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不要闷在心里……”
抓着裙角的手陡然收紧,小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明白,他这是在提醒她不要再轻生。
可是她做不到啊,她讨厌这个世界,讨厌这个世界的人,讨厌这个世界的物,她甚至讨厌呼吸这个世界的空气。
每次身旁有人的时候她都会猜想,这人是不是在心底嘲笑她?是不是在心底算计她?又或者是不是想伤害她?
每天她的心都提着,提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四周的空气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就像河上的浮萍,没有根,也寻不到归处。
她想逃,逃离人群,失去意识,失去呼吸,那样,她就再也不会担惊受怕了。
然而这么久了,她竟还没成功。
她这次醒来身旁好不容易没有了人,她以为自己这次可以成功的,她不想伤害别人,她真的没想到他会跟着跳下来……
“余笙,你能不能别管我了!”小姑娘突然抬起头,眉头紧锁直视着男孩。
余笙沉默,他看着面前一心求死的小姑娘心中的怒气蹭蹭往上涨,明明小稚儿很喜欢这个世界却不得不离开,明明他的小姑娘想回来现在却怎么也回不来,而她却在做着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眸子里的柔光消失,他紧抿着唇抓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就向外走去。
“你干什么?!你松手!你带我去哪?!”夏已末慌乱地挣扎着,恐惧袭遍全身。
余笙一言不发,只是拉着她向外走去。
邵坤霖听到夏已末的大叫声急忙跑了出来,浑身散发着冷气的男孩让他心中一惊,他可没见过余笙发过这么大的火,连忙追下楼,“余笙!有话好好说!别跟小姑娘置气!”
余笙驻足,回眸,声音冷厉,“别跟着。”
言罢,钳制着小姑娘的手继续向外走去。
邵坤霖就像被下了定身咒,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他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挣扎未果的夏已末后来也就不挣扎了,有什么好挣扎的,左右不过是贱命一条,他若真的有心伤她,倒省了她的麻烦。
余笙察觉到小姑娘竟然放弃了挣扎脸色愈发难看,现在是他,如果换成其他人想伤害她,她是不是就这样从了?
五指陡然收紧,他压不住心中的怒气,脚下的步子越走越大,夏已末的手腕被勒出了红痕,她紧咬着牙关什么也不说费力地跟着他。
行至海边,两人站在临海的礁石上,余笙终于放了手。
“你想干什么?”她平静地问。
余笙眼神晦暗不明,突然抬起手把小姑娘从礁石上推了下去,「噗通」一声,女孩落水,来不及惊呼,又「噗通」一声,另一道身影也入了水。
海水冰冷刺骨,乘着海浪一下又一下拍打了过来,将不会游泳的小姑娘重重拍了下去,海水汹涌澎湃,灌进了她的耳朵里,嘴巴里,鼻子里。
海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什么也看不见,耳边闷闷的,压得她头痛欲裂,嘴巴鼻子里都是水,气泡缓缓溢出飘向水面。
她在水底挣扎着,身体的本能使得她想浮出水面呼吸一口空气,双手在水里胡乱抓着,想要寻求一个借力点,可是四周除了水就是水。
就当她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手上传来一股力,她欣喜若狂,「哗啦」一声浮出水面。
小姑娘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四周的空气,她从未想过原来能呼吸是件这么幸福的事。
可不等她庆幸,头上传来一股力,又将她生生压了下去。
海水再次袭来,她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寻找着刚才的借力点,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夏已末绝望极了。
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小姑娘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眼前蒙上一片白,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本打算放弃的小姑娘手边突然又出现了什么东西,她顾不得多想,本能地借力浮了上去。
随着又一声「哗啦」出水声,她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窒息的感觉太过残忍,死里逃生的小姑娘抱着身旁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崩溃大哭起来。
哭声凄惨至极,回荡在整个海边久久不散。
第289章 打点滴
余笙看着怀里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心疼极了,把她扔进海里他比谁都心疼,可是他能怎么办,这一个月他不工作还可以时刻盯着她防止她做傻事,可如果下个月他去工作了,那她怎么办?让人像看囚犯一样看着她吗?
他不想这样。
只有体会过濒临死亡的感觉才会对死亡心生惧意,如果这一次不够那他就陪着她多来几次,总有一天她就会放弃的吧……
男孩重重地叹了口气抱紧了她,声音无助又无力,“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夏已末一愣,哭声戛然而止,她这才发现自己抱着的东西不是东西,像见了鬼赶紧松了手,然而一松手身子就开始下沉,小姑娘慌乱之下又赶紧抱住了余笙。
“你!”她恼怒抬头,本想质问他,一抬头却突然瞳孔一缩,“你伤口又出血了!”
闻言余笙不甚在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头,轻声道:“不碍事。”
鲜血染红了纯白的纱布,血丝顺着水滴缓缓而下,落入水中滴答一声瞬间扩散,伤口遇水如果感染的话会化脓,这是基本常识。
夏已末不懂他,把她推下来他自己又下来作甚?
既然嫌弃她不珍爱生命,那他这又是在做什么?
她想不通,却又不想问。
“我们要一直泡在水里吗?还是说你还想把我再扔下去?”
小姑娘说话的语气有些许的冷,目光更是倔强着不肯看他,余笙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双臂用力,把小姑娘推向一旁的礁石,成功把她推上岸后才爬了上去。
他疲惫地躺在崎岖不平的岩石上,看着天边那一轮红日若有所思,忽地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嗤笑出声。
“笑什么?”小姑娘本不欲与他多交流,奈何身体却无意识地问了出来。
余笙侧眸看向一旁静坐的少女眸子里闪过一瞬恍惚,“以前啊,晚晚总说我是天边的小太阳,那时我心里还沾沾自喜,现在看来我就是个笑话,人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发光发热照耀人间的太阳。”
小姑娘闻言讥讽一笑,太阳吗?深渊里又怎么会有太阳?
既然有太阳又为什么不肯照耀她呢。说白了,太阳照耀的始终是人间美好。
“回去吧。”她突然起身,不等余笙开口便自顾自地朝别墅走去。
余笙轻叹,看着她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排解心事最重要的就是交流沟通,可是她却丝毫没有跟他沟通的欲望。
好在她今天哭了出来,眼泪总是能缓解一些忧伤。
不过最让他开心的还是小姑娘在生死抉择之际选择了生,这说明她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想甩掉痛苦,甩掉痛苦的回忆。
男孩勾唇一笑,快速起身,可不知是起身太快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前竟有些恍惚,不过他也没有太过在意,他循着小姑娘的步子朝着她快速追去。
小姑娘一进屋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缩进了龟壳一样的被子里,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被子里。
恍恍惚惚中睡着,她知道,这一睡身体的掌控权便不是她的了,有时候她倒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才好。
可是就连醒与不醒都不是她自己能决定的。
当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是黑的,她正趴在床边睡觉,长时间未动身体僵硬又酥麻,她皱着眉缓缓抬头。
一抬眸,床上的男孩正睡得香甜,他的手上还粘着白色胶布,一根软管连接向上,接在了一瓶点滴上。
嗯?在打点滴?
他怎么了?
还在疑惑中,邵坤霖端着一盆水缓缓推开了门,男人看到小姑娘醒了神情陡然紧张起来,“你……你这次是谁啊?”
夏已末瞟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夏已末。”
一听是夏已末邵坤霖如临大敌,几步走到小姑娘面前,把水盆放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她急切开口:“余笙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先安分两天,我没时间照看你,你更不能出什么事,如果他醒了发现你出事那就真的出大事了!”
小姑娘觉得面前这人甚是聒噪,莫名其妙跑过来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她不想理他,但目光扫到床上沉睡的男孩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唉!”邵坤霖重重叹了口气,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娓娓道来。
“上次带你出去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脑袋上的伤口可能是感染了,当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你不知道,他心口上也有伤,平日里不显,可一旦生病心口上的伤口就会疼,这一疼啊又无可奈何,医生说是后遗症,没办法治的,他啊吃了止疼片,疼着疼着就睡着了,这一睡到现在还没醒。”
闻言小姑娘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不送医院?”
邵坤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孩,无奈摇头,“他这是老毛病,送医院也是输液,在哪输液都是输,只要退了烧人也就没事了。
况且……况且在他昏迷之前特意交代了让我守着你,怕你出事……所以啊夏小姐,你安分几天吧,我真照顾不到你。”
夏已末错愕,空洞的眸子里划过一瞬涟漪。
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在那种情况下想的还是她?
她不懂这些复杂的感情,但又觉得被人如此重视的感觉很好。
小姑娘瞥了一眼一旁的水盆,拿起里面的毛巾搓了一下叠好放到了他的额头上。
“你出去吧。”
这话是对邵坤霖说的,邵坤霖反应了一会才明白。
“夏小姐,你……”他欲言又止。
“放心。”简单两个字,告诉邵坤霖她不会再轻生。
邵坤霖有些犹豫,他对面前的小姑娘没多少感情,他主要是怕她出了什么事床上的那一个崩溃,他务必要看好她才是。
见邵坤霖迟迟不肯出去,小姑娘回眸,目光清冷,说话声音平淡没有半分起伏,“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我出去!我出去!”房间里尚且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外面可不一定啊……
“一会输完液你喊我,余笙的私人医生就在楼下,你喊一声我们就能听到。”说着邵坤霖赶紧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当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时小姑娘慢慢坐了下来,她神情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剩一半的点滴,又瞥了一眼床上一动不动的男孩,然后便静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
房间里静得可怕,每当如此安静的时候她都会乱想,乱想的后果就是再次做出可怕的举动,可床上的男孩还在昏迷,她不能添乱。
小姑娘压抑着心中的恶念,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试图制造点声音来让自己分神。
但恶念如果那么好压制她又怎会落魄至此。
最终目光落到了悬挂在输液架上的玻璃瓶上,她颤抖着手一点点靠近,在马上就要碰到玻璃瓶的时候床上的男孩无意识呢喃了一声。
“晚晚……”
只一声小姑娘瞬间回神,侧眸看着双眸紧闭的男孩她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猛然后退,大口喘着粗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
她不能在这干坐着,她得做点什么事,找点什么事做吧,找点什么事做……
夏已末茫然环顾四周,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目光掠过一抹白,眸子慢慢定住,那是一个本子,本子旁还有一根笔。
行至桌前停下,她看着面前纯白无瑕的纸张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于是拿着本子坐了回去,深呼一口气握着笔的指尖慢慢移动。
第290章 一幅画
其实余笙醒了……
见小姑娘还是想轻生他心里多少有点失望,但后来看到小姑娘又放弃了,紧皱的眉头随即慢慢舒展开来。
小姑娘正专心地垂着头在本子上画着什么,沙沙的写字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悦耳。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小姑娘依然没有注意到余笙已然睁开了眼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下生风。
余笙见她愿意将注意力投到一件事情上甚感欣慰。可是……他的点滴快没了啊!
小姑娘竟然还没发现!
看着越来越少的点滴瓶余笙用力咽了口唾沫,犹豫着要不要装着刚刚清醒,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小姑娘突然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画就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那双向来无神的眸子里竟闪烁着灼灼光辉,余笙愣了一下后慌乱地闭上眼睛。
小姑娘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画作,左看看右看看不甚欢喜,抬头随意地瞟了一眼余笙,见他还没醒又随意地瞟了一眼点滴瓶,见底的玻璃瓶让小姑娘脸上瞬间现出惊慌。
输入空气会死人的!
「滋啦」一声,凳子摩擦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夏已末急急忙忙跑向门口。
小姑娘一出去余笙便睁开了眼睛,其实在软管里还存了一些液,她没必要如此惊慌。
无奈轻笑,侧眸看向凳子上的画,看清楚她的画作后男孩愣住了。
只见本子上画着一轮巨大的红日,红日悬挂在海面之上似在慢慢西落,水天一线无比壮美。
其实这不过是一幅很普通的画,让余笙震惊的是小姑娘并没有学过画画,可这幅画却很成熟,这不是随手画便能画出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不通。
恰在这时秦波跟着夏已末急匆匆地跑了上来,余笙赶紧闭上了眼睛。
玻璃瓶里的液体已经空了,好在拔针及时,并没有酿成大祸。
余笙装作刚刚清醒的模样慢慢睁开了眼睛,混沌的眸子呆滞了一瞬,随即慢慢聚焦。
“秦哥,你怎么来了?”声音沙哑,好似昏迷许久。
“你病了我怎么能不来?”秦波一脸严肃,似在怪罪他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余笙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余光扫了一眼垂着头的小姑娘,目光出现一瞬犹疑,“秦哥,我想跟你说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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