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上风大,气候干,程既简舔了一下干燥的唇,“刚才我和他商量,让他留下身上的一样东西,正好高总就来了,他好福气,既然是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上,我可以让一步,让高总自己选。”
高鹜才稍稍放下心来,忽然听见他最后一句话,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程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程既简说:“原本我打算绝他后路,没得商量了,好巧不巧高总来得及时,我多少是得给个面子,高总身为兄长,那就替他拿个主意,留什么你随意,好歹给我个交代。”
高鹜一时愣住,是啊,他怎么会对程既简产生良善的错觉?
此人并非什么吃斋念佛的善男子,只要不犯他的忌讳,他可以像菩萨一样,一切好说,但凡惹到他,那就跟阎王附体一样要命。
沉默的片刻时间里,高鹜考虑过是不是可以拿他现持有的股份进行交易,但是他很快放弃了这个想法,程既简未必看得上。
程既简垂眼点了支烟,忽然余光里捕捉到顾原往这里急奔了几步,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叫,一道猩红的血液喷在白色甲板上,血腥味裹着海风的咸湿气扑鼻而来。
眼皮底下,是高鹜痛得双膝跪倒,青筋突猛的额头。
就在刚才,高鹜掏出了一把折叠刀,断了自己左手的尾指,下定了决心,攒足了力气,刀刃磨得锋利,下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迟疑。
程既简一口烟,薄唇间流出一片云雾,对顾原说:“让医生过来止血。”
顾原抬步进了船舱,把医生叫上来。
高鹜浑身无力,满头大汗倚在舱壁上重重喘着粗气,医生在近旁替他止血消毒,清理伤口。
梁酩以面色覆了霜一样阴寒,说:“现在送去医院,也许还来得及接上。”
程既简淡着声:“梁少爷说得对,手指断了,及时送医就能接上,人命可只有一条,梁少爷这次学个乖,下次别这么莽撞,你身边可没几个人顶得住你的肆意妄为。”
跟着高鹜过来的司机赶紧上船,和梁酩以一起把老板接回自家游轮。
程既简又提一句:“高总要是有时间,咱们再谈谈古村落的项目。”
高鹜一听这话,勉强活过来几分,他气若游丝:“一定,一定……”
然后那船一溜烟跑远了。
顾原看着甲板上的血迹,似有所感,“这个高总,平时谈生意圆滑得像只狐狸,还以为他是个没心没肺的重利之人,没想到他对自己弟弟倒是有情有义,还是个表的。”
程既简只轻哼一声,似笑非笑。
要不是看在高鹜那一片兄弟情义上面,这事也不能这么了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万丈霞光铺在海面上,一抹抹,一道道,水的清澈与霞的红火之间,厮杀得厉害。
回到岸上,顾原开车送程既简回了一趟酒店,进房间洗了个澡,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头发还湿着他就再出门了,往医院方向去。
病房里,陈绪和苏琅轻一人一个盒饭,边吃边聊天。
沈桥有应酬已经离开了,陈绪一个人回酒店也是无聊,干脆留下来陪苏琅轻,刚才她去外面买了饭回来,这会儿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陈绪一边喝水一边问:“跟程既简在一起,你害怕么?”
苏琅轻说:“害怕什么?”
“他可不是什么吃素的人。”
“……”确实挺荤的。
陈绪搁下水杯,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说:“你别看他长了一副清心寡欲的脸,其实对付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你这么好骗,肯定经常被他欺负而不自知。”
苏琅轻陷入沉思,这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趁我不在,聊我什么呢?”程既简说着话就进来。
“也不出个动静,吓我一跳!”陈绪回过头,笑一笑地调侃:“哟,程老板神清气爽,这是终于收拾完人了?”
程既简没理她,走到床边坐下,问:“感觉怎么样?”
苏琅轻说:“我挺好的。”
陈绪自觉不想当电灯泡,拎着两个空饭盒告辞了,“走了。”
程既简叫住她,“我让顾原送你?”
陈绪思忖一下,点头,出去时带了上门。
苏琅轻上下打量床边的人一眼,说:“你换衣服了?”
程既简没料到她问这个,微愣一下,嗯了一声。
苏琅轻兀自猜想,好端端的换衣服,不会是找梁酩以算账的时候,打得很厉害吧……她倾身向前,凑到他胸口嗅了嗅,有沐浴露的香气,看来是刚洗完澡,果然打得很厉害。
她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程既简说:“帮你出头,我还能受伤?”
苏琅轻端详他几眼,又问:“那他没事吧?”
程既简拐弯抹角,“他要有事,你能怎么样?我要是不和他接触,都不知道他对你情根深种,怎么?你和他有段旧情?”
苏琅轻噎了一下,“这是什么话?”
程既简凑近几分,一只手撑住床头,将她围在身前,“没有?那他对你要死要活?你是不是给人种了什么情蛊?”
“你在拍武侠电影么?”
程既简存心调侃她,“给他种完给我种,你养情郎啊?”
“你越说越离谱了。”
他笑着凑上去亲她,苏琅轻别开脸,“我有话跟你说。”他应了一声,吻住她的下巴,再沿着她的下颌线一路吻至她耳根下。
苏琅轻稍稍躲着他,说:“我们剧团明天就启程回去了,我等一下就办理出院。”
程既简微微停了一下,把她搂近一些,方便下嘴,一边说:“不着急,我给你请了假,你手上的伤且得养一段时间,伤好之前就别上班了,你手动不了。”
苏琅轻仰着脖子,“那我也要跟领导交代一下事情的缘由啊。”
他拨开苏琅轻病号服的衣领,跟只野狼似的叼住她肩颈处的一寸皮肉,磨磨牙,然后说:“你省点心,你不说,人家也不会问。”
这倒是省不少事。
苏琅轻说:“那我也要早点出院,早点回去,还有,这两天的事你不能让我哥知道。”
他没吱声,温热的呼吸在她心口滚开一片火海。
苏琅轻被他亲得心烦意乱,手腕无法用力,于是她抬起胳膊肘,“你听我说——”
胳膊肘一下子撞在了程既简的下巴,疼倒是不疼,就是吓了他一跳,险些咬到舌头,他坐起了身,带了点沉静的意味看着她。
苏琅轻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有些鲁莽,但也不想道歉。
程既简用拇指蹭了一下湿润的嘴角,微微一点笑语:“回去以后,先去我那住几天,我那里有阿姨,可以照顾你。”
“不用了吧,我可以照顾自己。”
“那你想没想过,你手不能使劲,就算可以一个人解决吃饭问题,那洗澡呢?换衣服呢?还有一些意想不到但是可能发生的状况。”
苏琅轻说:“回到市里,我可以再办理入院。”
程既简附到她耳边,是湿润的低语:“可是,我卧室里的床,比医院病房里的床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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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春日语我 我和你做什么都不多余。……
顾原把陈绪送回酒店以后, 回医院的路上给程既简带了个晚饭,送上病房,顺便把两部手机拿出来, 一部是苏琅轻的,另一部是秦韵的。
程既简把秦韵的那一部再递过去, “交给警察, 找个理由给人家送回去。”
苏琅轻看着身材挺拔高大顾原,思绪一飘, 莫名想起白天陈绪和沈桥形容他的那些话,什么八块腹肌块块结实有劲儿, 什么两块胸肌似铁板似秤砣……
程既简交代完事情看向她时, 正好目睹了她脸红的一幕。
顾原目不斜视, 接了手机就退出病房去了。
程既简说:“怎么?色令智昏了?”
苏琅轻一惊,下意识就否认:“哪有!”
一般这种反应就表示她心虚,因为被言中了, 换作平时, 她要么不接茬, 即便接茬那也是平静自然且坦荡, 一副清者自清胸襟开阔的样子。
程既简对此只是笑笑, “你这是花花肠子起了邪心, 谋逆造反, 该收拾了。”
苏琅轻和他相处这么些天,现在对他的语言路数算是摸清了一二,不用管他前面有多少天花乱坠的文墨辞章,重点永远在后面的言简意赅里——“该收拾了”。
不过这种吓唬人的话他之前说得多了,也没见他真的对她这般那般,所以苏琅轻听多了, 现在也就左耳进右耳出,没放在心上。
次日一早,程既简给她办理了出院,又送她回酒店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回去了。
苏琅轻两只手腕的伤至少得养个十天半个月。
当时她为了脱困,对自己下了狠手,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全伤及了血管,而那两处几乎深入动脉的患处,是她那会子挣扎得太厉害,压根没意识到痛觉。
她现在真成了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娇儿,行李都是程既简帮她收拾的。
回去时一路顺利,程既简先去了她的住处,替她收拾衣物。
苏琅轻坐在沙发上,还在犹豫,“其实我可以找个护工的。”
客厅里有个小书架,程既简在那里抽了本书,随意翻两下回道:“宁愿让护工照顾,也不让我照顾,你怎么想的?”
苏琅轻的理由冠冕堂皇,“主要也是怕给你添麻烦。”
程既简说:“家里有阿姨照顾你。”
苏琅轻沉吟半晌,说出了心里担心的问题,“我伤好了以后,还回得来么?”
程既简的注意力原本在书上,闻言抬眼看过去,笑了说:“这是什么傻话?我是照顾你,又不是囚禁你,你想回来,我还能不让?”
这可说不准,他那身缠人的功夫她见识过几次了,谁顶得住?
自从碰见他以后,彼此之间好几个关键性的节点,每一次前进的步伐,全是他哄来的,没准这回住着住着,稀里糊涂又被他骗去同居了呢。
程既简进了卧室帮她收拾衣物,苏琅轻只得跟过去,坐在床边指挥,把她日常需要的用品都带上,收拾到贴身衣物的时候,苏琅轻把他赶了出去,再怎么不方便也要自己动手。
东西收拾好以后,程既简带她去吃饭。
她拿不了筷子,其实连抬手都困难,因为她伤到了动脉,手臂一动就会牵扯筋骨。
程既简跟服务生要了只汤匙,打算喂她,好在两人在包间里,没有闲杂人等,不至于让她太拘谨。
经此一事,苏琅轻确实有深切的感悟。
万事之举全在一双腕间。
吃饭还只是个开始,到了程既简的公寓,她洗澡的时候,连衣服都没办法自己脱。
阿姨进了浴室帮她,苏琅轻没在外人面前裸露得这么彻底过,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早上出院的时候,衣服是护士帮她穿的,贴身衣物也是。
到了晚上,又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这一天早晚面对两次同等窘迫的情况,实在是太考验心情。
阿姨瞧出她不自在,试着问了句:“要不要让程先生来?”
苏琅轻心想让他来那还得了,“不麻烦他了,”
阿姨见她脸红红的还佯装镇定,觉得煞是可爱,手脚利落帮她除去衣衫,也没出去,看那架势是准备帮她洗澡的意思。
苏琅轻觉得自己光溜溜站着实在是空荡怪异,所以就顾不上这些,先抬脚进了浴缸,一坐下就看见阿姨手上拿着一条生了泡沫的毛巾冲她和蔼地笑。
阿姨咧开一口大白牙,兴致勃勃地说:“咱们开始吧。”
“……”
半个小时后,苏琅轻洗完澡出来了,头发也洗过吹干,阿姨拿了个发夹,将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后脑勺。
程既简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见她出来了,冲她招手,“过来。”
苏琅轻洗完一个澡,恍恍惚惚,游魂似的走了过去。
程既简看她魂不守舍,觉得好笑,“怎么了?”说完才注意到她脖子通红,伸手将她睡衣的领子一别,胸口的皮肤也泛着红,“这怎么回事?”
苏琅轻稍稍打起点精神来,“阿姨说,她来了这里以后,好多年没给人搓过澡了,一不留神就兴奋过头了。”
程既简哑口无言,扔下书,把她拽到腿上来,去翻她的衣摆,身上全搓红了。
苏琅轻本来想阻止他的,但是她手没力,索性就由着他了。
“不舒服不知道跟阿姨说一声?”
“关键是,”苏琅轻蔫蔫地说:“挺舒服的。”
“那怎么这副表情?”
“……”因为她还无法接受,浑身赤条条任人摆弄这种事。
程既简发现她嘴唇有点干,把茶几上的水拿过来喂她。
这杯水是他的,苏琅轻生活中是个讲究的人,说:“你再给我倒一杯。”
程既简对她那点磨唧的想法了然于心,硬是把杯口抵到她嘴边,“跟我亲热的时候你不讲男女有别,现在倒是会来事。”
苏琅轻现在吃喝全仰仗他,人在屋檐下,被训一句也不敢反抗,张开嘴喝了两口。
程既简抱着她坐了半天,心满意足了以后才放开她,进浴室去了。
阿姨在客房里给苏琅轻铺床,见她进来了,转过头笑着说:“我就睡在隔壁屋子,你晚上有什么事就过去喊我一声。”
苏琅轻道了声谢。
阿姨又说:“来,我帮你刷牙。”
苏琅轻:“……”
程既简洗完澡出来,去客房瞧了一眼,发现阿姨在帮苏琅轻抹护肤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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