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后不用问,答案她自己很清楚。
“我是最不希望你死的人,为了培养你,我和我的家族花了多少年的心血,你是知道的。”她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彻底无用了的废物,想寄予期待,又觉得她承担不起,只能连声叹气。
明意脸色惨白,突然问了她一句:“若我不是生下来就是大红的血脉,母后还会认我吗?”
司后没有回答,恰好此时,孟氏带着人冲进了庭院,笑着喊了一声:“姐姐跟女儿叙旧呢?来客了,出来见见吧。”
一句“女儿”,吓得司后魂飞魄散,想也不想就把明意往明安怀里一塞,冷声道,“处置掉,别让他们找到机会验尸。”
明安带着明意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朝阳城的夜晚不冷,但风却大,吹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嗅到自己嘴角边不断溢出的血腥味和身边侍卫举着的、燃烧的火把味儿。
她没想到自己的母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人处置她,还要尸骨都不能存。
这十几年来为了母后、为了母后的娘家、为了父王、为了朝阳城而战斗的画面,都被风扯碎烧毁在了火把里,可怜得像一场笑话。
明安在火光里回头看了她一眼,突然问她:“殿下有什么想说的?”
明意张了张嘴,皱眉:“原来我身上有毒。”
“从您十岁那年开始就有了。”
“所以今日输给一个无名之辈,不是我不厉害,是我毒发实在难受。”明意闭眼,“你得知道这个事实,并且转告内院其他人。”
明安半晌没再说话。
一行人将她抬出了主城,明安挥退了所有人,拿着匕首朝她靠近。当时的明意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着等死。
谁料他走过来,却是割开了她身上捆着的绳子,将她放上了一旁的兽车。
“殿下今日问司后,若殿下不是天生红脉,司后还会不会认您。”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司后生的孩子,只能是天生红脉。”
司后一族原是牧民,就因着血脉特殊,族里生过两三个天赋极强的斗者,以及孩子生下来大多都是有天赋的,所以才被朝阳城司上破例纳入后院。
她的第一个孩子,万众瞩目,不能是经脉平平,甚至连妃红、水红都不能接受,只能是纯正的大红色。
所以,天生红脉的明意,就算是个女儿身,也一定要扮作男装,成为她的儿子。
“有一个人或许能帮上你的忙,能解你的毒,还能带你重回朝阳城。”兽车将行,明安塞给她一张纸条,“活下去吧殿下,去找他。若他还活着,应该与您一般大。”
……
风吹过回忆里兽车的车帘,吹到眼下,微微拂起明意鬓角边的碎发。
她看向面前这人:“我不记得我给过你什么恩惠,也不记得你与我有多少情谊,你往常在内院,除了司后,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
从她身上无法得到半点好处,就没有理由这样帮她。
明安笑得眼角泛起几条纹路:“殿下以后会知道的,但是眼下还请殿下快走,司后知道了您还活着就不会轻易罢休,毕竟您若是被他们坐实了女儿身,司后一族便是灭族之罪。”
明意眉头皱得更紧:“我记得,你虽与司后关系极远,但也同属一族,更没有理由冒着被灭族的危险让我走,除非……”
“殿下。”明安打断她,微微一笑,“既然还能再见面,那往后的日子就还长着呢,何必急于这一时。”
听见了远处的脚步声,明意住了口,她深深地看了明安一眼,然后抓起床边放着的几袋贝币,扔了一袋给他,就抱着羞云从窗口越了出去。
装贝币的袋子沉甸甸的,里头还有不少是一千的面额,明安挑眉,摩挲了一下就笑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门重新被推开,护卫长应怜苍带人走进来,看着他摇了摇头:“司后给过你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未曾有罪,何须立功。”
“私纵逃犯两次,就算是有十几年相伴的同族情谊,也救不得你了。”
笑着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明安将它交到应怜苍手里:“共事这么多年,葬我一回不难吧?”
“……”应怜苍收了钱袋,垂下眼眸。
他身后的人跟着明意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浩浩荡荡的。他也就在这时候举刀,横在了明安的头顶。
***
明意没有回头地往前跑,羞云跑太慢了,她便将她背起来,间歇踩着剑飞行,元力不够的时候就落地飞奔一段,休息好了就再踩一段路的剑,如此,倒也没被追上。
羞云被颠簸得说不出来话,等她踩上剑平稳一些的时候才开口:“那个人好慈祥啊,他方才一直看着你,像看……像看什么宝贝似的。”
明意一怔,脚下的速度骤然慢了。
她其实很少看见明安,也未曾与他有过什么交集,印象里每回都是母后来看她训练得如何的时候,明安就在远处捏着手站着,瞥上两眼。
别说慈祥了,这十几年他连话都很少与她说,这样一个人,做什么在刚才这般显露情绪?
第125章 她需要纪伯宰
“不对。”脚步停下,明意终于反应了过来,“知道我还活着,司后派来找我的人不应该是他。”
已经放过她一次,又怎么会给他机会放她第二次,除非司后就是故意的,她想证实一件事。
背脊发凉,明意咬牙,突然用更快的速度朝郊外的会场跑去。
她现在回去救不了明安,只会是送死,除非纪伯宰来帮她。
她需要纪伯宰。
会场里,比试已经进行了一半,场中战况异常激烈。昨日还算好对付的那些队伍,今日统统换了人。
慕星城的队伍缺了铸器师,本就处于下风,还被其他城池的队伍围攻,纪伯宰身上都挂了彩,罗骄阳几个更是狼狈不堪,秦尚武想换人上去,但他身边实在没有铸器师,只能看着场内的情形干着急。
“我说秦师长啊,这纪伯宰给你慕星城,实在是埋没了人才。”左平嗤笑,“不如卖给我们新草城,至少我们这儿铸器师管够。”
“诶,你们新草城房子容易倒,还是卖给我们飞花城吧,有郑迢给他当帮手,比那几个眼生的小子顶用。”
“你们房子才容易倒,你们全飞花城的房子都容易倒!”
“秦师长也别太难过,反正你们慕星城输习惯了,今日这一场再输也没什么。”
好好的一群人,怎么就长了嘴。
秦尚武气得脸都绿了,谁甘心一直输啊?尤其是他们本可以赢的,纪伯宰元力强盛,神器损毁之后以自身的元力都能对抗好几个队伍用了神器之后的元力,这样的天才就该赢才对啊!
只是,这些队伍明显是提前打算好的,正面打不过就硬拖,左右不让慕星城的队伍在月光下站满半个时辰,不要脸起来,还两个队伍同时上。
拳头都捏得发白,要不是规则不允许,他都想自己上去了。
“慕星城参赛替换——”有人喊了一声。
秦尚武回头就想骂人,谁乱喊这话,他慕星哪还有人能来换。
结果一回头,他看见明意白着脸站到了场内,半边胳膊包着的白布都被血水浸透了,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都站不太稳。
“胡闹!”他连忙起身迎过去,“你怎么来了!”
“师长,我需要去救一个人,但光凭我自己办不到,所以我来帮他们赢下这一场。”她说得又轻又快,“赢下之后,请师长和他们帮我!”
难得看她这么着急,秦尚武想也没想就点头:“可以。”
点完之后他才哭笑不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说赢下就赢下?别说你自己都受着重伤,就算你没受伤,场内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世上没有赢不下来的战斗,只有不会赢的队伍。”一把将羞云推给他,明意走向了场中的冥域。
“好狂的小子!”正席上几个城池的师长都嗤笑出声,“就他这样子,走进冥域就得被撕碎。”
比试进行到一半要替换人是很难的,因为新人进去冥域,并不能第一时间与自己的队伍汇合,有可能在半路就被截杀了,尤其这人还瘦弱又带伤。
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但没几个人看好她,甚至早早吩咐了医官在旁边等着。
然而,佘天麟却是十分激动。
先前见明意,因着经脉损毁,她基本没了战意,整个人平静无波,透着一种认命的颓丧。可眼下,她那眼神与先前在朝阳城时并无二致,周身的气场甚至压得下头观战的一些人喘气困难。
这不是明意,好像是明献。
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她,但佘天麟很想看看,经脉损毁成那样,她还能怎么做?
一进冥域旁边就有元力袭来,明意给自己落下了纯白的护盾,然后举起星河落日,给了攻击的来处一道巨大的还击。
轰地一声巨响,白光冲天而上,差点穿透冥域。
“愚蠢至极。”左平看得哼笑,“这场地里本就需要隐藏行踪,她动静这么大,只会更快招来对手。”
“不对。”佘天麟微笑,“这样的举动招来的不会只是对手。”
巨大的白色光柱从一片茫茫花林里冲出,纪伯宰猛地回头,看见那个方向,当即低喝:“过去找她。”
“明意?”罗骄阳半睁着眼,血顺着他的眼皮往下流,“她竟然来了,是不忍心看我们死在这儿么。”
不置可否,纪伯宰给他们开路,带着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纯白的元力少见,更何况是这么强大的元力,一时间其他队伍都有些怔愣,以为是朝阳城替换了明献进来。
然而,朝阳城的人却是黑着脸,气势汹汹地朝那白色光柱所在的地方赶去,离近就开始攻击。
“叛徒!叛徒!”
五光十色的元力朝她袭来,明意甩出十几个防御神器,拼成一个蛋壳,将她护在了里头。
元力落在蛋壳上,只砸出几个坑,外头的众位师长顿时看向佘天麟。
佘天麟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教的。”
他才不会教明意这么没出息的神器,是她自己偷学的而已。
雍王今天不在,朝阳城是魏长生带队,他双眼发红,立马下令:“将这龟壳与她一起,碾成粉末!”
强攻神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可以说是事倍功半。但这几人都带着私怨,立马将所有的元力都化作了攻击,如巨浪一般朝那蛋壳拍去。
明意在蛋壳外头裹了一层纯白的元力,攻击来的时候她只是跟着蛋壳被推远,并未被碾碎。
“他们的元力要半柱香才能恢复,你们还等什么。”随着蛋壳起伏的时候,明意用元力喊了一嗓子。
埋伏在旁边的新草城的人一听,立马上前将朝阳城那几个气得嘴唇都发白的人淘汰。
他们造成的巨大元力浪花还在四周持续攻击。明意抽了一丝自己的元力扔出去,祸水东引,淹了那一群正高兴的新草城的人。
没有主人的元力伤害不大,但数量太多,十分难缠,新草城的人正恼得张口骂她,冷不防后颈就是一凉。
第126章 赢下这场比试
罗骄阳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他们刚过来,就看见朝阳城被新草城淘汰,而他们还能顺手淘汰了被困在元力海里的新草城。
“正好饿得不行了,这些龟孙子,专盯着我们打,再多的元力也不够耗的。”樊耀骂骂咧咧,上来就大口大口地吃起四周的元力。
这种方式不能把别人的元力完全转化成自己的,会损耗很多,但不吃白不吃,他们几人实在累得够呛。
纪伯宰没理他们,踩着飞剑上前,将明意从蛋壳里拉了出来。
“你怎么突然——”
“快赢!”她抓着他的手,眼神灼灼,“快赢下这场比试,然后我跟我走!”
“……”
从未见过她这么炙热的眼神,仰头望着他,眼里全是他的倒影。
纪伯宰心口跳了跳,不自在地别开头:“知道了。”
明意接过他们手里的神器,一边带着他们转移,一边飞快地替他们修补。
“这手法也太熟练了。”外头正席上的师长们又一次齐刷刷地看向佘天麟。
佘天麟乐呵呵地道:“青云代有人才出,这小子天赋不错。”
“光靠天赋没人教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左平死死地盯着他,“佘师长别是另外收徒了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佘天麟严肃起来,一拍桌子就指天,“老夫发过誓,这一辈子就只收明献一个徒弟!”
收得多好啊,瞧瞧那修补的手法,跟他如出一辙。
几个师长都欲言又止,憋屈地将话咽了回去,然后继续看。
别的铸器师要在安静的环境下修半天的上等神器,她抠着软铁几下就摆弄好了,用元力一铸,光洁如新。
原本已经是弹尽粮绝的慕星城队伍,眼下就跟复活了一般,重新斗志昂扬。
“这样不行。”逐月城的人在暗处看着,低声商量,“先打掉他们的铸器师,那铸器师本就带伤,比别人都要好对付。”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于是接下来狭路再相逢,他们都优先攻击铸器师。
但是,谁能告诉他们,为什么攻击别人纪伯宰都还只是帮着挡一下,但一对准那铸器师,他就跟煞神似的,不但挡攻击,还要反过来攻击出手的人,元力强盛得像是想把人弄死。
幸好逐月城带队的人眼疾手快先一步把队友劈晕淘汰,不然还真挡不住他那一下。
“他也意识到了铸器师的重要了?”樊耀高兴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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