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位高些的,借着职务去了女子元士院,捐赠了许多的晶石不说,还给了些家里私藏的斗术卷宗。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明意也不好不去一趟啊,就只能去看看。
结果那才人跟饿狼捕食似的追了她三柱香的功夫,明意实在跑不动了,只能给他抬了贵人,然后就说有奏折要看,溜之大吉。
整个后院能让她睡安稳觉的只有司徒岭和周子鸿,但司徒岭吧,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弟弟,老去睡着也觉得怪别扭的,那就只剩下了周子鸿。
于是她一连三晚都翻了周子鸿的牌子,但紧接着周子鸿就被人参了一本,说是圣宠优渥,私下有人打着他的旗号收受贿赂。
这事她还没给周子鸿说,怪为难的,一边跟人家谈笑生风,一边处置人家的亲人也不太好。于是犹豫着要不要去翻别人的牌子。
周子鸿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眼神就黯了两分:“司上有新欢了?”
“……没有。”
“那便是我伺候不周,让司上不舒坦了?”
“更是没有。”明意连连摆手。周子鸿是最体贴的,屋子里永远飘着她喜欢的书墨香气,被褥柔软暖和,她一旦入睡,他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哪里还会不舒坦。
眼眸亮了亮,他走近了一步:“所以,不是我的原因?”
“自然不是。”明意叹息,想了想干脆把那折子上的名字撕了,将内容给他看。
周子鸿接过,一目一行地看完便合上:“臣知道了,司上不必为难,臣自会处置。”
明意松了口气,笑着问他:“晚上你那边有什么好吃的?”
周子鸿莞尔:“做了司上最爱吃的葱油饼。”
“好。”她抚掌而笑,“稍后我就过去。”
周子鸿拱手退了出去。
明意撑着下巴看着他的背影,觉得真能有这么个知冷知热的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这不比自己上赶着喜欢一个人来得轻松?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成年人只想着能过好日子。
“司上。”白英凑上前来与她低声道,“宫里那位病中饮酒,病情加重了,正在四处求药。”
明意听得挑眉:“不愧是陛下啊,病中还饮酒,这做派,一般人都学不来——他缺什么药?”
“血参。”
那不就是在慕星城才有的东西。
明意摆手:“陛下手眼通天,哪会有找不到的药,用不着我来操心。”
话是这么说,当明安离开奴隶场,回到朝阳城的时候,明意看见他奉上来的血参,第一反应还是吩咐白英:“给宫里送去。”
明安感慨地看着她:“你长大了,少了几分倔强,也能屈能伸了。”
明意笑了笑,眼睛没有看他,只道:“言氏和明礼都逝了,纪伯宰以我的名义给他们修了宗祠。”
这是纪伯宰笼络臣心的手段,但她怕明安接受不了,毕竟那都是他的仇人。
然而明安却摆手:“人都死了,修个宗祠也没什么大不了。”
明意有些意外,想了想点头:“你的住所我安排在了内院,往后……”
“不必了。”明安摆手,“眼下六城统一,我在哪里都一样。路上过来瞧见苍雪城不错,便想着过去定居。”
微微一愣,明意终于看向他的眼睛。
她如今是城主了,他既然是她的亲生父亲,便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享,竟要去别城定居?
察觉到她的疑惑,明安笑了:“我这前半生都在为仇恨而活,临老你难道还要我留在这朝阳城,看着这些熟悉的建筑在回忆里煎熬?”
“苍雪城很好,你娘生前最喜欢大雪,我带着她的灵位一起去,她定然欢喜。”
明礼看向她,笑得眼角微微挤出纹路:“原本在慕星城赚了点小钱,但都给你买礼物了,所以城主,我去苍雪城安置,你可得给我些钱财。”
明意回神,手足无措地道:“给,定然是要给的,宅子、车马、银钱,我都一并给您备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的生父相处,明礼也从未对她这般和蔼过,所以她有些慌。
一旁的周子鸿看出了她的情绪,上前两步扶住她的胳膊,轻声对明安道:“司上准备了洗尘宴,还请老大人前往享用。收拾细软还要几日功夫,内院里的青殿也收拾好了,老大人待会儿若是醉了酒,只管歇下。”
明安转头看向他,微微挑眉:“大儒的弟子。”
“给老大人见礼。”
看看他又看看明意,明安突然笑了:“我们常说老天是公平的,前半生亏欠你多少,后半生都会补给你,原来竟是真的。”
明意干笑,正不知道说什么,周子鸿就颔首:“是,所以我孤苦前半生,都是为了现在与司上相遇。”
“哈哈哈,好小子!”明安点头,“走,喝酒去。”
周子鸿扶着明意跟上,偷偷朝她眨了眨眼。
明意终于从那股不自在里挣脱了出来。
她去宴席上入座,看着明安和周子鸿谈笑饮酒,心里渐渐松快。
宴上有舞姬,只是,别处的舞姬都是女子,她这儿的舞姬却全是男人。
和歌而起跳胡旋,明意饮酒间隙一抬眼,就瞧见个人扭伤了脚,胡服像花一样旋转绽开,露出下头主人苍劲白皙的脚踝。
“司上饶命。”胡服衣摆落下,那人跪在地上,腰颤如柳,声脆如莺。
明意觉得这场景很是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嗯”了一声便道:“不妨事,起来吧。”
那人起身抬头,四目与她相对,墨潭般的眸子满含羞怯地看向她。
第190章 被人放弃的感觉
只一眼明意就觉得心口一跳。
好生动人的一张脸,眉如远山,唇含朱丹,额心一点红痣,鼻梁又挺又直。身段看起来瘦弱,但整个人瞧着又挺英气。
怪合眼缘的。
身后的白英十分有眼力劲儿,见状就让人将他扶了下去,安置在了后院。
明意转头,对上周子鸿的目光,眨了眨眼:“我就看看,又不动他。”
“司上开心就好。”他淡淡地道。
就知道他会生气,明意心虚地给他倒了酒,低声道:“晚上还是去你那儿。”
神色稍缓,周子鸿别开了头去。
明安喝得高兴,回去倒头就睡。周子鸿牵着明意的手,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居所。
“司上喜欢那个舞姬?”他开门见山。
明意含糊地道:“就是看着顺眼,人家又受伤了,就照顾照顾。”
周子鸿深深地看着她道:“那人跟纪伯宰相貌有七分相似。”
“啊?”明意望天,“没瞧出来。”
没瞧出来才怪,她那一眼的错愕,分明就是想到了纪伯宰。
不是说不喜欢他了吗?不是说已经放下了吗?那怎么看见这样的人,第一反应不是赶出去,反而还收到后院了呢?
明意沉默,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明月千里远,还不许我看灯台了吗?”
“司上焉知他不是宫里那人的手段。”
“是他手段又如何,我又不沾染那人,就摆着看看。”明意有些不耐烦了,“你怎么老管我这么多。”
周子鸿一怔,继而垂眼。
气氛有些尴尬,明意扭头就走。
她收后院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找麻烦的,谁让她觉得麻烦,那她就远离谁。
……
“周子鸿失宠了。”
纪伯宰下病床的第一天就听见了这个让人开心的消息。
他算了算天数,哼笑:“一个月都没撑住。”
“新来的舞姬林還获了宠,但一直没给位份。”不休垂眼,“奴才倒也看不明白姑娘的心思了。”
“有什么好看不懂的,她能将人收下,就是心里还有我。”纪伯宰更衣洗漱,心情甚好地出门,“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够了。”
周子鸿先前何等风光,每日都能侍寝,短短半个月就从才人变成了贵婿。他今日倒要去看看,没了恩宠的贵婿,是个什么境况。
当然了,他堂堂六城之主,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去明意的后院的,那不体面。他找了个非常好的借口,叫巡视六城,就从朝阳城开始巡起。
明意接到消息的时候头也没抬:“让师父去接驾,我今日没空。”
朝阳城已经开始陆续往浮空岛搬迁了,很多事都等着她处理,哪那么多时间陪他折腾。
白英有些为难:“佘师长今日在授课,也没什么空闲。”
明意顿住:“那司徒岭呢?”
“在审案。”
“周子鸿?”
白英终于点头:“他倒是有空,只是……”
“别只是了,叫他替我应付应付。”明意摆手,“事成之后把边城刚贡上来的珊瑚给他一株。”
“是。”
改着改着奏折,明意猛地抬头。
不对啊,周子鸿哪里是纪伯宰的对手?万一纪伯宰给人捏死了怎么办?
仓促将最后几个折子都改好,她起身,飞快地往外走:“他们走到哪儿了?带路带路。”
纪伯宰和周子鸿站在内院城楼上,正在眺望朝阳城的街道。
“近来天气暖和了,没想到周大人浑身还这么冰凉。”纪伯宰勾唇看着远处,“是被子太薄了吗?”
“有劳陛下惦记,臣身子弱,经常感染风寒。”周子鸿面无表情地还击。
“哦?是因为感染了风寒,最近才失宠了吗?”他皮笑肉不笑。
周子鸿看他一眼:“臣下不敢这么说,若是风寒好了还得不到司上垂青,那岂不是徒惹难堪。”
纪伯宰眼神稍冷:“你胆子很大。”
他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挑衅过。
“陛下过奖,若没几分胆量,也当不了司上的贵婿。”
“贵婿可以有很多个,你只是其中一个。”纪伯宰慢条斯理地道,“司徒岭是贵婿,林還将来也会是贵婿,她心里没有你们,你只不过是她与我赌气的工具之一。”
“陛下不愧是六城之主,这般的自信,臣等是学不来的。”周子鸿道,“也对,陛下向来被人偏爱,无法接受司上心里没有您也是情理之中。”
“她心里若是没有我,林還就进不了内院。”
“她心里若是有您,我今日就当不了贵婿。”
“……”
纪伯宰突然觉得很烦。
他一个玄色元力的斗者,六城之主,为什么要跟一个文弱书生在这里争这些有的没的?他看不顺眼的人,杀了就是了,一向如此,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起,纪伯宰就看见周子鸿半边身子倾向了城楼之外。
“做什么?”他皱眉。
“陛下要不要与我打个赌?”周子鸿看着远处过来的人,微微一笑。
“赌什么?”
“赌在她心里,你重还是我重。”
荒谬,这事还用赌?他刚想张嘴,面前这人却就直接倒向了城墙外。
飞落的身子,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往下翻倒。
纪伯宰被他这举动震住了,下意识地跟着他跳下去,想将人捞住。
然而,远处一道纯白的影子来得更快更猛,飞身接住坠落的周子鸿,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纪伯宰怔愣地看着她的脸。
明意眼里有焦急,有担忧,有气愤,独独没有他。
她自顾自地将周子鸿抱着落去地上,恼怒地道:“你怎么也不小心些,这么高的地方,你又没元力,瞎晃悠什么!”
周子鸿坐在地上,任由她责骂,目光却越过她的肩膀,直直地看向了他。
他一句话也没说,眼里甚至没有多少得意的神色,但纪伯宰看着他,心头无名火蹿了老高。
“他自己跳下来的。”他对明意道。
明意头也没回,似是懒得与他争论,只道:“惊扰陛下了,是臣下之过。”
“你哪怕念我是陛下,方才也该先救我。”他垂眼。
周子鸿说得没错,他被偏爱惯了,这种被人放弃的感觉,他接受不了。
第191章 什么东西她都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
先救他?
明意觉得纪伯宰别是登基把脑子登坏了,周子鸿一点元力也不会,这么高摔下来焉有命在?而他,别说这点城墙,就算是半空中摔下来有玄龙护身都死不了。
不过听他这沉重的语气,似是当真动了怒,明意叹息一声,回过头敷衍地拱手:“我这内子柔弱,还望陛下多担待。”
柔弱的内子朝他颔首,跟着道:“陛下若要怪罪,就怪罪我吧,司上也只是救我心切。”
一句话将他堵得心口都生疼。
纪伯宰自己慢慢站直了身子,抿紧了嘴角:“好一对鸳鸯,我哪能怪你们。”
“多谢陛下。”明意也将周子鸿扶起来,犹豫地看了他一眼之后道,“子鸿受了惊,后头巡城不如就由臣随驾。”
这原本就是纪伯宰希望的,但现在他突然就不乐意了。
什么东西她都当个宝似的捧在手心。
“周大人走不得了?”他斜眼看过去。
周子鸿深深地看着明意,目光里的担忧比明意看他的更甚,闻言轻轻摇头,捏紧了她的手:“臣下走得,愿意随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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