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别脑袋发昏,我大哥是什么人物,也是你能瞎攀扯的,
就算我大姐不和陆大人成亲了,吃剩饭都轮不到你,
你有这个闲心在这里说瞎话,打探别人身上长了几颗痣,不如先把自己的眼睛治一治,免得老是害眼红病。”
谭峰听了这话顿时面色一沉,知道今天这事办坏了。
也不算是全坏。
只是不能和殿下所预想的那样,攻其不备,今天就直接将陆卿云拉下水。
解时雨想要彻底将陆卿云身上的污水洗干净,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解召召不急不怒:“您不管怎么贬低我,我也不会和您争个口舌上的胜负,事实胜于雄辩。”
陆鸣蝉言简意赅:“去你娘的事实。”
解召召看向陈世文:“妾身生于京,长于京,同妾身一起玩耍的闺中密友都还活着,朱家的老仆也都还在,到处都是蛛丝马迹可寻,
大人想查明白,不费事,只怕大人不愿意去查,不敢给妾身一个公道,一条活路。”
她摆出一张宁死不屈的面孔,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将局势扭转回了两三分。
陈世文倒是松了口气。
查访要时间,只要有时间,就足够他去斡旋。
他立刻借坡下驴:“公堂设在此处,就是要敢查!”
指了指“丑女人”,他道:“还有你,竟敢趁乱污蔑本官,本官也要好好的查一查你!”
女子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查嘛,我没这娼妇会做样子,反正都是骗——找口饭吃,做全套的。”
陈世文越看这丑妇越眼熟,心里直犯狐疑,但又不便问话,只能先将狐疑按下。
“那就等本官查证了再来开审。”
解召召又道:“不知大人要查证多久,总不能天长地久的叫妾身等下去。”
陈世文恨不能拖到陆卿云回来,但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便稍微估摸了个时间:“半个月吧。”
已沉默多时的解时雨,忽然斩钉截铁的开了口:“不必,三日就够。”
这件事不能拖。
时间拖的越长,对陆卿云的名声损害就越大。
日后旁人再提起陆卿云,首先想到的不会是他的战绩和威严,而是姑侄共侍一夫。
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陆卿云三个字,必须是无人敢挑衅的权威存在!
“陈大人有嘴尚辩解不清,陆大人远赴云州,更是无从分辨,宵小之徒,也只敢趁大人不在,肆意污蔑于他,要将他从高处拉扯下来,落到淤泥里,这样才能任他们践踏,
三天时间,我必还陆大人一个清白。”
陈世文见她言之凿凿,胸有成竹,便点头应允,又问解召召:“你如今在何处落脚?”
“居无定所,”解召召红了眼睛,“请大人替我周旋一二,让我能得到徐将军府上庇护。”
她一边说,一边害怕地去看解时雨,仿佛认定了解时雨会马不停蹄的去杀她。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谋算
解召召用眼神公然的控诉了解时雨一把。
仿佛解时雨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一言不合就要挥起刀子将谁的脑袋割下来。
然而解时雨本人却非常安静,戴着帷帽,旁人也看不出她是否横眉怒目。
她只冷眼旁观,看解召召这一伙人,又是如何的将徐家给拉下水。
别人看热闹,心明眼亮的人却已经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
与陆卿云针锋相对的非徐定风莫属,徐家留在京城的这两位“人质”,是主谋?还是入局?
不论是哪一种,总之徐家的马车被陈世文催了过来,
马车一来,谭峰就松了口气。
看来文郁还是有点用处,成功的将徐家鼓动了进来。
将陆卿云的名声在京城搞臭,让徐家上位,云州一战,将再次成为徐定风的主场。
到时候他们北梁可以和徐家达成交易,将这场战斗连绵不断的打下去。
等到老皇帝一死,朝中后继无人,他们北梁已经壮大……
至于解时雨所说的三天后就能还陆卿云一个清白,他并未放在心中。
三天的时间,她未免太高估自己。
府衙门外,还有一人也坐在马车中,隔着人山人海,往衙门里看。
这人是庄景。
隔的太远了,庄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就连里面的人影,他看的也十分模糊。
但是模糊的人影在他眼中一再的放大,最后他恍恍惚惚,觉得解召召好像就在他眼前。
解时雨出现的时候,他更恍惚,感觉解时雨和解召召的面容在他面前来回的交战,让他有点要发疯。
疯也有疯的好处,就是不用听,光用眼睛看,他也能分辨出里面的情形。
有时候解时雨一个抬头,他又赶紧鬼鬼祟祟的靠在马车里,不将自己暴露出去。
这样躲躲藏藏,他不吃也不喝,腿上的伤反反复复的发热,膝盖也红肿的厉害,他也察觉不到痛。
他觉得自己像是灵魂出窍,将肉体落在家里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跟随的是解时雨和解召召,总之他就是这么看着,确定自己一双眼睛谁也没落下。
徐家的人将解召召带走的时候,他的眼睛也跟了出去,这时候他才确定自己的目光是跟着解召召的。
“跟上去。”他因为长久的没喝水,嗓子哑的厉害,不过无所谓,他感受不到。
马车晃动着跟了上去。
随着解召召离开,其他人也都散去,每个人都带着一张嘴,要将今天听到的,看到的一切都散布出去。
众口铄金,积毁消骨,谣言利剑直指陆卿云。
巨门巷雅雀无声,解时雨的压抑充满整座大宅,流向每一个角落,令人窒息。
郑世子脸上还带着姹紫嫣红的脂粉,舍不得洗,又不敢在此逗留,一番权衡之后,忍痛换回男儿身,匆匆告辞。
陆鸣蝉气鼓鼓的,已经膨胀成了一个装满怒火的大羊皮口袋。
只需一根针轻轻一戳,他就将立刻炸开,并且顺着这股气流窜出去,将解召召也炸成肉泥。
然而解时雨栓住了他,让他这只羊皮口袋扎的紧紧的,一点气也不往外漏。
南彪晚来一步,匆匆赶到书房。
“姑娘,文郁不仅煽动了徐家,还让人去找了闲汉,一人五十个铜板,让他们四处造谣生事,
还要请说书先生,但是遇仙楼不接,其他小酒楼也不敢惹事,就没人接,
要不我们出更高的价钱,找几个口齿伶俐的和他们打个擂台。”
他将自己该说的说了,悄悄看一眼解时雨的神色,就见她端然坐着,脸上挂了一层寒霜,但依旧是个八风不动的菩萨模样,什么事都经的住。
她摆手:“如此一来,此事就越发的落了下乘。”
让此事沦为这些闲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这样做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坏。
“你去镇国公府,找元家兄弟,就说是鸣蝉的意思,请元磊帮忙。”
陆鸣蝉过了片刻,才想起来这元家兄弟是哪两个。
这两人虽说现在还住在镇国公府,可大兄元磊在书院苦读,小弟元郜仿佛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直觉,见了陆鸣蝉就跑,时日一长,他就将这两兄弟忘到脑后去了。
他一时不解:“找这个书呆子干嘛?”
元磊天赋有限,读书全靠勤奋用功,总是三句话不离书本,科举上也没有一帆风顺,至今还在备考。
解时雨道:“他是读书人,从一个读书人口中说出来的话,顶得过十个闲汉的闲言碎语。”
不曾读过书的人,往往将读书人视为圣人子弟。
他们自知愚顽,头脑蒙昧,往往读书人一句话就能开解的事,他们却要撞破额头才能知其皮毛。
圣人子弟所说的话虽非金玉,却总比他们要高明许多。
南彪连忙道:“这主意好,就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帮忙。”
解时雨道:“他要读书,还有个弟弟在镇国公府打秋风,他不敢不帮忙。”
陆鸣蝉趁机道:“大姐,不如我们快刀斩乱麻,去徐家将解召召杀了!再将挑事的文郁也杀了!”
他好不容易才活在这个称心如意的巢穴里,任何想要将这个巢穴破坏的人,全都是必须毁灭的。
外面站着的吴影和尤桐都在一瞬间活动了一下手脚,显然也很想动手。
南彪看他年纪虽小,发起狠来,却有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意,心想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近陆大人者,杀气十足。
解时雨摇头:“杀了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此事的症结,其实全在另一人身上。”
她目光幽幽的一动,计谋像是雾气中的岛屿,开始若隐若现。
这个人就是庄景。
庄景一路跟着解召召到了徐家,直到徐家的大门再次紧闭,任凭他如何耳聪目明,都无法知晓里面的情形,这才神情郁郁的去了遇仙楼吃午饭。
小厮扶着他坐下,他这才感觉到伤口的疼痛,不仅发热,而且又痒又胀,应该是需要换药了。
哪怕是如此,他也不愿意回家。
在家里,文花枝就好像是千手观音,化身无数,堪称无孔不入,无论他在哪里都逃脱不了。
只有出门在外时他才能感到片刻清静。
食不知味的吃了点东西,又让小厮请大夫前来换了药,他才捧着一杯清茶,坐在雅间里发呆。
巨门巷的马车,也停到了遇仙楼。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心算无心
“庄公子。”
解时雨的一声庄公子,让庄景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知觉复苏,疼痛开始散发,刺激的头脑越发清醒。
他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又连忙放下茶杯,看向解时雨。
有那么一晃神,他感觉自己像是褪去了颜色的陈旧物品,在解时雨面前只能自惭形秽。
解时雨穿的很素净,越素净,越显得她自身鲜艳,乌黑的眉眼和殷红的唇,秀媚天成,可又生了一颗观音痣,再添上她无可挑剔的神态,便无一处不端庄。
这样的姑娘,必然刚柔并济,可进可退,是位大姐姐、好母亲,撑的起门庭,攒的下家业。
在她的笑容下,庄景感觉到了自己的虚弱和迟钝。
“解姑娘,你......你胖了点儿......”
解时雨笑了一声,走上前去将窗户打开,外面的风吹进来,将屋中的沉闷一扫而空。
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会顺着风悄悄的往外钻。
“庄公子,”解时雨对着庄景深深一福礼,“我这一趟来,也不兜圈子,是关于解召召的事,想请你出面作证,给陆大人一个清白,
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尽全力达成。”
庄景凝视着她:“你能来,我也没想到,坐下说话,条件......其实我想要的东西,挺简单。”
他脸上透出两团淡淡的红色,眼睛也水光泛滥,开始心旌摇曳。
解时雨听了这话,从善如流的坐下,心想这简单两个字,恐怕是指他的简单,而不是她的简单。
不过眼下想这个没有意义。
她看了一眼窗外,风吹云动,便对庄景笑了笑:“没想到,我还有和你平平静静坐在这里说话的时候。”
庄景也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没想到,我这算不算是否极泰来?”
随后,他又对解时雨道:“让我上公堂给陆大人洗清名声,那我的名声便万劫不复了,你觉得什么样的条件才能弥补我?”
解时雨含着一点笑意:“但凭你开口。”
庄景思忖了片刻:“其实……你跟我都是心知肚明的,说的太明白,反而没意思,
只是我没想到,你为了陆大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
解时雨没言语。
庄景又道:“你要想清楚,为了给陆大人洗脱这个名声,你就把自己给......等陆大人回来,你们这桩婚事,可就罢休了。”
他盯着解时雨,想从她脸上找出一丁点的迟疑和犹豫,以此来证明她和陆卿云也并非情比金坚。
凡是男女之情,又有几个禁得住考验。
然而解时雨不假思索的答道:“这是我和陆大人之间的事,你不用担心。”
庄景听这话,将头垂了下去,心想我自然是很愿意做你的英雄,拯救你于水火之中的。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过去,也没过去多久,就是在云州的时候。
那时候他为了解时雨和陆卿云的事彻夜难眠,每每看到这两个人,一颗心都和油煎一样。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想她和陆卿云在一起就不体面了,头发衣裳都乱糟糟的,陆卿云也随便的很,就知道弄点心塞给她吃。
俗,太俗。
要是他和解时雨在一起,必定是琴棋书画,观雨赏雪。
只是没想到,他的愿望,竟然在这个时候要实现了。
他要不要纳解时雨为妾?
还是直接休了文花枝娶解时雨为妻?
解时雨对他的心会不会像对陆卿云一样?
无数个念头在他心里开了锅,咕噜咕噜的翻滚,他从这上面又想到了陆卿云。
陆卿云回来之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又会怎么对付他?
还有解召召,解召召会不会来找他?
他发疯似的转动念头,显得心事重重,解时雨并不催促他,等了半晌,他才开口。
“我认识解召召的时候,其实才十六岁,她那时候二十五。”
十六岁的庄景,情窦未开,倒是先爱上了美。
他每天出门,必定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花蝴蝶似的到处飞,这一飞,就飞到了解召召手里。
第一次见解召召,是他在朱家走错了路,从繁华的前院走去了荒芜的后院。
后院里一间小屋子开着窗,露出一个女子的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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