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可趁机将阳气最盛的两魂捕捉,炼制成丹,大补修为。
只是按理说天地二魂每隔七日才回归本体停留三日,至于其余时间,皆在外游荡。
他们才入画一日,时间尚短,就算当真运气不好,二魂在这段时间内回来寻找命魂被抓,也应该没这么快就被歹人盯上,剥离魂魄中最至关紧要的魂阳。
“谁知道呢?”箬竹耸肩叹了口气,“没准我真就这么倒霉,恰好成为被挑中做小白鼠的那一个。”
毕竟,也许她在其他事情上没有十足的信心,但唯独倒霉缠身这件事……只要她箬竹仙君称第二,六界中就没人敢排第一。
景问筠看向她不知是不是苦中作乐的调侃,突然就想顺着探脉的动作,将她的手握到自己掌心里包裹住。但思及幻境中箬竹说的那句……队友,忍了忍,最终只是拍了两下她的手背。
他的心情没有箬竹那么轻松,做不到在这种棘手情形下还能开玩笑。
因为比较起没由来的倒霉,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切是蓄谋已久,是有人费尽心思故意针对箬竹,另有所图。
“别怕。”景问筠出口的清冽声音,在此时添了几分难有的轻柔,如没有冰冷寒气的飘雪拂过耳垂,“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找幕后之人,应当还来得及。吾……”
他顿了顿,后面续言的声音愈发轻低,“定不会让你有事。”
耳边风雪声肆虐,箬竹压根没听清他停顿之后的话,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心说其实没怕。
神仙虽然和凡人一样有三魂七魄,但却并没有他们的那般贵重。
常言道俗世凡人魂飞魄散,或是缺魂丢魄,就几近于人死灯灭了。可对神仙来说,只要元神不散,丢什么都用能仙器灵物重新塑造出来。除了花费点精力,并不会要了性命。
她只是忍不住黯然神伤地感慨一下,自己又水逆缠身,诸事倒霉了而已。
还有最严重的……瘦了,轻了,要吃五碗饭补一补才能好。
不过,魂魄受损无大碍是一码事儿,有歹毒之徒欲收集众人魂魄炼丹,通过加害旁人性命以增进自身修为是另一码事儿。
后者太过阴损,箬竹又是实打实的亲身经历者受,不论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苍生百姓,都必是要找恶人算账,制裁其罪行的。
景问筠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突然就从愁眉苦脸,变成了气势汹汹的模样,大摇大摆往一个方向走去。
此时正值夏日,这漫天飘雪显然是有人用灵力铺就出的。景问筠找到这冰雪结界的入口所在,随即伸手搂住箬竹的腰肢,带她穿过结界。
有些动作,做过一次后,便格外熟稔,谁也没有觉得逾矩或不妥。
直至双腿踏实落地,他们所处在一处山洞之中,前方隐有明亮天色洒入,应当就是出口了。
可箬竹一只脚还没迈出去,两把长剑先交叉挡在了她身前。
抬头看去,山洞口站着两名貌美女子,身着紫衣,袖口缝制绣花,头上发髻与脸部妆容都如出一辙,眉心用朱砂点缀出一朵月季花钿,应是某门派统一的装束。
想来,制造出那画中幻境和想到用魂魄炼丹的阴损法子,便是这个门派走了邪魔外道。
只听景问筠突然冷冷开口:“这处竟是贵宗后山,吾倒也不意外了。”
箬竹好奇:“你认识她们?”
景问筠道:“这是合欢宗的服饰,你不认识?”
箬竹:“……”
她刚刚说了什么?她是不是又在景问筠面前翻车露馅儿了。
她当然还没有忘记,自己当初忽悠景问筠合欢宗女修的身份,旋即变脸比翻书还快,嘴角裂开一个亲切笑容,朝其中一个貌美女子伸出手,冒着被长剑砍死的风险拍了拍她肩膀。
“原来是两位师姐,别来无恙啊!你们可还记得我?”箬竹不断朝她们挤眉弄眼。她寻思着大家都是姑娘,互相打个掩护应该不成问题吧。
两位合欢宗女弟子像是看傻子般,茫然且嫌弃地道:“我们不曾见过你。”
箬竹嘴角抽搐:“师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我是咱们宗门山外扫地的那个小师妹啊!”
“我们宗门内外打杂的都是男子!”音落,三尺剑锋瞬间对准了她脖子。
箬竹:“……”怪吓人的,要不要这么煞面子啊,一点都不配合。
她正欲再说些什么,景问筠出声道:“不用演了,吾早知道你不是合欢宗中人。”
箬竹愣怔:“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景问筠道:“共情之时。”
箬竹回想了一番,共情时,她都做了什么?
似乎是很排斥很恶寒周家两位公子的靠近,不断喊叫、哭闹、呼救,表现的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黄花大闺女。半点都没有合欢宗女修放浪形骸,肆意欢爱的豁达。
那个时候景问筠似乎还问了她一句,合欢宗不都这样。
她当时是怎么回答来着?
想起来了。
她当时说:“我常常因为自己不够变态,而感到和他们格格不入。”
箬竹后知后觉,原来她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掉马甲了么……她弱弱退开两步,离两柄指着她的长剑远了些,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拆穿我?”
“吾缘何要提醒?”景问筠道,“你可知自己满口胡言的时候,分外可爱。”
箬竹明亮的眼睛眨了眨。
不,她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景问筠这个人似乎兴趣有些恶劣。
寻常人要是遭了骗,早该气愤不已,割袍绝交了。偏生这个人丝毫不生气也就罢了,还乐在其中,觉得可爱?
这不是趣味恶劣,是什么。
两名合欢宗女弟子被晾在边上久了,看两人眉来眼去,越发有些不耐烦:“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你就跟我们过来!”
说话女子手指向的是景问筠,似是要带他走的意思。
景问筠没有动,而是回了四个字:“恕难从命。”
合欢宗女弟子立马不高兴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姑娘是看你长得俊俏,才特意给你几分薄面。要是不知好歹,就别怪本姑娘依照擅闯禁地之过,处决了你们两个!”
景问筠神情冷淡:“那便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话音落,背后的长剑已然出鞘。
将欲出招之前,又先对箬竹道:“阿竹,站来吾身后,离吾近些。”
箬竹不甚明白他这个要求是为什么,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挪动脚步往他身边移了两步,伸手攥住他纯白衣袍。
景问筠站在她身前,察觉到她略带依赖的小动作,嘴角上扬,而看向两名合欢宗弟子的眼神却是冷的。
他右手握着长剑,隔空挥砍下,那两名女修旋即抬剑格挡。可孰料景问筠的剑招压根就不是冲她们去的,头顶轰隆一声巨响,山洞石块落下。
女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石块砸了肩,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上。
箬竹侧头探出景问筠身侧,直接看呆了。
她在画中幻境里的时候,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景问筠无情道将破?
这出招,分明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吓着你了?”景问筠回头见身后红衣少女目瞪口呆的样子,嘴巴开到半圆形微张,露出上排齿列最中间的两颗门牙,像是只正准备吃草却受了惊的小白兔,着实……可爱。
明明有很多词可以形容眼前眉目如画的姑娘,景问筠在这个时候,脑海中却只冒出“可爱”这两个字。引得人想要将呆呆傻傻的兔子揉进怀里,弄乱那雪白柔顺的毛发,再亲自给她喂食。
仅是想到那画面,心底便没由来塌陷下一块柔软。
景问筠单手收了剑,另一只手则实在没忍住,依着脑海里想的那样,薅了把她的头发。
箬竹因他这动作回神,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
许是方才冰雪中走了一遭,寒气重,她的眼角还带着丝微红未褪。配上此时半嗔半怪的眼神,像是小猫爪在心上挠过一般,惹得人心里酥麻,又像是能蛊惑人心的毒药。
景问筠心想,越发像白兔了。
而此时箬竹的心思却是,被吓着是不可能的,天宫上出手比这狠绝暴躁的仙君比比皆是,她只是有些感慨。
受伤倒地的那两名女弟子,不论身段,还是容貌都能够算得上一等一的漂亮。箬竹扒拉下景问筠没规没矩的手道:“你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你是指吾弄乱了你的发型?”景问筠看着她头顶乱糟糟的杂发丛生似兔子窝,还有歪歪扭扭的发钗,皆是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
遂心情尚好地给她施了个整洁术,将发髻重新绾好。
箬竹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对她们俩,太不温柔了些。”
“温柔?”景问筠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扬眉看她,“你可知她二人方才说要带我走,是何意?”
“不知。”箬竹依旧摇头。
景问筠没有立马给她解惑,而是拉过箬竹的手腕,带着她小心踩过因落了石子而凹凸不平的地面。走出山洞,立马又有数名合欢宗女弟子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几人倒是没拔剑,半个眼神都懒的给予箬竹,眼睛就直勾勾地盯向景问筠,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般,将人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地审视了一遍,而后问道:“你是捉妖师?修的无情道?”
“是又如何?”他话音淡淡,箬竹却隐约觉得,景问筠的剑,似乎又要出鞘了。
也不知道这回周遭几颗古树,保不保得住。
合欢宗女修听见他肯定回答,顿时笑靥如花:“既然是,那就再好不过了,道长是否介意随我们走一趟?”
景问筠没应,而是转头看向箬竹:“这下,你可明白,我方才所问是何意了?”
箬竹想说她不明白,但实在是那几个女弟子的眼神太露骨,笑容太直白。这幅神情箬竹总觉得似曾相识,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她挖空脑袋琢磨,终于想起来,是先前共情时,在周府那两位渣滓公子的脸上看到过,就差把色迷心窍四个字写在脸上,她就算想不明白都难。
于是箬竹猜测:“她们想玷污你?”
“你别用这么难听的词。”景问筠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箬竹自以为了然,她知道景问筠心中有正道,素来是风光霁月的,听不得某些太腌臜的话语,遂重新换了个说法:“她们想拉着你多人运动?”
景问筠:“……倒不如先前那词。”
箬竹“哎呀”叹了声:“你甭管哪个词合适了,总归都是一个意思,你就说是或不是吧?”
景问筠道:“合欢宗的污糟做派罢了。”
那便是了。
箬竹心想,这可不行,景问筠是小青蛇花青的,姻缘簿上配好对儿的。就算现在花青也许已经回了妖界,她身为姻缘神,也不允许景问筠跟旁的人发生感情。
这是其一缘由,至于其二嘛……
画中境内,她中了迷情药后景问筠贴近时的气息犹在颈侧,只要稍稍回想起,就能引得人心旌摇曳。似乎从私心里,她不想景问筠和这些随便的人牵扯上关系。
这两个原因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不允景问筠与旁人有纠葛”,但它们的“因”却全然不同。
一种是出于既定规则的景问筠不能如此,另一种是出于她满腔私心的不想景问筠如此。后者显然还夹杂了其他复杂深邃的情绪在里头。
只是此时情急,箬竹没察觉到其中细节,动作比脑子反应更快,两步上前,站在了景问筠身前,挡住那些个合欢宗女修痴迷的视线。
她先前听茶楼里的说书人说过,合欢宗女修虽爱强抢男子,但也是有原则的。
一、不抢白发老头;二、不抢阉人太监;三、不抢有妇之夫。俗称三不抢。
第一条景问筠肯定不符合,容貌就摆在这儿了,合欢宗也不是眼瞎的。
第二条虽说现下也不符合,但未尝不能……箬竹眼睛偷偷摸摸向斜下方瞥了眼,要是付诸一些行动,未尝不能做到。但那样会不会,对景问筠而言牺牲太大了?
毕竟不行还能用药物补补,要真成了太监,影响的便是一辈子幸福生活。
既然前两条都难实现,那就只能试试第三条了,她倏尔福至心灵。
看来得给景问筠配个名义上的小娇妻了。
“别看了别看了!”箬竹双手叉腰说道,“你们面前的景道长,他已经有夫人了!”
有人轻蔑的“嘁”了一声,哂笑道:“你忽悠谁呢?这道长修的无情道,怎么可能身边有人。”
此言一出,其余合欢宗女修纷纷附和,怎么也不肯信箬竹的话。
箬竹尝试跟她们讲道理:“修无情道又不是出家为僧,身边有个人陪怎么了?再者说,娶妻成亲而已,又不一定非要和妻子有多深厚的感情。”
合欢宗女修轻蔑大笑:“管他有没有感情,这无情道一旦娶妻了,还配叫无情道吗?倒不如陪我们姐妹快活一番,兴许还能增进修为。”
箬竹被她们气得直跳脚,她今日算是见识到合欢宗女子的百无禁忌和过分大胆了。
但她还没忘记,自己和景问筠刚从画中境出来,如今要去找暗中设计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救那些和箬竹一样被剥离去天魂地魂的寻常凡人的性命,不应该和这群见色起意的女弟子纠缠太久。
她拽了拽景问筠袖子,暗示他要不再霸气出招一次,把人打趴下,速战速决算了。
景问筠拍了拍她的手背,箬竹以为他要拔剑了。
下一瞬,箬竹只觉肩膀搭上一片微凉,她听见景问筠一本正经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吾确实有夫人了,并且与内人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他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箬竹觉得自己被扯得朝景问筠怀里靠了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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