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嗓音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倒是狠心。
“不是你说不要我管的吗?”
裴忌被她气笑了,漆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嗤笑着问:“是不是故意气我?嗯?”
“我没有。”
裴忌却不信她的话,忽然俯下头,在她小巧的耳垂上轻咬了下。
时鸢顿时僵住,浑身像是过了电一样颤栗。
裴忌的眼底染上些笑意。
他的喉结滑动,用气音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没良心。”
第24章 对他是同情还是可怜。……
热气拂过耳畔,时鸢不自觉攥紧他的领口,想推开他,却又担心碰到他受伤的那只手。
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裴忌...你现在得去医院。”
“我不去。”
他伤得那么重,怎么能不去医院。
时鸢蹙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他顺势又说:“那你陪我,我就去。”
“........”
时鸢拗不过他,裴忌的性子有多固执,她比谁都知道。
她叹了口气,只得无奈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回去换一下衣服。”
她刚刚跑出来的太着急,衣服没换,包和手机也忘了拿。
裴忌见目的得逞,嘴角勾了下,叮嘱她道:“慢点。”
目视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裴忌转身,刚想开门上车,一道脚步声便从身后响起。
季云笙缓步走近他,语气含笑:“裴总,果然好手段。”
“不仅在商场上步步为营,连苦肉计也同样用得炉火纯青。”
“过奖了,季总也是不遑多让。”
“原本我以为,裴总至少会因为那件事心怀愧疚,至少离受害者远一些,不让她再回忆起以前的那些痛苦,事实看来并非如此。”
“你想说什么?让我有自知之明,然后离她远点,给你机会?”
季云笙轻笑一声:“裴忌,你真的以为她喜欢你吗?”
话落,裴忌眸色一窒,眉眼瞬间阴沉得可怖。
“时鸢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了解。她天生心肠软,善良,所以哪怕你是那个人的儿子,她也不想把错怪在你的身上。可这也不代表她可以心无芥蒂地喜欢上你。”
“哪怕这个人不是你,她也会原谅。你所认为的特别,只不过是她对你的同情和可怜而已。”
从以前开始,季云笙就知道,裴忌这人,虽然曾经过得落魄不堪,受尽冷待,可他仍然傲进了骨子里。
他可以受得住别人的冷眼与指责,甚至是咒骂,却不能接受任何人对他流露出同情的目光。以前的他,疯得甚至会冲上去给人家一拳。
然而,此刻他的反应却跟季云笙想象的不一样。
他并没有冲上来打他,眼底翻涌的情绪也很快就被压了回去,再看不出任何失态,冷静得可怕。
裴忌声线极冷:“说完了?说完就滚吧。”
季云笙转身走了。
停车场昏暗的角落里,他低垂着头靠在墙边,影子阴沉寂寥。
半晌,他的眼眸越来越暗,眼尾被逼得发红。
裴忌哑声笑了下,喃喃自语出声。
“同情,可怜吗?”
明明是他最厌恶的东西。
可,一旦想到那个人是她,想起她刚刚关心他,急得快要掉眼泪的模样。只要她别再像最开始的那样,把他当成陌生人来看。
他的眸中漆漉漉一片,忽地低低笑了。
“好像....也行。”
*
时鸢拿着包匆匆赶回来时,发现裴忌坐在驾驶座上,脸色不知怎的,看着似乎比刚刚更苍白了些。
幸好到医院的路程很快,急诊室内,医生正准备拿剪刀剪掉绷带。
黑色的西装看不出明显的血迹,却暗沉沉一片。
被剪下来的绷带上则是一片血迹斑驳,红得刺目。
时鸢站在一旁看着,心口也跟着揪疼了下。
她的细眉拧起,眼睛红通通的:“还是很疼么?”
裴忌抬了抬眼皮,看见她水雾蒙蒙的眸子,到嘴边的那句不疼生生咽了回去。
他一本正经地答:“有点。”
话落,时鸢的眼睛顿时更红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伤口。
他抬手覆上她的眼睛,“别看了。”
“那个...小姑娘啊,要不你先去楼下取药吧。”
“去吧,听医生的话。”
时鸢强压下鼻尖的酸涩,深吸一口气,还是拿着医生刚刚给的单子出去了。
医生一边拿棉球给伤口消毒,一边调侃道:“你女朋友多关心你呢。”
裴忌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半晌,他垂睫,唇角轻弯了下,眉眼温柔。
“嗯。她心软,看不得这些。”
*
时鸢拎着药袋从电梯里出来,转弯时,一道身影刚好从拐角出来,两人险些撞上。
时鸢戴着口罩,怕被人认出来,低低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打算离开。
下一刻,却被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叫住。
“是时鸢吗?”
声音有些耳熟,时鸢抬起头,看清来人后不由得一怔。
“林医生?”
见真是时鸢,林之薇莞尔一笑:“没想到真的是你。”
找了一处没人的走廊,林之薇主动开口关心道:“怎么突然来临市了?在这拍戏吗?”
时鸢点头:“嗯,是新电影。您呢?”
“我啊,去年工作就调到这边来了,刚好我老公也换工作,我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林之薇说着,目光落在她的脚踝处,关切问:“对了,你的脚伤最近怎么样了?”
时鸢长睫低垂,藏住眼底那抹黯然,笑了笑:“还是那个样子,只要不是强度太大的,就没什么问题。”
林之薇心里一叹,哪怕过了几年,她这个外人都还觉得惋惜。
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时鸢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是那种柔若无骨的美。
可却又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毫无生气。
那么好的跳舞的苗子,偏偏遇上了这样的事。
也许是老天都觉得嫉妒吧。
林之薇暗叹一声,收敛起思绪,又忍不住叮嘱道:“还是要时不时去医院复诊啊,避免一些会拉伤的动作。”
时鸢弯起眼睛:“嗯,我知道的,谢谢您。”
林之薇这才想起来问:“哎,那你今天来医院是干什么啊?哪里生病了吗?”
“没有,是我的一个.....朋友。”
时鸢想起手上拎着的药袋,急忙道:“我得先回去了林医生,我朋友还在等我。”
“好,你先去吧,等以后得了空我们再叙。”
匆匆跟林之薇道了个别,时鸢连忙转身准备回急诊室。
却没想到,刚转过一个拐角,便看见一道身影立在那里。
看见裴忌站在那,时鸢脚步一顿,眼中刹那间划过一丝慌乱。
不知道裴忌听见了多少,时鸢拎着塑料袋的指尖收紧,佯装镇定地走过去。
“医生已经包扎好了吗?”
时鸢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却没看出任何异样。
应该是没听到吧。
“嗯,回去按时换药就没事了。”
裴忌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拎着的药袋,淡声说:“走吧。”
时鸢懵了下:“去哪?”
“酒店。”
“?”
*
酒店顶楼总统套房门口。
等时鸢站在门口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经晚了。
“滴——”
房门解锁。
时鸢猛然回神,语气镇定:“时间太晚了,我就不进去了。”
裴忌倚在门框上,抬了抬眉梢:“这就不打算管我了?药谁给我换?”
“周秘书呢?他没跟你过来吗?”
“没有。”
“.........”
时鸢拧紧细眉,似乎是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裴忌也不着急,就倚在那里慢悠悠地等着她。
他的神色看似自若,漆眸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像是生怕她下一刻就会转身离开一样。
僵持片刻,这次是时鸢先退一步妥协了。
总不能真的放任他一个人受着伤不管。
她抿了抿唇,只好道:“那我帮你换完药就走。”
话一出口,裴忌眼底那抹紧张散了,眉眼也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愉悦。
她进去之后,裴忌关上门,走到沙发旁坐下。
他把袖口挽起,露出小臂处的绷带。
时鸢小心翼翼地将绷带一层层地拆开,很快,一道长度将近五六厘米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他的手臂线条极好,冷白的肤色上,那道伤口便显得更为骇人。
时鸢心口一坠,用棉棒沾上些药膏,柔声说:“疼的话就告诉我。”
他低应了声:“嗯。”
房间内安静下来,沙发旁的落地灯静静亮着,昏黄的灯光倾洒一片,静谧而美好。
时鸢低着头,几缕碎发不听话地滑落下来,垂在耳边,半遮住精致的侧颜。
她的长睫垂着,覆盖出一片小小的阴影,有些乖巧。
裴忌垂眸,忽然出声:“脚伤..是怎么回事?”
时鸢上药的动作滞了一下。
很快,她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着手下的动作。
避而不谈的意思很是明显。
裴忌的目光紧紧噙着她的身影,眼底泻出一种几乎疯狂的执拗。
他的声线冷硬:“你不说,我会让人去查。”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刚刚温馨的气氛彻底消失殆尽。
静默许久,时鸢把手里的棉签放下,神色平静地望向他。
她的嗓音极轻,“裴忌,这是我自己的事。”
言外之意,不管发生过什么,都与他无关。
裴忌的眼神沉了下来,像是有狂风暴雨在眼眸里一点点积蓄起来。
耳畔,季云笙白日说的那些话再度响起。
原来人就是贪婪成性的。
他原本以为,得到一点她的关心,就会知足了。可其实一旦得到了,就只会想要更多。
想要全部的她。
可她不愿意给他,怎么都不愿。
这一认知彻底摧毁了裴忌脑中的最后一丝冷静和理智。
他忽然笑起来,漆黑的眼里像是淋了雨,冰冷,死寂,眼尾又染着一抹被情绪吞没的红。
他的声线喑哑:“那现在算什么?施舍?还是怜悯。”
每个字都是咬牙切齿,像是不得出一个答案誓不罢休一般,固执得可怕。
“还是你又想像当初那样,再毫不留情地丢掉我一次,作为报复。”
时鸢眼睫一颤,嗓音发涩。
“对不起...裴忌。”
面对这样的他,好像再多的言语也是无用。很多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又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呢。
只会像现在这样,徒增痛苦。
时鸢站起身,唇瓣几乎快要咬出血来。
她轻声说:“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脚步声愈来愈远,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房门紧紧合上。
房间里再度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上的人终于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拿出手机。
脚下灯火阑珊,唯独倒映出一片寂寥。
电话很快被接通,裴忌低头看着脚下斑斓的夜景,冷声开口。
“让你查的事,都查到了吗?”
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房间里,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让人胆寒。
“那就继续查。临市中心医院,一个姓林的女医生。”
裴忌慢慢勾起唇,笑意却不达眼底:“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他必须要知道。
在他离开南浔之后的那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第25章 有我在,你怕什么。(含……
临市的戏份足足拍了一周有余。
往后的整整一周,裴忌都没有再出现过。
就像是又突然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一如五年前那样。
剧组的时间安排的很紧,时鸢整天几乎除了看剧本,就是拍戏,根本腾不出半分空闲。
那天的事情,似乎只是一场意外,剧组里出现这样的安全问题,邱锐一怒之下将相关人员全部开除,重新换了一批新的工作人员进来。
没人再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时鸢也强迫着自己不再去想。
可每当晚上拍完戏回到酒店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回想起裴忌将她挡在身下的那一幕。
明明自己还在流血,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问她有没有事。
再到后来的不欢而散。
其实她不该再给他希望的,可是每一次在裴忌面前,她似乎都变得格外心软。
他是因为她才受伤的。
只有用这个借口,时鸢才能麻痹自己,继续逃避。
可是自从那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裴忌的任何消息。
也不知道他的伤怎么样了。
拍戏的时候还好,一旦闲下来,时鸢就会常常心不在焉地走神。
她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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