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苏庭芜心有愧疚，又不好让蒋世元留守，只能自己留下来照顾湛零。
季堪白也没说什么，带着孩子回家了。
家里还有一个季初，不能放着不管。
这一守就到了周一。
湛零依然一点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第76章 番外-芜白篇（46）
湛零在白城无亲无故，苏庭芜总不能把他丢给蒋世元不管。
何况蒋世元也得赶早班飞机回云城工作，不然手机非被打爆不可。
苏庭芜请假在医院看护一天，湛零还是没有动静。
季堪白下班后，带着两个孩子来医院。
见苏庭芜一脸疲惫神色，他很是心疼：“庭芜，要不我们请护工来吧，你这样熬着不是办法。”
苏庭芜也认为有道理：“那我去医院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护工。”
“我问吧，你带孩子们去吃饭，我在这儿看着。”
“嗯，麻烦你了。”
在病房里呆一天，还是对着湛零，苏庭芜被各种旧事带出来的情绪轮番折磨，确实很压抑。
离开病房后，她听着苏久和季初两个孩子小声交谈学校发生的事情，心情都敞亮很多。
在医院餐厅吃过饭，苏庭芜给季堪白打包了一份，然后回到病房，让季堪白吃完就带着孩子回家。
她还没有粗神经到让季堪白在这儿守夜。
季堪白不把湛零掐死就不错了。
季堪白也知道苏庭芜的想法，离开前告诉她：“虽然这里是医院，但你还是要谨慎一点，如果湛零情况不对，一定要叫医生知道吗？”
苏庭芜笑着点头：“嗯，放心吧！对了，别忘了给大嫂打电话汇报小初的情况，孩子们明天还有体育课，要提前准备好运动服……”
季堪白一一记下，临别时对她微笑：“我走了啊，小初小久，回家了。”
“妈妈再见！”
“婶婶再见。”
“好，明天见。”
他们过来走一遭，就像给她充了电。
苏庭芜恢复精神，回到病房，看着床上的湛零，任劳任怨的帮他按摩手脚翻翻身。
夜班医生过来一回，嘱咐苏庭芜看好湛零，如果他醒了，一定要按铃。
苏庭芜点点头。
转眼就是深夜。
苏庭芜正靠在床头犯困，突然感觉有个黑影在靠近自己。
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是一只手。
湛零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伸手想要触碰她，一双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明亮。
苏庭芜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下。
湛零的手僵在空中，慢慢落下，眼神也黯淡下来。
苏庭芜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站起身，有点尴尬的说：“你醒啦？我叫医生来……”
湛零没吭声。
没一会儿，医生进来，开灯给湛零做了个简单的检查，没查出什么问题。
苏庭芜还是不放心，问道：“如果没问题，为什么会昏睡这么久呢？是不是那些药副作用太厉害了？”
医生说：“因为血检里并未发现异常，所以应该只是心因性的晕厥，病人要注意控制情绪，家属也不要刺激他，一定要保持心情平和，最好再和原来的主治医师一起讨论一下后续的休养方案……”
医生离开后，苏庭芜也不困了，轻声问他：“你一天没吃饭了，饿不饿？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买……”
湛零自己撑着身体坐起来，一字一句道：“这里好闷，我想出去兜兜风。”
第77章 番外-芜白篇（47）
湛零想兜风，这个要求还是可以满足的。
但是到了停车场，湛零想自己开，苏庭芜只好把钥匙交给他，上车前叮嘱：“如果感觉不舒服，一定要提前停车，换我开。”
湛零给她一个后背。
苏庭芜坐在副驾，挺不放心。
不过，她见湛零倒车转向开的还挺稳，稍微松了口气。
如果兜风可以改善他的心情就好了。
车子开上城市道路，深夜的白城依然灯火璀璨。
湛零打开车窗，保持平缓车速，闲闲的吹着夜风。
他换下了病号服，重新穿上那身毛茸茸的白毛衣。
他像在度假一样，神态温和恬静，苏庭芜看着他，心里有种落泪的冲动。
这样的湛零看起来是那么正常。
正常到仿佛他们之间什么苦楚都没有经历过，一直安稳幸福的活到现在。
可是她知道，这身纯白无暇的毛衣里，包裹的是一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都有一个好的结局呢？
两人在城市里吹了半小时的风，其间湛零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苏庭芜还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只是，刚开口叫了他的名字，他就一打方向盘，把车子开上了另一条公路。
苏庭芜提醒：“这是离开白城的路，你走错了……”
湛零两手握紧方向盘，凉凉的说：“没走错。”
苏庭芜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你想开到哪里？”
湛零目视前方，唇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我带你走，好不好？”
苏庭芜终于知道，自己在大半夜跟他同行的决定错的有多离谱：“湛零，停车，我要下去。”
“不。”他踩了油门，车速开始提升，“我们回厦城，回老房子……我会对你好的，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苏庭芜不敢刺激他，只好点头：“我知道了，换我来开车好吗？晚上开这么快不安全……”
湛零嗤了一声，笑得很轻蔑，仿佛戳破了一个蹩脚的谎言：“你只是想骗我停车吧，庭芜，如果停下来，你又要离开我了。”
油门已经踩到底，车速快到飞起，疾风刮得苏庭芜几乎喘不过气。
她紧紧攥着安全带，连呼吸都很费力：“湛零，你停下……我害怕……不、不要……”
湛零没有看她，声音温柔到好像在跟她倾诉衷肠：“你不肯跟我一起活，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在引擎发狂一般的巨大噪声中，他这轻飘飘的话却是无一遗漏的传到她的耳中。
苏庭芜一震，愣愣的看着他冷如冰霜的侧颜。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反正得不到，不如干脆毁掉。
他要带着她，走向灭亡。
苏庭芜松开了手。
已经抓在手里的手机掉在车里，受到触动亮起的屏幕上显出了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那一亮让湛零的神色更加阴暗。
他知道，那串号码必定是季堪白的。
但季堪白凭什么……
凭什么？
明明是他最先和庭芜相遇。
明明是他最先成为她的快捷键。
他只是一步走错，却落得满盘皆输。
庭芜从来没用快捷键给他打过电话。
一次也没有。
现在的他，一无所有，庭芜不要他，孩子也不爱他。
但他不会像落败的流浪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
苏庭芜是他的最爱，是他的光。
就是走，他也要带上她，一起走。
第78章 番外-芜白篇（48）
两束车灯划破浓稠的黑夜，疾驰的车子朝着前方的末路冲刺。
意识到湛零想跟她同归于尽后，苏庭芜反倒释然，连找季堪白和报警都放弃了。
她不想让自己在最后留下的是一串惨叫。
她只是遗憾。
早知道晚上和季堪白还有孩子们见的是最后一面，她就应该跟他们一起吃个饭。
告别的时候，也应该笑得更好看一点。
她不打算跟湛零求饶。
不是没跟他求过饶。
在厦城的别墅里，她不知道求过他多少次。
可他还是什么都做的出来。
抢方向盘的话，这么快的车速，一旦失控，她只会死的更快。
她认命的倚在副驾座位上，微微垂着眼皮，右手在膝盖上紧握着左手。
握着左手的手指，握着手指上的戒指。
这么做，苏庭芜感觉季堪白就在身边。
这样一来，前面那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好像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但她还是舍不得。
她的好日子才过三年。
她还想跟季堪白过以后的三年，三十年。
现在看来，大概是过不成了。
如果有下辈子……
请不要再让她遇上湛零。
他的爱太沉重，她根本承受不起。
车子开上高架桥，湛零一把握住苏庭芜的手，用力再用力，恨不得把她攥进手心里。
苏庭芜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一丝回握的意思都没有。
湛零对着高架桥的护栏冲过去。
苏庭芜闭上眼睛，一行眼泪潸然落下。
之后，就是一声巨响，一场天旋地转，剧痛交织着晕眩。
旋转过后，眼前是一片破碎，到处都是血。
苏庭芜被安全带和安全气囊压在座位上，头朝下的看着鲜血流过垂下来的胳膊。
血飞快的填充了婚戒和手指的间隙，再从指尖一滴滴的滴落。
她心想，刚才还不如死了干脆，现在醒着，感觉好疼，疼得受不了。
再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
当苏庭芜睁开眼睛，已经是两天之后。
她大难不死，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活了下来，只是左手被撞出了粉碎性骨折，全身软组织多处擦伤。
都是皮外伤。
她从季堪白口中得知了这场车祸的经过及后续。
湛零并未带着车撞护栏，他在最后关头打偏了方向盘。
但是他们运气不好，在那样的深夜里，迎面撞上了一辆超速超载的大货车。
两辆车全毁了。
货车司机还活着，跟苏庭芜住同一家医院，据说正在积极准备私了。
苏庭芜的声音颤抖：“那……湛零呢？”
季堪白按了按眉心：“他活着……等你能下床的话，亲自去看吧。”
“我不敢看，季堪白，你告诉我……”
季堪白看着她，脸上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告诉她：“大概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找你了。”
苏庭芜用能动弹的右手握住季堪白的衣袖。
季堪白默默的牵起她的手。
感受到那真实的力道和温暖，苏庭芜眼眶酸涩，囔囔的说：“季堪白……你抱抱我。”
抱抱我，我就不害怕了。
季堪白看着她，又气又疼，干脆咬咬牙，一把将她从病床上拽起来，紧紧的抱在怀里。
苏庭芜感觉到了疼。
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痛快。
她还活着。
说明她还有以后的三年，十年，三十年。
她枕在季堪白胸前，有气无力的呜咽。
渐渐的，周围的环境给了她安全感，她抓着季堪白的衣服，终于是痛痛快快的哭了出来。
第79章 番外-芜白篇（完）
苏庭芜出了车祸，袁媛蜜月也不度了，回来把两个孩子都接走了，怕吓到他们。
等苏庭芜可以下床后，季堪白就带她去了白城的精神病院。
他们在那里看到了湛零。
在洁白无瑕的隔离病房里，湛零盘腿坐在地上，他穿着一身白蓝条纹的病号服，头上裹着纱布，脸上伤痕未退，那双总是酝酿着各种情绪的眼睛，如今只是呆滞无神的看着前方，嘴上却挂着天真违和的笑容。
他跟前放着一堆拼图，足有千片。
他拿起一块拼图，带着斑驳擦伤的手指细细拂过边缘。然后，他把这块拼图放在一旁，在那堆拼图里寻找与它契合的那块。
怎么找也找不到。
但他乐此不疲。
苏庭芜看着他摸索拼图的动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他的眼睛，是不是……看不见了？”
季堪白点点头：“车祸的时候，他是直面冲击的，产生了很严重的颅脑损伤，视神经也受损了。现在他不能走路，眼睛看不见。而且……他忘掉了所有的事，谁也不认得，现在的智力停留在两三岁左右。”
苏庭芜的手从玻璃上滑下来，双眼通红的看着里面无忧无虑的湛零。
难怪季堪白会说，湛零不会再来找她。
因为颅脑损伤是不可逆的。
这一次的遗忘，就是永远。
湛零原本就在假释期，如今在白城又犯了事，被白城警方重新羁押。
这一次的罪名，是故意杀人未遂。
苏庭芜不起诉也没用。
医院，停车场，道路监控，双镜头的行车记录仪……
那么多画面，拍下了湛零带她出去的全部经过。
如今也无法确认，湛零犯案时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苏庭芜只能确定，湛零在最后，还是对她心慈手软了。
一般车祸，副驾总会比司机伤的更重。
因为遇到危险时，司机会本能的把车往自己的方向打，躲避危险，副驾就倒霉的被暴露在最危险的方向上。
而行车记录仪上的画面显示，湛零在最后，是把车往右转的。
他把她护在了里面。
苏庭芜站在外面站了很久，湛零也没有抬过头，聚精会神的玩拼图。
那么多的碎片，他看不见，每一片都要摸索，摸完放下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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