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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零走出教室，顶着越来越凛冽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里走。
还不到放学下班的时候，街巷里静悄悄的，湛零走进巷子，吸着鼻子拿钥匙，发现家门是虚掩的。
妈妈已经回来了吗？
他推开门，扛着沉重的脑袋往堂屋走，一边走，一边囔囔的说：“妈，我回……”
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几个赤身裸体的男人或跪或坐的待在自家的床上，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丝不挂、头发散乱、嘴里塞了毛巾的，他的亲生母亲。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过足够多的不堪，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他还是快崩溃了。
他像头小狮子一样怒吼着，冲进厨房拿了烧红的火钳子跑回来，对着床上的那群魑魅魍魉狂挥乱舞，想把他们全都戳死。
先戳死他们，再戳死自己。
活着太累了……
他不想活了。
第118章 番外-湛零篇（8）
男人们已经过足了瘾，没必要跟个孩子拼命，各自捡起衣服作鸟兽散。
湛零把人全都哄走，锁门回来，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楚月华，他抽出她嘴里的毛巾，捡起被子把她盖好。
做完这些，他站在床边，茫然无措，眼泪蓦地滴下来。
身上暖和了，楚月华也慢慢恢复了神志。
她动作很慢的爬起来，裹着被子，哑着嗓子对湛零说：“儿子，妈妈带你走吧。”
湛零等这句话，从有记忆起，一直等到现在。
他流着泪点头：“那湛露呢？”
楚月华下床，说：“虎毒不食子，他会管她的……行李包我收拾好了，在衣柜底层，你拿出来……我去洗个澡……”
半个小时后，楚月华挎着行李包，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湛零，来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两张开往厦城的汽车票。
她本来想买去云城的。
但是她怕湛易寒去那里找她。
当湛易寒赶回家，对着空荡荡的衣柜破口大骂时，楚月华母子的汽车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
楚月华在厦城没有根基，不过因为形象气质出众，得以在高级宾馆做迎宾员，算是有了一份稳定收入。
她在城中村租了间小房子，对外自称寡妇，带着湛零同住。
这里的人不知道他们的过去，又看这对母子都是漂亮人物，统一对他们生出了怜惜之情，并没有太过刁难。
没了湛易寒，两人就像忘记过去似的，默默的开始了新生活。
这一年的冬天很冷，不过楚月华很高兴。
因为她遇见了自己的贵人。
出入高级宾馆的都是有钱人，有些人一有钱就会变得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在这个肩上摸一把，在那个屁股上捏一下，都是很正常的事。
楚月华作为迎宾员中的翘楚，被人揩油最多，找经理也没用，经理说花钱的都是老板，你嫌委屈，有的是年轻貌美的女孩盯着你的位置。
来这里的第二个月，楚月华在电梯被客人堵住，那个肚腩像青蛙一样的男人一边往她手里塞钱，一边拱她脸上亲她的嘴。
她噙着泪，别开脸，攥着钱。
就在这时，电梯打开，青蛙肚被外面的人揪出去，随即，一件温暖厚实的西装外套落在她身上，低柔好听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小姐，你没事吧？”
楚月华抽抽噎噎的抬起头。
这就是她和苏洗砚的初见。
第二次见面，是楚月华主动给苏洗砚打电话，她把他的外套洗干净了，要还给他，还要请他喝咖啡。
苏洗砚在电话里笑着说：“快到饭点了，如果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楚月华答应了。
挂掉电话，她开始补妆。
她嗅到了机遇的味道。
在之后的约见中，她把苏洗砚的家庭打听了个底儿掉，知道他丧妻且有一女，女儿跟湛露一样大。
她便说自己丧夫，有个比他女儿大两岁的儿子。
苏洗砚挺佩服她，觉得一个女人拉扯孩子不容易。
饭后，苏洗砚说：“如果你不喜欢宾馆的工作，我可以帮你在朋友公司找一份文员的工作，薪水也还可以的。”
楚月华立刻点头，像个虔诚的小教徒一样用力拽住他的手：“那就有劳您了！”
苏洗砚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随即说道：“不算什么的，你等我消息。”
楚月华收回手，羞愧的低下头：“对不起，我是不是冒犯了您？我，我只是太激动了……”
苏洗砚微微一笑，拍拍她的脊背：“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把后背挺起来吧。”
第119章 番外-湛零篇（9）
新工作待遇果然很好，楚月华也借此跟苏洗砚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苏洗砚不是让人一眼惊艳的大帅哥，但他五官端庄耐看，身上有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气质，再加上颇有身家，所以行情很好，七大姑八大姨都很乐意给他做媒。
只不过，苏洗砚一心念着亡妻，并没有续娶的意思。
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帮楚月华，请她吃饭，并不是想玩她，纯粹是因为尊重她。
楚月华也不爱苏洗砚。
可是爱又不能当饭吃。
她那么爱湛易寒，湛易寒把她害的多惨啊！
眼下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把握住了，就能一步登天，彻底跟过去说拜拜了。
略施小计，楚月华就让苏洗砚以为两人发生了关系。
苏洗砚不住的向她道歉，说自己是混蛋。
楚月华幽幽的说不怨他。
苏洗砚沉默一阵，对楚月华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会负责任，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楚月华扑进他怀里。
不能更愿意。
领证之前，苏洗砚第一次见到了湛零。
湛零是被楚月华硬拖出来的，他坐在楚月华身边，眼神凉凉的，脸色淡淡的。
楚月华在桌子下面戳他，他就不温不火的，叫了一声「叔叔」。
苏洗砚很不好意思的笑了。
湛零并未对楚月华的再婚表示反对。在他看来，苏洗砚只要不家暴就行了。
而且，看苏洗砚那温柔过分的性格，楚月华跟了他也不会吃亏。
苏洗砚打算第二天把楚月华母子迎进家门。
晚上回家，湛零问：“他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
楚月华收拾着房里的东西：“听说名字叫苏庭芜，跟你妹妹一样大，但是没你妹妹漂亮。”
说着，她叹了口气：“你去了苏家，绝对不要提起任何跟你妹妹有关的事，他不知道我还有个女儿，我怕他怀疑我对他女儿不好才没说的。以后我会找机会把你妹妹接回来，你就听话一点，暂时配合一下妈妈吧……”
湛零想起那个往嘴里猛塞水煎包的妹妹，不置可否。
第二天，苏洗砚来接母子。
湛零坐在锃亮高级的私家车上，看着路边的风景从城中村变成城中城，一墙内外，就是两个可望不可及的阶级。
而他和妈妈在今天实现了跨越。
车子停在一处画片似的别墅外，苏洗砚打开车门，把两人迎出来。
他走在前面提着行李包，楚月华跟在后面，拉着行李箱。
苏洗砚停在门口，按门铃，应答器里传出一个女孩软绵绵、娇滴滴的声音：“是爸爸吗？”
苏洗砚笑答：“是的，庭芜，爸爸回来了。”
“爸爸等我一下。”
里面咔哒挂了电话，湛零听到踩着拖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然后，厚重的大门打开，开门的女孩露出了一张羊羔似的小粉脸。
这是个从没吃过苦、不知家暴为何物的小姑娘，她对苏洗砚的亲昵和依赖是显而易见、发自内心的。
那双不知人间疾苦、干净如水的眼睛，简直刺得湛零心口疼。
第120章 番外-湛零篇（完）
不知是害羞还是排斥，苏庭芜不肯叫楚月华「妈妈」，也不叫他「哥哥」。
但这并不影响苏洗砚的一视同仁。
在苏洗砚的带领下，他进了苏庭芜就读的那所学费贵的吓死人的贵族学校。
数万的学费，天文数字一样，而苏洗砚眼睛都不眨，开支票给他交了。
湛零领到了笔挺的带校徽的新制服，散发着墨香的新课本，苏洗砚又带他去剪头发，买衣服，买书包，买鞋子。
包和鞋都是真皮的，陈列在玻璃橱窗里，小灯泡照得它们闪闪发亮。
湛零焕然一新，站在明亮的穿衣镜前。
镜子里的自己也闪闪发亮。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他不再是遍体鳞伤、谁都能啐上一口的野种。
他是干净体面、被人尊重、可以抬头走路的小先生。
回家路上，他坐在副驾，听苏洗砚跟他唠叨苏庭芜。
“小零，庭芜不是坏孩子，她只是太怕生了，家里这么多年就我们父女两个，她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你是哥哥，一定要跟她做好朋友啊！”
湛零本以为，「你是哥哥」的后面会跟着「你要让她」，没想到只是做朋友。
他点头：“嗯。”
苏洗砚就像得了保证一样，微笑着说起另一件事：“听校长说，你的学力测试非常优秀，可以进尖子班呢！你是怎么学的，要是有时间，可不可以传授她一点学习方法？这孩子笨笨的，都被我宠坏了，我真担心她以后升不了初中啊……”
湛零说：“好。”
“那就拜托你了。”
苏洗砚一闭嘴，车内就格外的安静。
静了一会儿，苏洗砚轻声的问：“小零，你是不是……不希望我跟你妈妈结婚？”
湛零一怔，低下头去。
他是不希望楚月华再婚。
毕竟亲眼目睹了那样的场景，他只要一想起「男女关系」这几个字，都觉得恶心。
楚月华和苏洗砚再婚，两人都年轻，难免要过夫妻生活，他还能拽着不让么？
他阻止不了，所以他看苏洗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会流露出一种非常微妙、微妙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嫌恶神色。
他知道苏洗砚不是坏人，值得托付。
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苏洗砚平时看着粗枝大叶，没想到观察入微。
见湛零没回答，苏洗砚就正色道：“小零，可能我没办法跟你的亲生父亲相比，但我可以跟你保证，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我会像对庭芜妈妈一样，尊重爱护你的妈妈，也会对你和庭芜一视同仁。从你进门的那刻起，你和她都是我的孩子。”
湛零眼眶酸胀。
他怎么没办法跟湛易寒比？
单凭这番话，他就比湛易寒好多了。
再低头的话，湛零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掩饰似的抬起头，说：“红灯了。”
苏洗砚恍然回神，赶紧踩下刹车。
两人都因着惯性往前拱了一下。
坐回座位后，苏洗砚伸手揉揉他的头发，笑起来。
大手是温暖的，包容的。
湛零没有躲开，甚至希望他再摸一次。
回到家，楚月华在厨房做饭。
再婚后她变成全职太太，开始在家研究厨艺。
而苏庭芜远远趴在沙发靠背上，露出半个脑袋，安安静静的看着楚月华在厨房里忙。
看见爸爸回来，她软软的叫「爸爸」。
再看到跟在爸爸后面进来的湛零，她缩缩脖子，躲进一堆抱枕里。
苏洗砚提着大包小包进门，先是走过去摸摸女儿的头发，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然后去厨房看楚月华的新研究。
湛零见无人注意，走到沙发旁边，也摸了一下苏庭芜的头。
苏庭芜两手抱头，惊讶的瞪着双小鹿眼看着他。
湛零提起自己的东西，若无其事的上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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