中鼓鼓胀胀,一股暖流从心中流过,就仿佛整个人都浸在了温泉水中,心中的那点戾气被悄无声息的化解。
“你是在维护朕?”萧颐听见他自己问。
姜妧哔哔哔的话瞬间卡壳,看着眸中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就那么定定看着她的萧颐,姜妧愣了一下,飞快否认:“那啥,臣妾只是想展示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技术,技痒,对,就是技痒!”
赶在萧颐开口之前,姜妧飞快道:“反正这事儿您就别管了,臣妾分分钟给您解决,先不说了,陆励呢?臣妾先去找陆励准备材料去了哈,您就等着瞧好了——”
看着一溜烟就跑出了营帐的姜妧,萧颐漆黑的眼睛就仿佛一汪被搅动的幽潭,突然有颗石子落入,被搅起一圈圈涟漪,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半响,他垂下眼,低低的,温柔的,笑出了声。
原来,这就是被人维护的感觉。
他,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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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的传播速度有些快,虽然贺刺史已经有意派人去控制,但这年头人言可畏,这种东西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就算再怎么遮掩,皇帝不仁所以惹怒上苍以至于招了天罚才惹来江南水患的事最终还是在河西道传开了。
虽然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大喇喇的说,但私底下还是会有那么一两句。
就比如现在,姜妧坐在大石头后,一边无聊的拔草,一边听石头后面传来的八卦闲扯——
“要俺说,那些流言都是说瞎话的,咱们陛下人可好了,要不是有陛下,咱们连口热汤都喝不上。”
“可不是咋地,没见这段时间陛下跟咱们一同,吃住都在河道,一点皇帝的架子都没有,我这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架子的皇帝。”
“嘿,说的像你从前见过似的。”
“可我听说,陛下这皇位确实是来的不正,要是真的是天罚,那…”
“呸呸呸,瞎说什么,咱们反正就是平头百姓一个,管他皇位上坐的是谁,只要有吃有喝还不就够了?”
“说的也是,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瞎良心,居然这种话都能乱传…”
“行了,快别说了,还得继续干活呢…”
“……”
等几个人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姜妧才扔了手里的草,锤了锤因为蹲久了有些发酸的腿,慢吞吞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总体而言,流言在河西道的反响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基本上都是正面评价,偶尔有质疑的声音也很快就被拥戴萧颐的人给压了下去。
姜妧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公道自在人心。
萧颐是不是好人她不知道,但就目前看来,他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哪怕他凉薄,冷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但他会杀贪官,任贤臣,亲身涉险…她见他披星戴月早出晚归,亲自带人修缮河道,有许多次都是裤腿泥泞一身狼狈…
姜妧深吸了一口气,算了,看在他为百姓做实事的份上,她就暂时大发慈悲不计前嫌的帮他好了。
“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陆励找来,就见姜妧杵在石头后面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好,来了——”
第88章 追妻第三十天 吻
打从自告奋勇揽下要力破谣言大显身手展现什么才叫真正的技术的活儿之后, 姜妧就一扫之前在大帐里瘫着吃了睡睡了吃的咸鱼作风,每天带着陆励早出晚归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萧颐起先还想问姜妧到底想怎么折腾,但每每问起的时候, 姜妧就一脸“你别问,就算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表情, 甚至还勒令陆励不许往外透露半个字,大有一副将保密工作进行到底的架势。
在问了两次都没问出些什么后, 又见姜妧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萧颐就当真没有再过问, 干脆就由着姜妧去折腾, 甚至心中隐隐还有那么一丝期待,他也很想看看,姜妧到底准备怎么做。
有了萧颐的彻底放权, 姜妧更是无所顾忌干脆就放开了手脚, 既然要干,那就得干票大的。
听完姜妧所有计划的陆励的表情是这样的:⊙ω⊙。
“娘娘,您来真的?”陆励怀里还抱着一捆刚采摘回来的莲蓬,旁边是一堆已经剥好的莲子,陆励呆呆仰着头,看着站着的身材高挑的绝艳女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硬着头皮:“娘娘,要不您去跟陛下商量商量?属下总觉得这个法子有些凶险, 万一...”
“万一什么?”姜妧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非常拉风吗?”
是挺拉风。
陆励想象了一下如果真的能像娘娘所说一切顺利进行达成预期效果, 那简直就是心神激荡热血澎湃分分钟吊打那所谓的龟背显字,陛下现在面临的流言危机也能迎刃而解,可...
“行了, 你也别在这儿婆婆妈妈了,就按本宫说的去做,”姜妧一锤定音,表情坚定,显然不会因为陆励的劝告而改变主意,指着地上那堆材料催促:“赶紧的,把该剥的都给剥了,该扎的花都给扎好。”
“这都扎的啥啊?你自己瞅瞅这是花吗?见过脑残的还没见过手残成这样的,不行不行,松了重来。”
“你这还行,对,手脚麻溜一点,一个时辰就弄出来三五个,你这动作也忒慢了,中午没吃饭啊?”
“......”
姜妧在这边忙的热火朝天,萧颐也没有闲着。
如今流言愈演愈烈,这中间肯定是安王在推波助澜,根据探子来报,安王已经开始暗地里调兵渐渐往梓州聚拢,不仅仅只是安王,还有两三个小藩王也被安王派去的门客说动了,打算和安王合谋,现在安王手上的人马粗粗算起来少说也有五六万人。
既然已经早有谋反的打算,安王显然已经是准备充分,朝廷藩王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就算未必都有谋反的心思,但也安分不到哪里去,都是出身萧氏皇族,没有人会甘愿永远屈居人下,一个个的都是豺狼虎豹只等有了机会就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梓州城周围的守备军不过万人,面对来势汹汹蛰伏多年的安王显然是不够看,萧颐就像一个守株待兔的猎人,紧锣密鼓的在暗地里进行布置,准备好天罗地网,只等安王主动出兵。
明面上,萧颐依旧忙于修缮河道,在众人未察觉的情况下,一道道密信通过特殊渠道传了出去,看似平静的湖面底下早已波涛暗涌。
鉴于两人都忙,所以,明明同吃同住,但竟奇迹般的错过了所有可能有的交流机会。
今日萧颐回的还算早,等他踏着月色回到营帐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满地堆着的绢纱,一片刺眼的红差点闪瞎他的眼。
“别动——”
萧颐正打算弯腰将脚边的绢纱捡起来,毕竟这纱满地铺着已经成功挡住了他的去路,但才刚弯腰,就听见一声大呵,抬头,就看见了坐在绢纱堆中手上还扯着两块布的姜妧。
“这都是什么?”萧颐问。
“布啊。”姜妧一边拿着两块绢纱搁那儿左比右比,一边头也不回的答,比划了好一会儿,姜妧决定还是用左手上的水红色绢纱,这看起来要更加的生动形象逼真,姜妧低头捣鼓了一会儿,很快,一朵灼灼盛开层层叠染的莲花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上:“看,这花是不是敲级漂亮?”
姜妧挥着新鲜出炉的莲花在萧颐面前晃了晃,挺着胸脯满脸骄傲:“纯手工定制童叟无欺这工艺这技术一看就是女红大家才能做得出来的,看谁日后还敢说我手残。”
萧颐:“......”
萧颐虚着眼看了一会儿那朵几乎要怼到他脸上的纱制莲花,再看一脸小孩子献宝似的殷勤凑过来的姜妧,对上她骄傲又期待的小眼神,萧颐一时间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伸手从她手里将假花接了过来,细细打量了一下,这假花虽然做工粗糙,但勉强也看得出来是莲花,萧颐挑了挑眉,问:“你这些天就是在忙着做绢花?”
“哪儿能啊,”姜妧摆了摆手:“手上事情多着呢,这玩意儿前期准备工作可复杂了,这只是其中小小的一个环节,任重而道远啊。”姜妧感叹。
萧颐手里还捏着那朵假花,见姜妧虽然表现的还算神采奕奕但眼底却挂着藏不住的乌青,就可以看出她这些天确实是有些忙碌,除了上回强制性让她学看账本外,他还没见过姜妧这般劲头十足的样子,而这些,都是为了帮他破除谣言...萧颐目光微敛,唇角缓缓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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