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耳坠在灯光照耀下轻轻一晃,摇曳投影落在她白皙侧脸。
他没说话,视线上移,看见她长睫掩映下,眼眶泛红,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忽地一声嗤笑:“还君明珠双泪垂?”
白芷抓着背包带的手指兀地收紧。
顿了顿,微不可闻的声音应:“嗯。”
“那倒是我难为你了。”傅玄西长长的眼睫低垂,掩住里面所有的情绪,“若早知你心悦他人,又怎会赠你明珠。”
“所以。”他盯着那圆润的珍珠耳坠看,“不必相逢未嫁时。”
话落,他一手拿书,一手伸到白芷耳边,去解开那追着明珠的耳夹。
他的手指带着一点微凉,刚一碰到白芷滚烫的耳廓,白芷就没忍住缩了下。
这一幕,兀地让人想起,那次大雾初见,他向她索要茉莉手串的那个晚上。
当时,她也是这样,任由他自己伸手摘下他要的东西。
从一开始,她就是主动的。
只是如今,才发现,这主动,不是为了他。
傅玄西的手指一顿。
转瞬,手指扣上了白芷的耳垂。
是那种能调整的耳夹,后面有个像螺钉一样的东西改变松紧。
傅玄西极有耐心,只用一只手,慢吞吞地弄。
中指侧边抵住她耳朵前方,食指和大拇指在耳垂后面捏着那个像螺钉一样的东西转动。
这画面看上去,实在很温馨。
分不清是在戴还是取,他深情地低垂着眉眼,温柔的动作,更像是有为妻描眉的恩爱氛围。
白芷却觉得内心煎熬至极,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立即哭出来。
好半晌,傅玄西才将那两枚耳夹取下。
在手心里一握,随后随手丢到了面前的小圆几上。
没再多看一眼。
他收回手,随意地靠在沙发上,手里的书翻动一页,没再有别的动作和言语。
白芷蹲了太久,脚有些麻,扶着沙发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我走了。”她低头,看着沙发上将她完全忽视的人,心里刀割一般难受,“你以后都不要来找我。”
说完自己就哭了。
沙发上坐着的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
冷笑了声:“你现在走我也不拦你。”
白芷哭得更厉害了,咬着下唇忍着,没哭出声音。
“那,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白芷转身离开,没再回头。
她的脚步声很轻,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傅玄西一把丢开书,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手掌盖住眼睛。
他没起身去拦,甚至也没说一声再见。
沙发上那本书扑棱几下,自己合上。
书的封面写着《文化艺术鉴赏》。
那是,白芷第一次来月迷津渡时,坐在沙发上假装看的那本书。
-
已经快到凌晨了。
白芷走出月迷津渡,打算下去江边找出租车,旁边忽地停了一辆迈巴赫。
前面车窗降落,季海探出头喊她:“白小姐,傅先生让我送您。”
听见这句话。
白芷抬头,看见季海的一瞬间差点哭得更厉害。
她没拒绝他的好意,把行李箱放到了后备箱,打开副驾驶车门上了车。
一路上,季海都时不时从车内后视镜偷偷瞥她两眼,她都装作没看见。
到最后,车停在一家酒店外面。
白芷对季海说了声谢谢,要下车去拿东西。
季海忽地叫住她:“白小姐。”
白芷回头看他:“怎么了?”
季海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那啥,闹够了还是早点回来。”
白芷眼角泪痕未干,却扯着嘴角笑了下:“没闹呢,不回了。”
季海惊讶地张着嘴,半晌没能接上话。
直到白芷孤身一人拖着行李箱进了酒店大堂,他才回过神,给傅玄西回了话。
-
傅玄西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半晌。
季海的电话打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拿着车钥匙起身出门。
没多久,他的车开到了昼夜无雨。
沈思言他们已经散了,只剩下老板郑星野还在场子里陪人玩牌。
见他来了,还挺稀奇:“咋了,这才刚回又来了?东西掉了?”
他叼着根烟,不正经地开他玩笑:“该不是趁白芷妹妹睡了出来偷腥?你这混得也太差了吧?”
傅玄西随意地找了个卡座沙发坐下,微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也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郑星野这才察觉出不对劲,随手拉了个人顶上他的位置,“你来玩会儿。”
他起身在傅玄西旁边坐下,凑近了看他表情。
好一会儿,得出个结论:“被甩了?”
傅玄西抬眸,冷冷瞥了他一眼。
郑星野笑了:“还真被我说上了。”
傅玄西都懒得给他反应。
“不是吧!”郑星野看起来好兴奋的样子,起身走两步,随手拽住个服务生,“去去去,多拿些好酒过来,快。”
他回身扯了下裤腿,大喇喇地重新在傅玄西旁边坐下。
正要继续八卦,低头随意地一瞥,看见傅玄西食指上有个被烫过的痕迹。
傅玄西肌肤白皙,手指又细又长,指节分明,做手模也绰绰有余,十分完美。
所以,现在上面多了些痕迹,哪怕那痕迹有些浅,也十分明显。
“这咋回事儿?”郑星野直接拽着他手拿起来看,“你俩打架了?”
眉心微蹙,认真观察半天,“烟头烫的?你这大拇指指腹又是咋烫到的?”
问完后,猛地把他手一甩,嫌弃似的念叨:“卧槽,我干嘛抓你手,到时候别人误会老子同性恋了。”
傅玄西垂眸,捻了捻手指,有些粗糙的质感。
恍惚间,还能记起手指指腹硬生生捻灭烟头时,那灼烧的痛感。
渐渐地,似乎那痛觉越来越清晰,指尖那被烫到的地方都升了温。
郑星野知道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一个电话把沈思言和秦泽沅召唤了过来。
沈思言和秦泽沅一听傅玄西被甩,同时一句“卧槽”冒了出来。
谁都想过他俩会分开,但是,谁也没想到是白芷先提分手。
俩人来得特别快,但到的时候傅玄西已经跟郑星野酒过一巡。
那俩很有默契,一左一右将傅玄西包围起来,郑星野都被挤到了一旁。
“哥,怎么回事,刚刚不都还好好的吗?”
“回去吵架了?这才多久,吵啥了?”
“还能和好的吧?看那小姑娘挺喜欢你的,兴许闹闹脾气过两天就回来找你认错了。”
“就是就是,来来来,哥几个陪你好好喝酒!”
俩人就像苍蝇似的围着傅玄西一同吱吱呜呜,吵得他耳朵疼。
沈思言和秦泽沅又围着他劝:“别难过了哥,改天,不,等会儿我就去给你找个更好的。”
傅玄西嗤笑一声:“是吗?”
“那太是了!”秦泽沅都替沈思言打包票,“这么大地界还能找不到?”
傅玄西捏着他下巴,把剩下小半杯酒灌他嘴里:“我用不着。”
随后,他起身,径直离开了昼夜无雨。
秦泽沅被一口烈酒呛了嗓子,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都呛出来了。
“卧槽”他还能看着傅玄西离开的背影发出感叹,“这他妈是真失恋了啊,害得我他妈也跟着遭殃。”
沈思言幸灾乐祸:“谁叫你凑那么近,不灌你灌谁?”
“沈小三你特么”
俩人又开始斗嘴,只有郑星野捏着半杯酒看着傅玄西离去的背影所有所思。
-
白芷在酒店呆坐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傅玄西。
半夜两点,她拿上房卡下楼。
临宜这座城市足够繁华,即便是凌晨两点的夜里,街上也依旧灯红酒绿。
夜宵店冒腾腾香热气,一飘几百米。
冷风刮得人刚哭过的眼睛生疼,白芷低头,扯了扯羽绒外套的衣领,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不太清楚游荡了多久,走到了一家通宵饰品店外。
隔着塑料挡风门帘,听见有人滋哇乱叫:“疼疼疼!你轻点啊——”
白芷转头朝里看,才发现是个小妹妹在打耳洞。
阿姨掰着小妹妹脑袋叫她照镜子:“快看看,漂亮吗?”
小妹妹臭美地偏头,嘴角笑意压不住:“还好。”
“哎哟你真是”阿姨笑着,一转头,看见进门的白芷,笑意更甚,“要买东西吗?”
白芷摇摇头:“不。”
顿了顿,指指她手里的耳钉枪,“我打耳洞。”
阿姨顺着她指的方向往自己手里看,立即哈哈笑起来:“好好好,你过来坐着,我刚好给她打完耳洞。”
小妹妹起身给她让位置,“那我先走了啊阿姨。”
“好。”
白芷过去坐下,阿姨端了一盒耳钉出来让她选:“你看你喜欢哪个,我直接打上去。”
白芷随手选了一对假水钻耳钉:“就这个好了。”
“好嘞!”
阿姨一通操作,耳钉枪压在她耳垂,对着镜子里的她说:“那我要打了?”
白芷双手抓住椅子扶手:“嗯。”
一声闷响,耳垂传来剧烈的疼痛。
金属穿过□□,发紧,挤压,疼。
阿姨又给她打另一只耳洞。
和先前一样,很疼,白芷抓着椅子扶手的手指都泛白。
最后阿姨像刚刚掰着小妹妹脑袋那样掰着她脑袋问:“看看,好看吗?”
说完,又自我肯定:“你长得这么好看,配上这耳钉,就更好看。”
白芷笑了笑,没说话,付了钱离开。
耳垂有些火辣辣的疼,似乎还在发热。
她伸手摸了摸,耳钉穿过了耳朵,在后面留出一截硬硬的金属棍子。
竟然,就这么穿过了耳垂。
她想起自己之前纹身后被傅玄西发现时愤怒的表情和语气。
他还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然不能同父母商量,至少也和他说说。
她曾怕每次都要人寻耳夹麻烦,说要不打个耳洞算了,他却坚持不让,只为了保持她的发肤完整。
也不知,他看见自己在耳朵上打了两个洞,会是什么反应。
白芷低头笑,笑着笑着眼睛里就一阵酸涩。
又想起离开的时候,她让他亲手取下那对珍珠耳夹。
他是那样聪明,竟然一下就猜到了她的用意。
只看见那珍珠,就能想到《节妇吟》。
就能,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就能,领悟到,她想让他误会的意思——
我从未爱过你,只因为早有所爱。
我所做的一切,皆因感念你用情至深。
如今还你明珠,情意一笔勾销,只恨遇不逢时。
像他那样高傲的天之骄子,又怎能忍受这些。
只怕是,从此后,恨不得与她相忘于江湖。
从未,从未见过。
只有她自己。
真实地感受着这痛处,这叫人无法忽视的痛楚。
第42章 乱人心智 那就是个狠心绝情的小白眼狼
夜里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逛的的。
白芷打完耳洞后, 出来发现自己不知走到了哪儿,还打了辆车才回到酒店。
身心俱疲,不太想动, 甚至就想这么衣服也不脱直接躺床上睡去。
但似乎也睡不着, 尽管眼皮很重。
白芷强撑着,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 整个人才有了点精气神。
手机在床上叫命似的响,白芷弯腰拿起来一看, 是郑淼淼。
刚一接通,郑淼淼就在那边大吼:“你俩分了?!”
白芷嗯了声, 打开免提放到一旁,拿着毛巾歪头擦头发。
“卧槽卧槽卧槽”郑淼淼激动得无话,“我听姓秦的说好像还是你甩得我小表叔?”
白芷一愣, 想了想,真要说, 似乎也是, 就又嗯了声。
“靠!”郑淼淼比刚刚更激动,“你怎么那么能!我小表叔你也敢甩?他这人很恐怖的!”
白芷眉心皱了下,似乎实在想象不出来傅玄西能有多恐怖。
这一年多,他对她简直是温柔又完美的一百分男友。
最凶的时候, 也不过说几句重话, 转眼就又会耐心地哄她。
见她不说话,郑淼淼在那边自言自语起来:“完了完了,我想想, 你甩了他,接下来你大概别想好好谈恋爱了,他肯定全能给你搅黄。”
白芷笑了下:“我没打算谈。”
“真的?”郑淼淼不信, “那你以后总要结婚的吧?除非你等我小表叔这股劲儿过去,否则肯定是成不了。”
白芷好奇:“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我小表叔这人,你真以为他是吃素的?你居然敢先甩了他!这让他以后在圈子里怎么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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