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大姐怎么会进宫?
他不理会屋中镇国公和抚国公的叫声,一头冲进雨中。
“大姐!”
陆鸣蝉不能判断那轿子里到底是不是解时雨,但是那件衣裳他没看错,与解时雨今日所穿一模一样。
这件事不对劲。
雨声中,轿子里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听到了他的叫喊,吩咐了一声,立刻有人从轿边走来,一招手,就招了五位小太监一起,将陆鸣蝉死死拦住了。
这些人分明是早有安排,一直都在此处防备。
从这里出去就是宫门,护卫听到动静,全都齐刷刷看了过来,腰间刀锋也亮了一截。
越是如此,陆鸣蝉越是觉得古怪,而那轿子一刻不停,已经头也不回的往宫外去了。
那五位小太监死死拦着他,他将心一横,将脸上的水一抹,一把甩开右边一个,想要像条鱼似的溜走。
但这五个人极其难缠,并非普普通通的洒扫之人,手上都有点功夫,将陆鸣蝉死死拦住,嘴上劝个不停。
两位国公爷听着外面的闹剧,也都举着伞冲了出来,拉住陆鸣蝉。
陆鸣蝉眼看着轿子消失在视线中,转弯的功夫就出了宫门,慢慢停手,回头问镇国公:“爹,刚才那是谁的轿子?”
镇国公被他一惊一乍的样子几乎吓破胆。
这是宫城之内,好在刚才雨声也大,陆鸣蝉那一番喧哗并未引起太大的动静。
此时见他好像是缓过神来了,镇国公立刻揪着他湿漉漉的衣袖进值房:“那是四皇子妃!”
旁边跑上来的小太监在地上狠狠滑了一跤,跟着道:“是四皇子妃和解姑娘,刚才贵人召见,四皇子妃见下雨,就让解姑娘坐了她的轿舆一起出宫。”
陆鸣蝉急道:“不可能......”
只说了三个字,剩下的话他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这么大的雨,四皇子妃怎么可能着急出宫。
而且轿子里只有一个人,穿着大姐的衣服,人却不是大姐,而且走的那么急和快,如果是大姐,听到他的声音,必定会停下来。
这事情有蹊跷,而且多说无益,他得赶紧出宫。
不等两位国公说什么,他夺过小太监手里的伞,大步往宫门外走去。
抚国公拉住镇国公:“随他去,有些事情,咱们这把老骨头了,还是别掺和,我看你这儿子不像是会闯什么大祸的人。”
镇国公只能悻悻停住,皱着眉头看陆鸣蝉冲进大雨中。
一出宫门,陆鸣蝉立刻看到了宫门外巨门巷的马车,没有车夫,他上前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
他丢开伞,爬进马车,片刻之后,吴影蓑衣斗笠的过来了。
陆鸣蝉一只手扒拉着布帘,从马车里钻出来:“大姐呢?”
吴影低声道:“说是贵人宣召,进了宫之后就没出来,四个门都守住了,可以肯定人还在宫里,这里我已经安排好了,回去说。”
陆鸣蝉咬牙切齿:“是不是四皇子妃?”
吴影扬起马鞭:“只知道轿子里出来的是四皇子妃。”
陆鸣蝉又冷声道:“她一定也是同伙!”
这时候,马车已经离开了宫门,尤铜鬼魅似的出现在巷子口,和吴影并肩而坐:“太子从西华门出宫了,也是轿舆,不过太子出宫一向都是如此,没有变化,派人跟上了。”
等回到巨门巷,二皇子和二皇子妃也带着宫中赏赐离宫了,他们这一去,少则十年,能带的都带上了。
跟着二皇子的人一直到了二皇子府上,没有发现端倪。
二皇子之后,再没人出入。
只有一个力夫,并不是从宫中出来,而是在天黑之时从宫门口接了一个箱子,安放在马车上,往太子皇庄的方向去了。
“一定是解臣,”陆鸣蝉狠狠一脚踢在凳子上,“走!”
人只要不在宫里,凭着他们的手段,就是龙潭虎穴,也能闯。
一行人快马加鞭追了出去,很快追上了这辆马车,赶车的人看着气势汹汹的一大群人,丢下马车就跑,被尤铜拎在了手里。
马车被陆鸣蝉打开,里面确实是一口大箱子,将箱子打开,全是绣品。
没有解时雨。
陆鸣蝉“砰”的一声盖上盖子,看着四周黑咕隆咚的土包,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了一声:“大姐!”
当然没有回应。
他这一声喊的焦躁,声音在风里劈了叉,成了一个破锣嗓子,他紧接着又喊了一声:“解时雨!”
还是无人回应。
随后他看向了慌慌张张的力夫,不等力夫开口辩解,他已经一甩胳膊,猛地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完了。
他把时间浪费在了这里,这个时候,大姐已经不知道被人藏到哪里去了。
“杀了他!”
他垂下手去,怒喝的时候喘息的厉害,带出了哭音。
吴影拍拍他,往后一挥手,承光将暗处的人全部收拢,再次四散出去寻找解时雨的踪迹。
陆鸣蝉丢下这倒霉的力夫和马车,面无表情的翻身上马,咽下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声,打马狂奔,往城内跑。
一定是哪里疏忽了,也许人还在宫中,他必须得快,得去找镇国公和抚国公,如果人还没出宫,这两人应该能帮的上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去处
陆鸣蝉认为自己把事情办砸了。
究竟是哪里疏忽了,他是真想不出,太子、二皇子,他们二人出宫,东西全都已经暗暗查过,没有问题,宫门口现在都还有人守着,没有异样。
这个力夫带着箱子往太子皇庄跑,必定是为了调虎离山,可他这只虎,连山头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要是可以,他很想带着这一群人冲进宫门去。
没了解时雨这尊菩萨定住他,他立刻痛苦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想要将一切都踩个稀巴烂。
到底是不是解臣?还是又有了其他人伸手?
在心里,他甚至埋怨上了陆卿云。
一个大男人,把他的女人丢在京城里不闻不问!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潇洒!简直就是个混蛋!
他越想越是着急,最后眼里全是眼泪,怕自己不聪明,来不及救人。
她要是死了怎么办?
这世上只有一个解时雨,在别人眼里,她是地狱中出来的假观音,但是在自己这里,她就是一尊菩萨。
打马回城,他直奔镇国公府,在半路遇到了南彪。
南彪也是一脸焦急,正要往巨门巷赶:“你们这是......影哥,你怎么没跟着姑娘,姑娘呢?我有个天大的消息要告诉她,她上回在抚国公门外遇到的那个人,我查出来了!”
陆鸣蝉带着哭腔回答他:“丢了。”
“啊?”南彪愣在原地。
......
解时雨此时此刻还没有死。
她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帕子,放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樟木箱子里。
箱子再大,人也难以在其中活动,虽然凿了气孔,但也憋闷难受。
解时雨就窝在这个箱子里,不言不语,连眼睛也不睁开,只听着外面的雨声。
额头伴随着颠簸会时不时撞上坚硬的木板,但她依旧是不吭声。
雨还没停,她应该还在京城,但是身下不断传来马车的轱辘声,她想自己正在渐渐远离京城。
她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时间在她这里凝固了,但她知道叫喊只会是白费力气,最好是一动不动,反而能换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机会。
在心里掐算着时间,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下,箱子被搬动,她依旧闭着眼睛,任人摆布,哪怕这一来一去,将她一身的骨头都碰痛了。
等箱子放好,她才从气孔中得见一丝光明,但是依旧不言不语,尽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不发出任何动静。
按照这个天色,眼下应该是黎明时分。
身边不住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大约过了一刻钟,纷乱的脚步停在了箱子周围。
“殿下,有了她,您这一次就算是远在圣陵,也可无忧了。”
“一切都是未知数,父皇虽说要重建文武二府,但这武也不见得就落在陆卿云身上,还有个徐定风呢。”
“您放心,非陆卿云莫属,否则陛下不会到现在都还空悬着侍卫亲军总都指挥使一职。”
“他生死未卜,就算回来,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站到我这边,也是两说。”
“殿下,自古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您这次带着解时雨去圣陵,解时雨就是您的质子,不怕陆卿云不听您安排。”
“嗯,不过陆卿云这人......”
“您放心,此事办的机密,又有四皇子妃从旁协助,断不会出事。”
“怎么还没醒,不会死了吧,叫个老妈子过来看着她,也别在箱子里闷着了。”
“是。”
这两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渐渐远去,其中一个声音是解臣,另一个,是出发去给皇帝修陵寝的二皇子。
解时雨闭着眼睛,心想解臣这一回,是真狠。
没人会知道一个被驱逐的二皇子,竟然会将主意打到一个生死未卜的人身上,再加上林芝兰从旁协助,他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也许是到圣陵之后,也许是在半道,解臣必定会想办法解决她。
不会有人知道,等被人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腐烂在了他乡。
杀了她之后,解臣会干什么?
他也许会告知陆鸣蝉自己是死在二皇子手中,然后借力打力,彻底为太子除掉二皇子,再次得到太子重用。
“得逃,”她在心里想,“必须逃出去。”
很快,来了两个十分健硕的老嬷嬷,一左一右将她从箱子里掏了出来,再将她关到了一辆堪称是牢房的马车里。
马车门关上,她被推搡着倒在角落中,两位老嬷嬷则一左一右的盯着她,见她不挣扎不吵闹,就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隙透气。
人坐在这样的小笼子里,若是不透透气,不必真的憋死,心里已经先行死去活来了。
马车再次启程,二皇子的车队,缓缓的远离了京城。
再次休息的时候,是在沿途官邸中,两位嬷嬷仿佛是千手观音,不用解开解时雨手上的绳索,就能让她吃上热饭热菜。
入夜之后,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风是冷风,雨是大雨,伴随着雨声,门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门开了,是解臣。
他仿佛是被皇庄那一段经历给吓坏了,彻底觉察出权势的好处,因此随时随地都要带上四个随从,以壮声威。
解臣挥手,让屋中两个嬷嬷出去,又让小厮守住门窗,让解时雨插翅也难逃,这才满意的进门,并且在解时雨对面坐下。
屋子里只有一盏飘摇的灯火,在这灯火中,解时雨的模样显得很狼狈,衣服皱巴巴的,头发更是乱七八糟,胭脂齐齐褪了色,嘴唇上的殷红被齐齐往左下抹去,成了一道鲜艳的血痕。
然而这种狼狈只是皮囊,并未波及到她的灵魂。
她整个人在这种狼狈下显得苍白瘦弱,却镇定自若,眼睛往下垂,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睛里坚硬的光。
这让解臣很失望。
他本以为自己来看到的,应该是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
就像节姑那样。
看了半晌,他忽然出了声:“解时雨,我本来不想来见你的。”
解时雨掀起眼皮,慢吞吞看他一眼。
解臣在她的目光下露出一个笑脸:“但是我想,我必须得来见见你,毕竟是因为你,我才被迫走上这条路的。”
说完,他又俯身冷笑:“我的前程......全让你毁了,不过最终,还是我赢了,我们之间的恩怨,总算是了结了。”
这一回,他连呼吸都觉得顺畅不少。
第一百五十章 真面目
解时雨对着解臣眼里露出来的凶光,并不言语。
但是解臣对着她,有满肚子的话要说。
“要是你和其他女人一样,听从父兄的话,那么我们现在也可以做一对好兄妹,我可以做你的娘家,永远给你个靠山,你也可以做我力量的一部分,
可你偏偏不肯,结果——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
他的前程曾经有多光明,现在就有多恨。
解时雨听着,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这笑容在她脸上,忽然显出点慈眉善目的意味,而且是带着讽刺的慈眉善目。
她抬头直视了解臣,目光足以将解臣心里的每一处都看穿。
“你总是说前程,可你的前程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从来都是,是你自己——把你的前程随手丢弃的。”
“一开始,你在六部观政,年少有为,你父亲是户部三品,可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更进一步,你们不惜踩在别人的尸骸上往前走,这是你第一次丢弃你的前程,是不是?”
她说着,笑意吟吟的问了一句。
解臣沉了脸,恶狠狠的盯住了她。
解时雨不怕他的目光。
“你父亲让你去云州,你是进士出身、家世良好,既然能在六部观政,自然也能在云州能说会干,徐定风连草莽都能招安,难道不会重用你?你在他的账下,日后必定也是位少年英雄,
可云州太苦了,是不是?
荒漠能吃人,打仗会死人,你怕了,借着你父亲入狱,从此就留在了京城,这是你第二次丢下了你的前程。”
听到这里,解臣已经变了脸色,几乎要勃然大怒。
他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怒火,反驳她:“你还有脸提!如果不是你害了我父亲,我能从云州回来!”
“害?”解时雨又是一声冷笑:“那些东西是我送到他手里去的?
你从云州回到京城,卖妹求荣,做了太子幕僚,太子乃是储君,你原本只要持身中正,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如今也能在太子面前赢得一席之地,
龙潜之交,他日太子定鼎,你辉煌腾达,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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