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个月大的孩子,该进行胎教了。”他道,“师姐可得注意些,别再说这样惹人误解的话,不然让小家伙听见了,还以为他娘亲和他爹爹感情不睦,会影响孩子日后成长的。”
“哪来的孩……唔……”箬竹想说哪来的孩子会听见他们说话,她腹中只是一颗孕灵丹而已。
可她才刚说了几个字,唇突然被萧雁行伸出的食指抵上,阻止了她再说话。
萧雁行坦然接受箬竹投射来含羞带怒的目光,俯身凑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
“师姐自己说是演戏的,怎么能不演得逼真一点,何况……”
他话音忽然顿了顿,原本撑在墙壁的另一只手,缓缓往下移,而后按在了箬竹鼓起的肚皮上。
贴墙而站的人陡然打了个哆嗦,无端想躲开他的触碰。
可她向左走一步,萧雁行的手就同样在她肚皮上挪一寸,走两步就挪两寸……他脚底没有太大幅度,掌心却始终贴在箬竹凸起的肚皮上,半点躲闪的机会都不给她。
箬竹在几番努力都以失败告终后,终于认清了这个人比她强势的事实,认命地想看看萧雁行到底要做什么。
萧雁行见她安静下来,手掌微微使力,揉着她的肚皮,朝顺时针方向打了个旋儿。
被萧雁行掌心抚过的地方,衣料之下皮肤暖融融的,手掌轻轻按压,那处腹内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有东西立刻在肚子里踢了她两下,以做回应。
她不是没和萧雁行亲近过,单单是腾云时候,少年从后搂住她腰身的次数就不算少,甚至当初修为尚低的少年害怕从云端跌落,抱着她的力道远大于现在。可箬竹却觉得,从来没有哪一次,带给她的触感这样奇怪。
奇妙的不仅突然不想躲,还有些难言的舒服,想让萧雁行再揉两下。
这个认知把箬竹震惊得心头一跳,连呼吸都放得缓慢,凝神感知,只听见萧雁行在他耳边笑了声:“师姐你感觉到了么,小家伙在向我们打招呼呢。”
“……嗯。”箬竹被腹中新奇感觉支配,迷迷糊糊就应了一声。
原来,她现在体味到的,是人族妇人怀着孩子的真实触感么?
虽然于她而言仅是体内孕灵丹在动,可对普通妇人来说,那是一个鲜活的小生命在表达对即将出生,对即将见到世间美好,且淳朴日升月落的期待与喜悦。
但她……为什么要迎合萧雁行的话?
旁人怀孕或生孩子是什么感觉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箬竹慢半拍后知后觉,自己被萧雁行带的彻底跑偏了。在清醒过来后,一巴掌打在萧雁行手背:“拿开你的咸猪手。要是吃下去孕灵丹的是你,它也会跟你打招呼。”
“好啊。”萧雁行毫不迟疑,“师姐如果愿意喂我,我就吃。”
箬竹顿时露出“你是不是脑子有点大病”的眼神看他。
一个大男人,居然想体验怀孕?
“因为我相信师姐不会害我。”萧雁行眉目盈盈,“所以只要是师姐给我的东西,我都要。”
“是么?”箬竹闻言眉梢骤然挑了挑,忽而勾唇,眼神向下,“这可是你说的。”
萧雁行托付出全部信任:“嗯,我说的。”
他音落,箬竹蓦地屈膝抬起右腿,往少年大腿内侧偏上的位置踢了下。
“嘶——”萧雁行霎时吃痛倒吸凉气,抵在她双唇间的手,和抚在她肚皮上的手也因疼痛下意识收回。
箬竹瞅准时机,一个侧转身逃出了他把自己压在墙角的禁锢,边往前走边对身后摇手:“走了,小雁子,摆驾寂白宗。”
萧雁行望着她后腰因挺着肚子微微弯曲,却仍旧大摇大摆走路的背影,眸光深暗。小半晌,跟了上去扶住她。
也亏得那一脚踢得不重。
他们到寂白宗的时候,已是夜幕沉沉。
不似缙仙宗坐落在湄洲城外连绵山峦之上,寂白宗修建规模瞧着与高门大户的府邸差不多,且就在汾青城内。
这晌下钥时辰已过,宗门紧闭,写着寂白宗三个大字的匾额两侧各挂着一只大红纸灯笼。幽暗红光在黑夜中摇曳,宛如凶兽布满血丝的妖瞳。
萧雁行手执铁环叩了三下门,听见动静的寂白宗弟子从里头取下门闩。
大门缓缓打开,门轴转动发出沉重的吱吱声。身后一阵晚风吹过,恻恻寒意登时在后背蔓延,爬上脊梁骨。
箬竹无端就觉得这两扇门在红光照耀下,像是吃人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她额头随之渗出几滴虚汗,整个人踉跄着往后退了小半步。
萧雁行眼疾手快扶住她:“怎么了?”
箬竹摇摇头:“没事。”
“手这么凉,还说没事。”萧雁行捏了两下她半藏在袖中的手,熟练无比地把人兜膝抱起。
箬竹看见寂白宗弟子走到他们面前,揖了个身,瞬间秒懂萧雁行这突然的举动。
这是演戏,演戏而已。
她自我说服,然后把头深深埋进萧雁行怀里。
这次倒不完全是因为羞于见人,而是方才从寂白宗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受她腹中孕灵丹指引入腹的邪气突然开始躁动不安,四处乱窜,搅弄得她腹部如虫蚁啃噬般疼痛。
也因此会站不稳,趔趄后倒。
乃至浑身发冷,额冒虚汗。
萧雁行感受到怀里人不寻常的异样,手臂微微颤抖着,背脊不断蜷缩至一个弯曲的弧度,还有贴在他胸口的呼吸急促而凌乱。他便知道,邪气又开始折腾她了。
萧雁行贴在箬竹后背的手掌给她传去灵力,想尽量能让她好受些。可当灵力入体的一刹那,箬竹哆嗦得越发厉害,并且咬牙从唇间溢出一声闷哼,似乎更加难受了,把萧雁行吓得顿时一动不敢动。
寂白宗弟子询问他们:“二位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打扰仙长了,还麻烦仙长帮我家娘子看看,她已经连续腹痛一个多时辰了。医馆大夫说,这是种怪病,他也没有办法能治,让我来寂白宗问问也许有办法。”萧雁行语速急切飞快,“仙长你快救救我家娘子吧!”
他是真的着急。
急着快点敷衍过去这个寂白宗弟子,好让他带着箬竹去个无人的房间,将体内邪气和孕灵丹用灵术逼出体外,不再受无妄的折磨。
那弟子看了眼箬竹疼痛到几近晕厥的模样,顿时脸露了然,没有多问其他也没有诊脉,直接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玉瓶,倒出三粒黑漆漆的药丸递到她面前。
“夫人暂且将这药丸服下,腹痛应当就能好了。”他说,“至于彻底治疗,还请二人先在门中客房休息一晚,待明早我再去请精通此道的长老。”
箬竹缓慢伸出发颤手臂,接过他递来的药。
她侧了侧头,利用视野盲区和角度错位,做出服药的动作,但实际却是让药丸滚到了袖中藏好。
而萧雁行与她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同样端出面带感激的样子谢过寂白宗弟子,然后跟着那人穿过寂白宗条条曲径与长廊,进到一间专门给求医者暂住的无人客房。
待寂白宗弟子又简单叮嘱几句话后离开,萧雁行连忙关上门。
“师姐,你还好吗?”
箬竹侧躺在床上,双手穿膝而过抱住自己。借着烛光还能看见她此时眉头紧皱,唇色发白。
萧雁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问了个废话问题,这当然是很不好。
他用衣袖轻巧擦去她额间渗出的细密冷汗,道:“他们已经走远了,师姐把孕灵丹吐出来吧。”
虽然打趣挺着肚子的箬竹很有趣,唤她夫人娘子也很甜蜜,但相比起她真的难受,自己那些小心思和小私欲,就都该往后放一放,悉数收起来。
箬竹极低地“嗯”了一声,萧雁行立马扶住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
吐出孕灵丹这事儿他帮不了她,只能握住她冰冷的手,多传给她些温度也是好的。
箬竹气沉丹田,在几次运气呼吸交换后,终于是将状如白色光球的孕灵丹吐了出来。肚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像是吹鼓的气球被放了气,逐渐瘪回原状,最终小腹平坦。
孕灵丹吐出后,体内邪气就好处理了。她双指合拢,在腹部点了两下,一缕缕白色邪气立马从体内蹿出,萦绕去了悬浮半空的孕灵丹周围。
箬竹瞬间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吐出一口浊气,顺势往后一倒,正好躺在萧雁行怀里。
她身子微僵,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起来。
但也只是半秒钟的迟疑,就又立马浑身放松,心安理得地躺了回去。
反正一路上被萧雁行抱了那么久,能占的、不能占的便宜,她都已经占了个遍,也不差这一躺。况且她因为刚被邪气折腾过,身子发寒尚未回暖,萧雁行身上热乎乎的,她不靠白不靠。
就当是充分利用社会资源了。
萧雁行见她眉宇仄痕顷刻间舒展,显出慵懒姿态,有些诧异:“师姐这是……不准备起来了?”
他以为她恢复力气后,肯定会躲开自己触碰的。
箬竹却只是打了个哈欠,甚至脑袋在她胸膛前蹭了蹭,找到个最舒服的位置,坦然道:“饿了,没力气动。”
她从傍晚到现在,就没再吃过东西。哪怕不是太饿,也馋死了。
她道:“小雁子,去给本君找些好吃好喝的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箬竹:我踢!太监就要有太监的亚子。
萧雁行:踢坏了看你以后用什么!
池惟青:你c位没了。
景问筠:你c位没了。
第67章 师弟的白月光(17)
多么熟悉的称呼,萧雁行忽然想起窄巷中箬竹的那一踢,下身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自上而下垂望向箬竹的眸光暗了几分:“师姐确定要这么叫我?”
“不然呢?”箬竹啧啧反问。
先前帮她按`摩,现在则直接成了她的人形靠枕,将她伺候得舒坦,再也没有比这个身份更适合他的了。
“那师姐可知……”萧雁行伸手捻起她散落额前的一绺碎发,在自己指尖绕了小两圈,“在民间小话本里,这等身份的人,是要负责主子宽衣解带,甚至……服侍睡觉的。姐姐若是没有问题,我当然也可以。”
“……呃。”这小屁孩都是从哪里看的不正经小话本,这回可当真是和她无甚关系。
不过被他这样一说,箬竹还真有些怕了。
就凭萧雁行今天扮演她名义上的夫君入戏太深,又是将她堵在墙角,又是毫不忌讳摸她肚皮。箬竹就知道,这确实是萧雁行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恰好萧雁行绕齐她的头发,归到耳后。
温热手指轻擦过她耳廓,箬竹立马觉得耳朵有点烫。
萧雁行瞧着那处泛起的淡淡薄红,就知道她羞了。他的师姐虽然口头上总说些不着调的话,甚至写起小话本来也肆意大胆、毫不含糊,却偏偏是最经不起撩拨,最怕羞的。
只听箬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像是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掩饰掉所有尴尬赧然。她道:“我现在很饿,脑子转不动想这些,你快给我去弄吃的。”
没再叫他那个奇奇怪怪的昵称,便算是作罢了。
萧雁行唇角勾出笑意:“那师姐先躺着好好休息,我尽快回来。对了,一会儿不论有谁来敲门,一律不开。”
“包括你?”箬竹随口问。
萧雁行:“……除了我。”
箬竹闷笑,“嗯”了一声。
萧雁行走后,箬竹躺在床上,骤然少了个又软又有温度的怀抱,只觉床板硬邦邦的,被子笨重压人,还有透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冰凉里带着寒气,哪哪儿都不舒服极了。无端就想要萧雁行快些回来,再抱着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开始喜欢萧雁行的搂抱。
她翻了个身侧躺,床板立刻发出两声难听刺耳的吱嗝声,与此同时,三粒黑色药丸滚到她枕侧。定睛一看,这才想起来是给他们开门那名寂白宗弟子,递给她缓解腹痛的药。
箬竹想到朱漆大门打开的瞬间,她腹中原本尚算安生的邪气突然躁动,可见凝聚在半空的婴孩亡魂,跟寂白宗脱不了干系。或者说,那些婴孩的死,很有可能就是寂白宗造成的。
那么这药,多半也有大问题。
箬竹把药丸放到鼻尖嗅了嗅,又用仙术探测里头药材组成。
她眉头浅浅皱起,似乎……就是颗很单纯的补药,并没有什么敏感或有毒的药材。如果非要说问题,那也只是每种大补的药,剂量放的稍稍多了些。
除了吃补药的人可能会上火,其他的,应当并不会有太大损害。
难道说,她猜错了?
“叩叩叩——”
她正沉吟入迷,突然,房门被人从外头敲响。
箬竹下意识以为是萧雁行回来了,当即掀被褥起身,同时眼眸闪出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欣喜光芒。
“无意深夜打扰,请问屋里头的夫人,您歇下了吗?”在敲门声后传入耳中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长老派我过来给夫人您送安胎药,若是夫人没睡,便请麻烦开个门吧。”
来的是寂白宗弟子。
箬竹紧记着萧雁行出门前的叮嘱,不论谁来了,都不开门。
何况她刚刚吐出孕灵丹,这晌小腹平坦,也没有如盘滚珠的滑脉,见了外人定会露馅儿。
“夫人?”屋外寂白宗弟子又喊了声,“我见屋中烛火还燃着,想来您尚未歇下。烦请夫人务必开个门,这安胎药需得趁热喝才有效果。”
箬竹躺在被窝里,一动不敢动,生怕倒影在窗纸上的剪影出卖了她。
她就该提醒小屁孩出门前吹灭蜡烛的,否则,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的麻烦。
屋外倏尔一阵风吹过,将原本并不牢靠的房门吹得吱吱作响,似是被强风推开了一条缝。箬竹心里咯噔一下,她怎就这么背。分明不想开门,可门居然自己给人打开了。
外头那人,该不会直接闯她房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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