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压缩文件终于下载并且解压成功。
里面跳出很多东西,不止照片。
粗略地扫一眼, 有好些文件夹,小宇很贴心地给他分门别类,整理成了相册、视频、文档。
就像是一路寻宝,终于打开了藏宝屋的大门,却又被满屋的惊喜花了眼。
一时间,傅玄西竟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正要点开相册文件夹,敲门声响起,春姨送了热豆浆上来:“正好在打豆浆,先生早上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谢春姨,问我妈就行,我都好。”
“好,那我先下去了。”春姨把豆浆放在电脑桌的隔热垫上,转身离开。
傅玄西拿起豆浆杯喝了一小口,有些烫,又放下。
这一次,他直接点开了相册文件夹。
不知是按照什么排序的,傅玄西点开第一张,发现是去年从海岛离开后白芷在游轮上拍的夕阳。
断开的时间好像一瞬间重新连接,他的记忆被拉到那天夕阳下的游轮上。
继续往下滑。
这些照片记录着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许许多多的美好回忆。
在瑞士苏黎世的夏天和冬天,在阿尔卑斯山上玩雪,在法国巴黎的街头漫步,在佛罗伦萨音乐学院畅游,在纽约的时代广场跨年。
在海岛上追逐海浪,在沙滩上看日出。
那一天的日出实在漂亮,他们并肩躺在沙滩上,起得太早,甚至有点犯困。
白芷躺在他旁边,双手双脚地缠上来,头靠在他的胸膛,看着远处还很昏暗的天,忽然说:“我感觉就这样一场海啸涌上来把我们淹没也还挺好的。”
他当时有些震惊,好奇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疯狂的想法:“没睡醒呢这是?”
她却只是笑笑,在他怀里蹭蹭,又软乎乎地嘟囔:“开玩笑的,你要好好活着才行。”
那天早上就觉得她有些不对劲,确切说来,是那段时间都感觉她有些不对劲。
但他当时只以为是小女生多愁善感罢了,并没太在意。
现在回头看,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寻。
只是他太过自信,从未去设想过,那时他们正相爱,她会想着离开的可能。
再往后翻,还有他们一起去参加各种晚宴的照片,甚至连拍卖会的现场都拍了下来。
就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瞬间,都很值得纪念。
再往后。
他看见一张他的单人照。
拍摄角度看,像是偷拍。
昏暗的观众席,他坐在人群里,看向舞台上的演员。
他隐匿于众生相,却做了她镜头里独一无二的焦点。
周围的一切都被模糊,只有他,在黑暗里,也好像会发着光。
想起来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去看话剧,她说要去洗手间,应该就是回来的时候偷拍的。
傅玄西笑了下,滑动鼠标的手没停。
一张张照片看过去,无一例外,全都与他相关。
外面已经天亮,他喝了口冷掉的豆浆,打开了视频文件夹。
跟相册文件夹里的类似,大多都是往常他们一起相处的画面记录。
都是他们过去那一年相处的点点滴滴,珍贵的回忆。
倘若是一早就打算离开,失去这些留作纪念的东西,确实叫人难过到无法释怀。
但他觉得,应该还有些什么东西,会比这些更重要。
傅玄西看着剩下的最后一个文档文件夹陷入沉思。
好像,到了寻宝的最后阶段。
所有露在外面的宝藏已经被一一查看过,只剩下藏宝屋最中心的宝箱。
这个宝箱就摆在他的面前。
尘封多年的少女心事,等他开解。
箭头光标落在这个最后的文件夹上,他轻击两次鼠标左键。
一瞬间,跳出很多文档。
傅玄西粗略地扫了一眼,大多数一看就是她的学习资料,标题都是实验相关。
他滑动着鼠标一份一份地找,怕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忽然之间。
他的视线被一份叫做《日记》的文档吸引,鼠标停了下来。
手机响起,小宇打来电话:“对了哥,忘了告诉你了,这手机的主人是个姑娘吧?好像挺喜欢你的,写了好些日记。”
“我看了眼,都跟你有关,给你整合成了一份文档了啊,你自己找找看。”
“哦,对了,好像还有一封信。但不知道是她没写完还是数据丢失了,这封信没有结尾。你自己找找看,应该都在里边儿。”
小宇这人非常利落,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完话也不管傅玄西有没有听见,直接就挂了。
傅玄西的视线重新落到电脑屏幕上。
这一次,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这份叫做日记的文档。
那些尘封已久的少女心事,穿越时光,扑面而来。
2019年啾恃洸10月18日星期五 雨
这是非常值得纪念的一天。
回想起来,还有点像是做了一场梦。
我好像,遇见他了。
那个七年不见的大哥哥,FXX。
他还是一样好看,一样善良,将我从黑夜里救赎。
作为报酬,他拿走了我一串茉莉。
我想起初见,他送了我一串最漂亮的茉莉花。
难道是冥冥中注定,我们会再次相遇。
所以,一早就已经给了我见他的门牌号?
真希望每天都可以看见他。
2019年10月24日星期四晴
今天是霜降,他问我能不能再买一串茉莉。
其实现在茉莉已经不开花了,但还好,我找遍附近所有花市,遇到个喜欢养花的好人,送了我一串。
我打电话给他,他约我在White House西餐厅见,一起享用了一顿下午茶。
那天下午,夕阳特别美丽,穿过拱形窗外的银杏枝叶,落到他英俊的侧脸。
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而我是唯一的观众。
晚上他邀请我去看音乐剧。
在感人至深的剧情音乐里,我好像听见了他的心跳。
他牵了我的手,在我的手心里写下他的名字——傅玄西。
也许,他对我也有一点感兴趣吗?
2019年11月15日星期五 晴
今天为了救室友掉进水里昏迷了。
要怎么说呢,其实我没有那么伟大。
救她,是因为她和他是那样的关系,我并不想看见他因为她出事而难过。
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开心耀眼,意气风发。
绝不是,眉头紧锁,郁郁寡欢。
醒来的时候,在病房里见到他。
很奇怪,他说想吻我。
我躲开了。
不是很能接受,他和室友的叔侄.恋。
2019年12月我的心情像天气
最近我发现一个乌龙。
他跟室友是纯纯的叔侄关系,并没有任何不堪,是我一直误会。
还有,他好像,在追我。
但又不太像,更像是在逗小女孩玩,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味。
他问我,是不是要跟着他。
我说是啊。
我知道,这样似乎有点不太道德,像是女大学生为了金钱堕落。
也许他也会误会,但好像没关系。
我只要能够拥有他一段时间就好了,哪怕这时间短暂。
我也许会在分开后难过,但我更害怕从未拥有过而遗憾。
2020年1月
最近一直在他身边,感觉他若即若离。
难道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他不喜欢了?
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希望他能喜欢我久一点。
2020年2月3日除夕晴
今天是大年初一,也是我的幸运日。
在见到他之前,根本不敢想象,他会连夜开车千里奔袭,只为了来见我一面。
给我买了一整垛冰糖葫芦,送我花,带我玩仙女棒。
也许他永远不会明白,他咬着烟低头给我点仙女棒的时候,有多么迷人。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呢?
傅玄西一路下滑,最后一则日记是2020年的圣诞节。
2020年12月25日雪
今天在意大利,佛罗伦萨,他妈妈家里。
他妈妈长得好漂亮,也好温柔,很像我想象中的妈妈。
今天是她生日,祝她永远健康开心。
晚饭后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开音乐会,唱歌,看电影,吃烤鸡喝热红酒。
真是浪漫至极的一个晚上。
只可惜要结束啦。
我是说,我们。
希望他以后能够遇到一个特别优秀、家世匹配的人,互相喜欢,永远幸福。
我想他能够记得我,那样我会很开心。
又怕他记得我,那样他会不开心。
傅玄西。
祝你一生,平安喜乐。
-
傅玄西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这最后一则日记上,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沉闷。
像是鸣冤的鼓槌落下,而他是那个被告。
他以为,那些日子他们都是开心幸福的,他这几年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比那段日子更放松更快乐的时光。
到头来,原来这些美好和快乐却都只属于他一个人。
她一直、一直都在倒计时。
忽然感觉到一丝挫败。
他以为自己给的安全感是够的,有时间就会陪她,也从不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暧昧。
所有需要女伴出席的活动,她都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主角。
他带她去见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把妈妈带给她认识,就是想让她也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暖。
只是,他终究还是忽略了,小女生内心的敏感和自卑。
他生来拥有一切,没有亲身体会过贫穷,自然也不能感同身受,仰望星光时,内心会不受控制冒出来的不自信。
其实他早该明白的。
他给她买的奢侈品,她从来都不感兴趣,也不会主动问他要。
就算给她买,她为了不让他生气,也会要一点,但从来都是要最少最便宜的。
也许那些时候,他自以为是的爱,已经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他以为,那些时候他给的,都是在告诉她,他有足够的能力对她好。
却不曾想,那在她的眼里,只会变成无法逾越的鸿沟,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明白,他们之间,有这样大的差距。
傅玄西手抵着额头闭眼缓了好一阵。
退出这份日记文档后,点开了那封信。
这封信还有一个标题,叫做——
《写给二十八岁的傅玄西》
二十八岁的傅玄西你好。
现在是11月22日的凌晨六点。
首先,祝二十八岁的你生日快乐。
很开心能够参与你的二十七岁,也很遗憾,接下来的二十八岁,不能再继续陪在你的身边。
说来其实有些惭愧,我原本是打算用你教我的行楷手写一封告别信,但奈何我天资愚钝,学得不好,写出来也只怕丢人现眼,让你知道我是最差劲的学生。
所以,就让我采用并不会暴露我这个缺陷的电子文档的方式来完成这封信吧。
写这样一封信的原因太多,你不用一一明白。
就当,我是在你这里最后找一点存在感吧。
也许你早已经忘了,但是我还记得。
那是2012年的夏天。
五月底,春塘古镇迎来了最珍贵的游客。
那是一个穿白色衬衫,眉眼慵懒,说话很温柔,笑起来特别好看的少年。
他叫傅玄西。
是你。
那天上午下着蒙蒙细雨,小清河旁的廊檐下,你曾拦住一个小女孩买茉莉花。
特别不幸,那并不是旅游旺季。
她的茉莉花从早上七点卖到九点,从巷头走至巷尾,也不过只卖出去五串。
特别幸运,那个小女孩是我。
你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花篮一角,嘴角含笑:“多好看的花,都卖给我吧。”
你买下了我所有滞销的茉莉花,甚至连我的找零都大方地不要。
那时廊檐旁边小河流水叮咚,却不及你嗓音半分动听。
你说:“小妹妹,外面危险,早点回家。”
你还说:“没有女孩子不喜欢花,哥哥借花献你了。”
你挑了里面最漂亮的一串茉莉送给我,像白玉一样无暇的手指轻轻地划过我的手心,就像带了一束电流。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好像忽然之间乱了,心跳失去了原本的节奏。
当时我才十三岁,并不懂得什么叫一见钟情。
只是那一眼,我记了你七年。
那天的雨从见到你的时候就停了,你带来了太阳。
我偷偷地跟在你身后走了一整天,见你一掷千金,买了路边老人所有的东西分给路过的小孩。
我也见你潇洒恣意地穿过每一条街,陷在人头攒动里,不经意地回眸,日光都为你加冕。
那时你慵懒的眼角总是含笑,一身宽松白衬衫衬得你贵气又洒脱,很像我想象中春风得意的探花郎。
我那时读书不多,只能想起那句词——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你只是路过,却总得美女姐姐们青眼。
就连几岁的小妹妹也会指着你喊好看的哥哥。
也见你慵懒地倚在茶楼酒馆里的竹制藤椅上单手撑额听戏曲评弹,下午金色的阳光穿过木窗户的缝隙,格外偏爱于你。
台下听众满座,它却独独落在你的身上。
你的白衬衫在阳光下泛着淡金色,阖着眼的侧脸轮廓像是一幅雕塑。
上帝精心刻画,你完美无缺。
我以为你总是这样,慵懒、恣意、淡定微笑的模样。
但是那一天真的好幸运,我得以窥见你热血的一面。
路人的小孩突发疾病,你在路人崩溃的哭声中,背着那小孩风一样地跑去春塘古镇唯一的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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