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挨了多少打,楚月华最终还是会被湛易寒征服。
他们两人就像一对严丝合缝、牢不可分的榫和卯。
夫妻打架床尾和,湛零早就习惯了。
他闭着眼睛,自发的隔绝了一旁的肉搏战,冷冷的,默默的,背诵乘法口诀表。
口诀是他在同学的双层文具盒里看到的,是二年级的知识。
他想用最快的速度上完学,逃离这个魔窟一样的家。
第114章 番外-湛零篇(4)
湛易寒没能翻身。
他不仅把头天晚上赢的钱输个精光,还欠下了上万的赌债。
在那个年代,上万块,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新旧债主听闻,全都追到家里来了,他们没逮到湛易寒,就在湛家老宅打砸抢分,像一群活土匪。
楚月华藏在枕套里的钱都被他们抢走了。
湛零放学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破败的景象,听到他进门,楚月华猛地抬头看过来,声嘶力竭的吼:“都被抢完了!什么也没有了!”
见到站在门口的是湛零,她才要哭似的喘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说:“把门关好。”
湛零关上门,扭头就看见楚月华从吓呆的妹妹的小底裤里抽出存折。
她一手攥着存折,一手搂着女儿,呜呜的哭起来:“我怎么这么命苦,摊上这样的男人……”
湛零实在是看不下去,走过去说道:“妈,我们走吧,今天就走。”
楚月华抬头就吼他:“你说的轻巧!走!走去哪儿!你以为在外面生活很容易吗?”
“去哪儿都比跟那个男人要好。”
楚月华噙着泪,有些惊讶的看着儿子。
只是,湛零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湛易寒一脚踹开了。
楚月华第一反应,就是把存折藏回女儿身上。
湛易寒并没有注意楚月华母女,他冲到湛零面前,抬腿就把他踹倒了:“好你个小白眼狼!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到头来你忘恩负义,敢撺掇你妈跑?老子今天就打死你!”
湛零身单力薄,像个风筝一样被踹飞出去,他抓着书包挡在跟前,稍稍阻拦湛易寒的拳脚。
区区几本书怎么挡得住一个成年人?湛易寒像条疯狗,扯开书包,揪着湛零往墙上撞。
湛零不哭也不求饶,红着眼,梗着脖子,用肩膀扛着撞击。
湛露吓得哇哇大哭,含糊的喊:“爸爸,不要,打大哥……”
楚月华也看不下去了,放开女儿冲过去,把湛零护在自己怀里:“够了!湛易寒!你会把他打死的!”
“打死倒干净了!妈的!呸!该死的野种!”
他把湛零和楚月华一起按在墙上,手掐着湛零的脖子,阴森森的警告,“老子养你,是让你给老子养老送终的!你要是敢跑,老子就把你跟你妈全宰了!”
楚月华推开湛易寒,哭着说:“他只是个孩子!你跟他较什么真?我这不也没跑吗?”
“最好是这样!”
湛易寒拨开湛零,抓着楚月华,把她拖到房里。
湛易寒急需钱还债,要楚月华把存折交出来,楚月华不给。
最后他在屋里动上了手,楚月华呜呜的哭。
湛零从地上坐起来,只觉得胸闷气短,一声咳嗽过后,他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口水。
湛露哭着走到他跟前:“大哥……大哥……”
湛零用手背蹭蹭嘴角,说道:“把妈妈给你的东西给我,我帮你放着。”
湛露没心眼儿,立刻从身上抽出来给他。
湛零装好存折,牵着妹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
虽然湛易寒在打楚月华,但他下手有分寸,不会打死她。
对他这个便宜儿子就不一定了。
他不想死,所以还是躲远一点吧。
第115章 番外-湛零篇(5)
湛零越大,湛易寒越看他不顺眼。
湛易寒知道司良那个人。
湛家祖上八代都是穷到只剩一条裤子的贫农,而司家却是世代富贵,满门俊秀,据说祖上显赫时,曾有父子宰相、叔侄状元的盛况。
由此可见,湛零作为司良的儿子,一定也是个读书种子,以后必然大有出息。
虽然自己现在戴了绿帽、当了便宜爹,不过想想以后坐享清福的日子,他愿意对这个小野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湛易寒自以为自己对湛零已经十分宽容,实际上只是把三天一小打改成五天一大打,心情不好的时候,湛零也是最佳出气筒。
他舍不得打自己的女儿,还能舍不得打别人的儿子吗?
湛零才六岁,已经知道做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了。
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又过了两年,没能上幼儿园的湛露直接上了小学。
她还是不爱学习,早早的跟着楚月华学会化妆打扮,天天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期末考试结束,她拿回了个位数的考卷,湛易寒看到,大发雷霆,赏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揪着湛零一顿好打。
在他看来,湛零只顾自己学好,不管妹妹,简直是用心险恶。
而且,自己的种和司家的种,对比之下是如此的优劣鲜明,他打湛零,也是为了在湛零身上发泄对司家的愤怒。
湛零挨了打,鼻青脸肿的被罚跪。
但是湛易寒一出门,他就自己撑着起来了。
湛露捂着脸,从屋里走出来,说:“你还不能起来,爸爸让你跪到晚上,不然他还打你。”
湛零面无表情的越过她走进屋里:“那你去告诉他啊。”
湛露瞪着他:“都怪你不好好教我,害我也挨了打。”
湛零背对她,深吸一口气,冷冷的说:“自己不上进,少怪在别人头上。”
“爸爸说了,你跟我们不是一家人,你有外心,所以你才希望我考砸。”
湛零无言以对,在水盆里兑了温水,想要洗掉身上的土和血。
湛露走过去,一把推掉了水盆子:“水是我家的,不给你用!”
脸盆丁零当啷的掉在地上,水泼一地,盆也摔坏了。
楚月华买菜回来,听到响声走进来,怒不可遏的问道:“谁干的!当家里有钱给你们随便摔是不是!”
湛露吓得脸色一白,指着湛零说:“他!他要洗脸来着……”
楚月华看着一言不发的湛零。
她又不是傻子,看到这情况还能不知道女儿在栽赃儿子吗?
她给湛露几块钱:“你去买个新盆子去,你哥伤了脸,不能出门。”
买东西是个美差,因为找回来的钱不用给妈妈。
湛露接过钱就跑了,诬陷湛零,她一点都不愧疚。
反正也不是一家人。
楚月华有点心疼的伸出手,摸摸儿子的脸:“妈知道不是你干的。”
湛零没吭声,躲过她的手,把脸盆捡起来。
楚月华拉着他,从布袋子底下掏出两只枣泥糕,塞进他手里:“给,都是你的,别被你妹妹看见了。”
湛零看着枣泥糕,眼神有点直,连楚月华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吃还是不想吃。
但是下一刻,湛零低下头,几乎是狼吞虎咽的把枣泥糕塞进嘴里。
楚月华买的零食是兄妹两人份的,而湛易寒偶然善心大发买回的零食都是湛露的。
这还是第一次,他可以自己吃掉全部而不用管湛露。
楚月华两眼发红的看着儿子,忍不住把他抱在怀里。
湛零伏在母亲怀里,嘴巴一动一动的咀嚼,小脸上的表情麻木不仁。
第116章 番外-湛零篇(6)
湛易寒恶习缠身,总靠着楚月华的存折续命。
终于有一天,存折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湛易寒还是问她要,说司良不可能就那么点儿钱,她肯定还藏了另一本秘密存折。
楚月华把存折摔在湛易寒面前,哭着说:“再多的钱给你败几年也没有了!你往家里拿过一分钱没有?你让我以后怎么办,你让孩子以后怎么办!”
湛易寒赌红了眼睛,认定今晚必定能翻身,他翻来覆去的打楚月华,见她怎样挨打都不拿钱,于是又痛哭流涕的跪下,抱着楚月华的腿:“月华,月华,你信我……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今晚结束我就不赌了!再赌我就把手剁了!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剁掉一根让你看看!”
说着,他痛哭流涕的冲进厨房拿了菜刀,右手操刀,张开左手就往下剁。
楚月华从后面抱住他:“够了!你要是残疾了,我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是我欠你的,我上辈子欠你的!”
湛易寒扔了刀,又惊又喜的转身扶着她的肩膀:“月华,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楚月华流着泪,说:“搬开床头柜,有块能活动的地砖……”
湛易寒连她的话都没听完,推开她就跑回堂屋。
楚月华走到门口,看湛易寒像只嗅到肉味儿的饿狗一样抠地砖,平静的说:“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湛易寒。”
湛易寒头也不回的说:“你相信我,月华,今晚过后,我湛易寒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
楚月华扭头,看见刚放学进门的湛零。
湛零听到屋里的响动,脸上浮现出了厌恶的神色,他挎着书包,转身就走。
楚月华也没有力气追上去。
这孩子已经十岁。
好的,坏的,都懂了。
其实,只要湛易寒好好看看湛零,就会发现湛零跟他是多么的像。
一样勾人的桃花眼,一样冷情的薄嘴唇。
可是这么多年,湛易寒的心都是歪着长的。
纵使她在亲子鉴定上做了手脚,她对不起湛零。但是,看着湛易寒虐待他的亲生儿子,她心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她不能把湛易寒怎么样。
让湛零吃苦受罪,是她对湛易寒的报复。
湛易寒最在乎的就是儿子,如果亲子鉴定合他的意,他能把湛零宠到天上去。
她偏不让湛易寒趁心如意。
湛易寒拿了存折,一夜未归。
等湛零睡醒起来,发现楚月华还坐在客厅的小凳子上,竟是眼睁睁的从夜晚熬到天明。
他走过去说:“妈,你睡一会儿。”
楚月华脸色白得像个女鬼,她缓缓抬头,说道:“湛零,我跟你爸是过不下去了。”
湛零说:“我知道,你去躺会儿吧,我做早饭。”
楚月华摸出两块钱给他:“不用做了,你跟你妹妹买水煎包吃吧,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东西了。”
湛零接过钱,感觉今天的楚月华有些不对劲。
楚月华进去,把湛露叫起来,等兄妹俩要出门的时候,楚月华说:“今天你们俩放学要早点回来,湛露你也不要去牌场找你爸,直接回家,听到没有?”
湛露不乐意,因为她每次去牌场,湛易寒都会给她几块零花钱,她当然是不会给湛零的。
所以她只在口头上应了一声,心里还是想去就去。
楚月华一直把兄妹二人送出巷子口,这是湛零上学多年几乎没有过的待遇。
他走在妹妹身后,有些不放心的扭头看着楚月华。
楚月华对他摆手,笑容温柔,像个慈母。
第117章 番外-湛零篇(7)
一块钱能买六个水煎包,老板喜欢这对漂亮的小兄妹,给他们饶了两个。
湛露一转身,直接把两个饶的水煎包吃掉了,小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烫的直掉眼泪。
湛零原本就没打算跟她争,见她吃的这么急,顿时有种说不出的厌烦。
但是进学校的时候,他仍然嘱咐:“今天记得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跑。”
湛露爱搭不理的「哦」了一声,提着油津津的小塑料袋走了。
湛零回到教室,前桌一胖乎乎的女生转身递给他一杯豆浆:“买多的,给你喝。”
她家是开饭店的,家境小康,时常给湛零一些零食,班里同学打趣,说她喜欢湛零,她憨憨的笑笑,并未否认。
但湛零对她从来只有一句话:“不要,拿走。”
热脸贴个冷屁股,女生有点委屈的说:“单吃煎包会渴的。”
他冷淡淡的说:“我有水。”
所谓水,就是学校锅炉房全天免费供应的热水,用不锈钢的杯子装回来,既能解渴,又能暖手。
天越来越冷,他的单衣已经不足以御寒了。
今天降温了,头天晚上看了天气预报的家长都把孩子裹成了熊,湛零穿着薄外套,坐在后排不住的打喷嚏,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湛家中午是没人的,楚月华最近找了个离家比较远的零工赚家用,所以给兄妹二人交了午餐费,让他们在学校吃一顿难吃但管饱的午饭。
下午,湛零开始发烧,病得精神恍惚,老师过来一摸他的额头,说:“提前放学回家吧,你这穿的也太薄了。”
湛零也实在撑不住了,应了一声就开始收拾书包。
胖女孩回头,担忧的看着他,又被她的同桌调侃:“担心你老公啊?”
女孩羞愤的趴在桌子上:“你别说了!”
十岁上下的男孩十分讨狗嫌,一个劲儿的说:“那你跟他回家吧!以后就跟他结婚好了!反正他家里人对他也不好,你对他好点,他肯定愿意跟你结婚……”
把女孩都气哭了。
湛零在班里从不会故意惹是生非,他路过前桌的时候,提包一甩,包打在那男生的脸上。
男生吃痛,怒目而起:“湛零!你妈的……”
老师在前面说:“吵什么!”
男生捂着脸坐下,对着湛零呸了一声:“明天你给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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