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来的东西,这么酸,我那里有早桃,甜着呢,苏妈妈,拿两个来给解大尝尝。”
解时雨谢过她:“我就不去荡秋千了,我看会儿书。”
节姑立刻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你还想去考状元不成,难怪你跟个呆子一样,原来是看书看多了,不许看,跟我出去荡秋千去。”
解时雨握住她的拳头:“外面这么大的太阳,脸上会晒出黄斑。”
节姑连忙摸了摸脸:“当真?”
不等解时雨回答,她忽然笑了起来:“难怪陕南来的那个魏总兵的女儿,生了一脸的斑,听说她自幼就跟着她爹东奔西走,他们还说这是蒙脸纱,大了就好了,要我说,那就是一张麻子脸嘛。”
一想到自己也可能生出斑来,她也不惦记着出去了,拉着解时雨和她玩羊拐骨,玩了没片刻,她就腻了。
这么好的天气,她怎么能呆的住。
“我们戴上帷帽不就晒不着了吗,走嘛,我们出去钓鱼去。”
解时雨陪了她小半日,累的她头晕脑胀,脑子里突突直跳,一颗心也跟着不得安生,好不容易躺到床上,她心想莫非真是接她来陪节姑的?
第四十三章 闲谈
好在节姑也嫌解时雨无趣,并不总跟她玩,时常去参加花会诗会,自己也时不时邀了小姑娘来家里玩闹。
只有无人可陪的时候,她才会拉着解时雨出去买首饰,裁衣裳。
解时雨在玉兰巷呆了半个月,愣是没摸清楚这一家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解家人口众多,解清下面还有两个未分家的弟弟,自家这些琐碎事就是一出接一出的大戏,只是这些戏都和她们无关。
锦绣园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异样。
安静也好,解时雨也是喜欢安静的一个人。
天气越来越热,连风里都带上了燥热,节姑呆在家里的日子也多了起来,屋子里有冰,凉快,连秋千她都想让人来给她拆了。
六月初三这天,节姑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闯进了西厢。
“解大,今天你跟我出去一趟。”
解时雨咽下口里的灌汤包,看一眼略显焦躁急切的节姑,心中有些许疑虑,看一眼波澜不惊的苏嬷嬷,她平静的点了头。
苏嬷嬷没有出言劝阻,要么就是无伤大雅之事,要么就是大夫人已经应允。
吃过早饭,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出了府,路过了衣裳铺子,首饰铺子,停在了一个巷子角落。
节姑扯开帘子,拖着腮往外看,半个身子都快溜了出去。
苏嬷嬷连忙拉住她:“姑娘,您这么着就能看到了。”
节姑哼唧一声,缩了回来,将对面那座庞大的府邸指给解时雨看。
“看,镇国公府上,占了一整条街呢。”
解时雨往外看,从小小的窗子里只能看到半边朱红色大门,大门紧闭,上面是扣着一个金光灿灿的兽头门环。
伸长脖子再往前看一点,才能看到大门全貌,墙头上是清一色的碧绿琉璃瓦,在日头下闪耀着点点光芒。
大门两侧分置着上下马石,全都是汉白玉所造,一尘不染。
她收回目光,心想莫非节姑在和镇国公府说亲。
节姑眼巴巴的往外看:“怎么还不出来呀。”
她又回头看一眼解时雨:“解大,你想嫁个什么样的啊。”
解时雨明目张胆的撒谎:“没想过。”
节姑天真无邪的一笑:“我就知道你没想过,看你平常那个呆样,叫你跳个舞,手跟脚笨的像是要打架一样,那你现在想一想嘛,你想嫁给谁?”
解时雨正经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节姑狠狠拧了她一下:“闭嘴,那我问你,解二抢了你的姻缘,你恨不恨她?”
解时雨十分的平静:“不恨。”
这句话可是句大实话。
节姑嘻嘻的笑,对她的大实话一点也不信:“那你以后还想不想嫁个文郁这样的人了?还是你想嫁个酸书生,不仅没钱,还会吃光你的嫁妆,等到他功成名就了你就人老珠黄了,他再一脚蹬了你。”
一提到亲事,解时雨就谨慎起来,笑着反问:“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节姑道:“这还用得着听?京城里不就多的是吗?”
解时雨道:“我倒是没想过嫁书生,那你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节姑丝毫不害臊,大大咧咧道:“我嘛,根本就不想嫁人,我在家里多好啊,好吃的好玩的,我哪一样没见识过,再嫁人,无非还是这些吃的,这些玩的,一点意思都没有,不仅没意思,还得伺候公婆,还不能这样自由自在的出门,一点好处都没有。”
苏嬷嬷连忙道:“姑娘这话说的不对,您要是嫁了人,自然是嫁到富贵窝里去,吃的比现在更好吃,玩的比现在更好玩,哪里用得着您伺候人,姑爷再跟您恩爱有加,您那日子才是蜜里调油呢。”
节姑摆手,还是认为没什么意思:“再好玩的东西,还不是两天就玩腻了。”
她心中烦闷,一把抓住解时雨的手,小声道:“实话跟你说,我娘在跟镇国公府的六爷说亲呢。”
解时雨心中略有些奇怪。
镇国公府乃是当朝第一大侯爵世家,文定侯府也只能望其项背,公主、郡主也娶得,便是次子娶的也是县主之流,怎么会跟玉兰巷说亲?
难道是庶出?
不可能,若是庶出,大夫人万万不可能答应。
节姑见解时雨疑惑,瞅一眼苏嬷嬷,一肚子八卦哪里还憋的住,一拍解时雨的手背,难得的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他们家长子都二十七八了,请立世子的折子递了好几回了,可上面就是压着不批,到现在都没立世子,都说这是圣意另有所属,又或者这长子身份可疑,现在都观望着呢,就看世子之位花落哪个儿子。”
镇国公世子未来是要从一品侯爵的,总不能稀里糊涂嫁个郡主过去,最后没捞到世子夫人吧。
这一观望,镇国公府中适龄的儿子们却等不得,这才给解府钻了个空子。
大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几斤几两心知肚明,只求她富贵安乐就行,嫁进镇国公府,那这一辈子自然就不用愁了。
解时雨点头:“是桩难得的好婚事。”
节姑立刻收回手,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哼了一声。
她还要说什么,镇国公府的角门已经开了,门内出来一位身穿灰色直裰的青年,后面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小厮。
外面的马车早已经在候着了。
节姑连忙问苏嬷嬷:“是不是他?”
苏嬷嬷细细一看:“可不就是这位小六爷吗,您看这一身的气派,听说这是要去国子监读书呢。”
节姑瞪大眼睛,恨不能将这位老六脸上的汗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小六爷生的板板正正,头发眉毛和瞳孔都是偏淡的颜色,不苟言笑,很有些站如松坐如钟的意味。
节姑没能从这张严肃的面孔上看出什么来,忽然伸手扯下自己衣服上一粒珍珠,猛地朝小六爷打了过去。
珍珠是一串坠在领子上的,被她一扯,顿时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
这一串一共有七粒珍珠,每一粒都约有四分重,形状、颜色都极其相似,很是难得。
“哎呀,”苏嬷嬷一时间不知道要顾哪一头,“雨姑娘,您先捡起来吧。”
珍珠有的已经滚到了凳子下面,让解时雨在马车里撅着屁股一粒粒捡起来,倒是不见外。
解时雨笑了笑,一动不动。
第四十四章 夜
苏嬷嬷一下子想到自己说错话了,但也没当回事,急着去管束节姑:“姑娘,您怎么能......”
节姑不理她,专心致志的看着小六爷的反应。
她手劲没有那么大,珍珠在接近马车的时候坠落,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顺势滚了过去。
小六爷也看到了凭空跑出来的珍珠,弯腰拾起,随手扔给身后的小厮,说了句什么,也没有要四处查看的意思,转身就上了马车。
节姑白白赔了一粒珍珠,连一点反应都没得到,顿时沉了脸:“无趣,回去吧。”
跟这样的人过日子,她岂不是会活活憋闷死。
这一次相看,相看的十分不得她的心意,她也没心思再去玩耍,无精打采的回了府。
回到家里,没想到又是一个噩耗,来拆秋千的花匠顺便修剪一下过于浓密的树枝,不小心将屋瓦给砸了。
廊下的鹦鹉受到惊吓,炸了毛,眼下换了地方,正在西厢廊下叽叽喳喳的破口大骂。
节姑无力骂人,只嚷嚷着今晚换个地方住,因为今天跟解时雨说了几句心里话,就把她当了暂时的知心好友,将她也一起带走了。
解时雨心想这倒是稀奇,一个花匠修剪树枝,还有砸了屋瓦的时候。
凡是异处,必得留心。
她回屋让小鹤守住房门,又将自己那一盒子银票藏了又藏,唯独贴身藏了一根金凤钗,才跟着节姑出去。
节姑要换个地方住,并没有大换,直接去了解大夫人的正房中,那里原本就有一套暖阁,是节姑幼年时候住的,一直都留着。
解时雨处处小心,时时留意,一直到了晚上,也没发现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不仅没有异样,整个解府都是一副平静安详之相,解家大少爷晚上还来请了安,解时雨正好在屏风后挑线,听他们说的也都是家常闲话。
节姑围着这位哥哥聊的热闹:“大哥,你现在在哪里观政?”
“工部。”
“那以后你岂不是就到工部去当值了?”
“不见得,不过怎么也是在六部之中吧,不在六部,那用处就不大了,这都是小事,父亲打打招呼就行了。”
“还是爹厉害。”
“你也厉害,一个人能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
“胡说,我才没有呢,大哥,你什么时候娶亲啊,要娶的是哪家小姐?你见过镇国公家的人吗?”
解大少爷一听这种闺阁之谈,就笑着岔开了话:“之前在望月湾建了阁楼,眼下有了萤火虫,挺好看的。”
“真的?”节姑来了兴趣。
不论真假,她当即就张罗着要去望月湾住一夜,看萤火虫去,那里的阁楼不比这里齐全,连被褥都没有,要过去住,又闹了个人仰马翻。
嬷嬷丫鬟这些自不用说,拉出去能绕着解府围上一圈,解大夫人还不放心,又拨了许多护卫过去。
解大夫人的面目和节姑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夸起自己的儿女来也是口若悬河,但是论精明,能甩节姑十条大街。
就连西街那位夫人,也只从她身上学走了个皮毛。
至此,解时雨没有从中嗅出阴谋的味道,虽不至于彻底放心,但也不再防备。
大晚上的睡在水边阁楼里,本来有无数烦恼,蚊子飞虫数不胜数,外面点了熏蚊虫的香炉,作用也不大。
解时雨独坐一楼,用团扇给自己赶蚊子,看着外面节姑打着灯笼捉萤火虫。
半个时辰后,节姑累了,将装了萤火虫的琉璃罩子扔给解时雨,上二楼睡了。
灯火熄灭,一片寂静,蛙鸣声不敢此起彼伏,只偶尔叫几声,烘托一片田园气氛。
解时雨在一片黑暗中盯着萤火虫也熄了灯火,依旧没有睡,而是靠在床上等着,怕发生什么事。
她等的很疲倦,不知不觉就闭了眼睛,睡了过去。
然而半夜的时候,她忽然惊醒,扭头看向了门口。
屋子里多了一股烈酒的气味,浓烈的呛人,一个歪歪扭扭的高大人影正从门口进来。
月光清亮,让她看清楚了他,也让他看清楚了她。
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
解时雨望着这个陌生中年男子,惊出一身冷汗,起身就要跑,却发现自己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她脸上露出一片苍白,一颗心开始狂跳,浑身的血都仿佛是凉了,想喊喊不出,两只手试图用力,这点力量却只够抓住床铺被褥。
而那个男子却越走越近,欣赏了一番解时雨,伸手在解时雨的眉心狠狠抚摸了一番。
“观音菩萨啊。”
解时雨慌了神,恶心的想要作呕,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却不似平常女子那般流泪,而是从眼睛里冒出了两团火。
她脑子里是斧钺刀兵齐响,连眼神都含着杀意。
然而她的狂怒毫无用处,因为不能动弹,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男子的手从眉间往下滑,摁住了她抖动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的袖子往里钻。
女人的衣裳,哪怕在炎炎夏日也十分繁复,但他轻车熟路,手指享受似的划过解时雨冰冷而且苍白的皮肤。
他眯着眼睛,哼着小曲,手指从解时雨的衣袖里退出来,放到鼻尖轻轻一嗅,转头就握住了她的脚踝。
这还是个小姑娘的身体,脚踝很细,皮肉很嫩,再往上是很纤细的小腿,小的恰到好处,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越看,他就越觉出来美。
月光落在她身上,是一层害羞的纱,乌黑的头发浓密,铺开成瀑布,怒火让她苍白的脸鲜活起来,眼珠子很黑,很亮,胸脯很鼓,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能吮出清甜饱满的一口汁水。
然而就在他的目光意犹未尽之时,解时雨忽然从扬手就是一巴掌。
姑娘们指甲尖利,男子笑嘻嘻的躲过这软弱无力的一巴掌,解时雨的指甲正好刮了他的脸。
他下意识的闭了眼睛,可是随后他左眼忽然一阵剧痛,忍不住一阵哀嚎。
解时雨抓着血淋淋的金凤钗,甩掉上面血淋淋的眼球,连滚带爬下了床,她立刻感觉到一阵眩晕。
不能留在这里。
她看着男子扭回身来,用另一只眼睛盯着她,立刻在地上蠕动两下,随手抓起一个花瓶砸了过去。
这下,全都安静了。
第四十五章 逃
瓷器碎片在散落的到处都是,喝了酒的中年男子摇摇晃晃一甩头,软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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