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是准备把她当大爷一样供着。
毕竟明天回去,还得麻烦人家一趟……
苏琅轻手脚麻利地先把沙发收拾出来,说:“你坐吧。”
没等他应,门口就来了个人。
“哟,这谁回来啦?”是个带点沧桑感的女人的声线。
苏琅轻扭头望过去,是一个中年妇人,第一眼她只觉得眼熟,但辨不出对方的身份。
妇人却一眼认出了她,高兴道:“轻轻啊?你怎么回来了?”转眼注意到她旁边的男人,又惊又疑:“这是你哥?不对啊,不像,是你男朋友吧?”
苏琅轻一开始听见“你哥”二字,有点晃神,后面又听见“男朋友”三个字,回过神来,笑着说:“不是,这是我一个远方表哥。”
如果说是我哥的朋友,妇人难免又要作另一番遐想,届时也不好解释,索性说是亲戚。
程既简闻言,看了她一眼,没做声,只朝着门口的妇人笑一笑。
那妇人在门口逗留了一阵,话了些家常就回去了。
程既简帮着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反正也不久住,只把部分防尘罩该拆的拆下来。
收拾完以后,她说:“你等我一下。”
说完弯腰在行李袋里拿了一盒饼,转身出门去,她想起刚才那位妇人是谁了,她家邻居。
苏琅轻拿着一盒特长上人家那换了一点茶叶。
一踏进门口,就见程既简转身过来,对她说:“我一会儿还有事,就不多留了,你一个人可以么?”
苏琅轻愣了愣,马上点头,“我可以呀。”
走到门口,程既简又问:“你怎么回去?”
苏琅轻把茶叶放下,人家有事,真的不能再麻烦他了,她说:“这附近也有小车司机,反正雨不大,到时候我多给点车费,应该没问题。”
程既简沉吟须臾,又问:“你打算待多久,几时回去?”
苏琅轻说:“我只请了三天假,不出问题,明天就回了。”
这回程既简没再多问,拿了伞直接离开了。
苏琅轻站了一会儿,抬手看腕表的时间,午间12点了。
她又出了一趟门,找了家餐馆吃了午饭,买了一些家用品,再回到家里,清洗茶具和煮水的壶,给自己泡了一壶茶。
随后在沙发呆坐半天,回过神来,埋头在行李袋里取出另外几样特产,出门去敲了另外几家邻居的门。
旁敲侧击,她想打听一下苏玠有没有回来过,但从他们的神态和反应来看,似乎是不知情,连续坐了几家,一无所获。
苏琅轻回到家时,已经下午3点多钟。
她无所事事,进了苏玠的房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指不定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下午5点多,苏琅轻去菜市场买了一些食材。
家里以前做菜用煤气炉,但是现在她回来只待一晚上,不可能再订一瓶新的煤气罐,好在有个电炉,她凑合着用。
她想给自己找点事,省得闲下来就胡思乱想。
苏琅轻从小学6年级开始就和她哥相依为命了,是以对家务活十分娴熟,这么多年累计下来,做饭炒菜更是有一手。
当年她哥则勤工俭学,兼顾赚钱养她,加上父母留下的存款,日子倒也过得去。
晚上8点,外面的雨就没停过。
苏琅轻把木门稍稍虚掩着,泡了一壶茶,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翻出一些塑料管子,坐在沙发折星星,听着外面淅沥沥的雨声,大概折了半个小时之久。
忽然一片细密的雨声之中,蹭出一簇打火机的点火的轻响——
寂寥漫长的时间里,这声响格外突兀。苏琅轻抬头望了一眼,透过门缝以及防盗门的菱形空隙,隐约窥见一捻白。
她放下东西,起身过去拉开一边的门,门框处擦出一声粗嘎的低吟,惊动了门外的人。
那人回过头,嘴里一支烟,燃开袅袅淡淡的青雾,洇着冷隽面容。
苏琅轻推开防盗门说:“你怎么回来了?”
程既简的视线透过薄薄一雾气,眯了下眼仔细瞧着她,她眼角浸过春雨似的泛着红,鼻尖一处更明显。
他取下嘴里的烟,不给面子,“哭过了?”
“……”
她当没听见,生硬转移话题,“你来了怎么不敲门?要不要进来?”
程既简抬起手里的烟,“一会儿,外面冷,别在这站着。”
苏琅轻只好敞着半边门,坐回沙发,注意力却不由自主飘去门口,发现他西裤的裤脚和皮鞋让雨水打湿了。
烟燃了半支,他忽然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一时没人搭理,片刻才隐约听见一句回应,隔着墙闷声传来,有点距离,“什么——”
程既简回头,正好看见她从里面的屋子快步出来,手里拿着一条毛巾,过来挂在门环上。
她说:“你等一下擦一擦。”又问:“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
又转过去看雨。
过了一会儿,他抽完烟进来,抽出门环上的干毛巾擦了擦沾了雨气的短发,一边找垃圾桶。
苏琅轻起身过来,朝他摊开掌心,“给我。”
程既简把烟蒂放上去,一小节烟蒂有牙齿轻磨过的痕迹,静静陷在她掌心里。
程既简象征性擦了一下身上的雨水,然后进了屋,抬脚勾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就在她的对面,苏琅轻推了一杯茶过去,他端起来喝,冷不防嘴唇就被烫了一下。
他目光清淡掠她一眼。
这眼神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但苏琅轻被看得有点抱歉,迟来地提醒:“小心烫。”
“……”
程既简索性不喝,揉着指尖余留的温度。
苏琅轻只好拿过沙发上的蒲扇,给他那杯茶扇了扇风,一边问:“你吃饭了么?”
那杯茶晾得差不多,程既简端起来呷一口,才说:“没事,不饿。”
厨房里还有她吃剩下的半条咸鱼……苏琅轻斟酌片刻,说:“我给你炒个饭?”
咸鱼就算了,拿来招待人属实有点过分。
她说完,触到程既简询问的眼神,立刻领会,“下午去买了米和菜,晚饭自己做的,煮饭的时候米搁多了,还剩了点。”
程既简闻言,也不和她客气,“也行。”
苏琅轻进了厨房,切了点胡萝卜和香菇,敲了两枚鸡蛋,淋在米饭上拌匀,手脚利利索索地下锅翻炒,末了洒一些葱花,很快一盘炒饭出锅,热气腾腾搁在程既简面前。
她坐回沙发,又拿起一根新的塑料管折星星,默半晌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事啊?”
程既简拿着汤匙把饭送入嘴里,慢条斯理地咽下去,“有点事。”喝口茶的功夫又把话题转开,“你今晚打算歇在这儿?”
苏琅轻环顾了一下,这个屋子太久没打理,刚回来简直百废待兴,枕头被褥在柜子里放置太久,雨天晒都没法晒……
她说:“我在沙发睡一晚。”
程既简没再多问。
苏琅轻拿着空盘子进厨房把餐具给清洗了,出来就看见程既简一手抄在兜里,倚着门框喝茶,他身后是如细弦的雨,衬着一面灰墙。
雨丝仿佛洇了墨,唯有他身上的衬衫是冷而润的白。
程既简见她出来,一口饮了茶,弯腰把茶杯搁了回去,说:“走了。”
苏琅轻都来不及应一声。
那人随即稍稍侧过脸来问:“你明天几点走?”
苏琅轻想了一想,“早上七八点吧。”
他一脚迈出门去,拿过墙边的伞,说:“明天我来接你。”
话音一落,拐入雨幕中。
苏琅轻原地站了一会儿。
过去关门时,她探身往外头望,只剩一条浓墨似的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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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春日的酒 程老板? 不,程导演。……
苏琅轻设了早上6点半的闹钟,清早起来雨停了,她进卫生间洗漱出来,出门买早点,也是一些豆浆油条和包子之类,她多买了一些,算上程既简那一份。
但她没想到程既简来得这样早,她刚回到家,收拾了一下东西,才7点05分,他就来了。
手里还捏着一个绿皮橘子。
“刚路上碰见昨天那位阿姨,”他坐在沙发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给了我一个。”
“阿姨人很好的,以前看我一个人在家,还帮我做过饭呢。”苏琅轻回忆起多年前的事,有些感慨。
忽然一半的橘子递到眼前,她下意识接过来,摘了一瓣进嘴里,瞬间酸得把眉毛拧成麻花,但她捂着嘴坚持把东西咽下去,再喝一口甜豆浆做缓解。
“不好吃?”程既简言语带着调侃,却不见他嘴边有笑意。
苏琅轻发现他对付这酸东西居然面不改色,紧接着回忆一下子回拢。
他喜欢吃酸。
而且是能直接吃柠檬的程度。
吃早餐耽搁了点时间,苏琅轻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将厨房里用剩下的各种调味料还能用的打包带走,她昨天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特意挑的小包装,有些甚至是一次性包装。
她把屋子收拾妥当,关门之前还看了一眼,下次回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走的时候,又碰见邻居的阿姨,就是给程既简酸橘子那位。
阿姨抬头撞见他们,惊讶道:“哟,这就要走了?”
苏琅轻笑笑,“是啊,明天得上班,没办法待太久。”
阿姨怪失落的,“我厨房里还蒸着糕点,原想过去叫你来家里尝一尝,你这就要走了,东西还没出锅呢。”
苏琅轻说:“下次吧,阿姨。”
“唉,那行,”阿姨说完又嘀咕一句:“下次你回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年月了……”
“……”
苏琅轻有点尴尬。
“对了,那橘子好吃吧?”这话是对着程既简问的。
“很不错。”这是程既简的由衷之言。
“我亲戚送的,最近下雨打下来好多橘子,可甜了,你们等等,我再去拿几个。”
说完扭头就往家里跑,苏琅轻都来不及出声。
阿姨腿脚麻利,一来一回不到一分钟,给程既简递了一袋绿皮橘子,有五六个。
结果刚上了车,程既简就开始剥橘子了。
苏琅轻瞟了他手里的橘子一眼,是有多喜欢啊……
程既简咽下一片酸橘,眉头都不皱一下。
苏琅轻咂咂嘴,感觉自己的牙根和两腮泛开一阵酸麻。
回去还是走来时的路,雨小了不少,车开得也快,但耐不住高速上堵了车,一路走走停停,原定四个小时的车程,生生延迟了两个钟。
到了市里,已经接近下午两点多钟,中间堵在高速路段也没能下来吃顿饭。
所以一下高速,程既简就准备先找个饭店裹腹。
车往梅园方向开。
梅园是市内一家高级餐馆,成立至今也有60个年头了,从一个主家宴的小餐馆慢慢做大做强,如今占地有700多平方米。
光是那道门槛,就拦住了大部分人的脚步。
梅园的建筑颇有江南庭院的风格,曲径通幽,植了一溜的湘妃竹,有山有水。
所谓山水有相逢,来者皆是客。
苏琅轻跟着走没多久,隔着一面湖,遥遥看见个戏台子,简雅古朴,顿时就觉得亲切,唇边弯起了一抹笑。
冷不丁听见一声低问,诱哄一般:“这么喜欢?要不要试试?”
苏琅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可能是他的话音给人暧昧的错觉,她回过头,视线往上,只见程既简眼神示意着远处的戏台子。
“我说那个。”
苏琅轻说:“没有。”
“什么没有?”
“我没有想要去试试。”她想一想,闲聊一般说:“我们昆剧院有规定,不能随意登台,登台要收费的。”
程既简听了调侃她一句;“是么?看你这姿态,票价还挺贵?”
苏琅轻看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揶揄,
他又说:“如果请你给我唱一段,怎么收费?”
她谨慎之余,带点礼貌和客气,“你要是感兴趣,哪天我们昆剧院有演出,我给你张戏票。”
程既简问:“请你单独唱呢?”
苏琅轻说:“我们目前没有这样的项目。”
程既简听得好笑:“要不要这么小气?那天你哭着求我送你一程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要跟我把账算这么清?”
苏琅轻惊了,“我哪有哭着求你啊?”
程既简又存心调侃,“哦,是了,你是先求着我帮忙,转头又要跟我收费。”
苏琅轻小声:“喂——”
她没有那个意思!
两人一路说着话,就被领进了雅间,经理亲自来接待,一进来就热情地招呼一声:“程老板,可有日子没来了。”
程既简淡笑着搭腔:“忙,睡觉都没时间,哪顾得上吃饭。”
“程老板”这个称呼,让苏琅轻觉得挺意外。
原来程既简还真的涉足了生意场,既拍电影又做生意,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不过当着导演的同时,却被人称呼为老板。
看来程老板这生意搞得挺大。
后来某一天,程既简煞有介事地告诉她:我做人比较贪心,搞艺术也想搞投资,理想和世俗我都要。
但是苏琅轻发现他也不是贪心,只是有些人用尽一生,在一件事上面追求极致,而有的人,在极致里追求两种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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