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莱半蹲着趴在实验台上静静观察,她面带微笑,像是特别期盼的样子。
突然,金色的花枝动了一下,紧接着钻出来一只灰色的毛茸茸的脑袋,脑袋上镶嵌着四颗黑钻一样亮晶晶的眼睛,它们大小一致,排列整齐,就像骰子里面的「四点」。
它慢慢地爬了出来,黄色的步足跟金色的合欢花浑然一体,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终于它整个模样展露在廖莱的眼前。
廖莱站直身子,俯视它的背部。只见它分前后两部分躯干,后面的躯干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恐怖的人脸的图案,令人望而生畏。
“鬼脸蜘蛛!”廖莱收起笑容,喃喃自语。
玻璃箱里断断续续地又爬出几只「鬼脸蜘蛛」,廖莱一只一只紧盯不放。过了好久,她忽然眉头皱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她反复地数着,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不对啊……”廖莱双手搭在玻璃箱上,沿着玻璃箱突然发现箱子上的锁竟然一直打开着……
2、2
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面带愠色走到一颗大松树下,看着正蹲在岩石旁背对自己的女子出了一会神。
一个魁梧的青年男子,面带愠色走到一颗大松树下,看着正蹲在岩石旁背对自己的女子出了一会神。
“茆薇,你这有什么发现吗?”男子终于开口了。
女子没理会,她围着岩石转了一圈,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她拍拍膝盖上的尘土,站了起来,她的身材颇高,比眼前的男子还要高出小半个头,乌黑的短发上沾着些许尘埃,脸蛋端庄俊美,一身黑色的衬衫,整体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她抬头看了男子一眼,耸耸双肩,“暂时没什么发现。”
“那我让他们将尸体运回去了?”
“嗯。”
男子正要转身离开,忽然看到山下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等轿车驶近,他的眉头皱了皱,而他身旁的茆薇已经迎了上去。
车门打开,从车内走出一个身穿灰色长袖翻领T恤衫的中年男子,他头发灰白,脸上沟沟坎坎,一看就是经历过无数艰难坎坷的性格坚毅的人。
茆薇穿过警戒线。
一名穿着邋遢、身材瘦瘦的、身上还带着酒气的记者冲上前来,“你好,警官,我是《晏州快闻》的新闻记者,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他的声音尖锐,就像手指甲划在黑板上,听了让人极不舒服。
茆薇摆了摆手,没去理睬他,她跑到灰发男子身旁关切地问:“褚队,你怎么来啦?”
“昨天忘记预约了,今天到医院还要排队,正好接到电话我就赶来了。”
“你这样怎么行?这里有我和李丁,你不用担心。”
“是啊,有我们在这,你尽管放心好了。”李丁跟着快步走来。
“呵呵,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只是嫌医院的队伍排的太长,等着难受。”
三人边说边走进了警戒线内,褚队笑着拍了拍李丁肌肉发达的胳膊,“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丁有些受宠若惊,他舔了舔嘴唇,“今天上午八点零九分钟,接到报警电话,是「120」急救人员打来的,说是有人在雁居岭半山腰毒发身亡。
我和茆薇于八点半赶到这里,了解了下情况,死者嵇义成本市人,住在巴瑭区南华小区。
他于今早六点和朋友史有能来雁居岭爬山,七点至半山腰。据死者朋友史有能叙述,死者曾经在那棵松树下的岩石上休息过一阵。”
李丁指了指前方的一颗大松树,“然后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叮咬了,史有能当时清楚地看到死者背部有只特别古怪的蜘蛛。
他们合力赶走蜘蛛后,打算直接下山回去,但没走多久,死者嵇义成突然毒发身亡……”
褚队听他没再说下去,看了看他,只见李丁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有些不解,望向茆薇,她也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怎么了?”
“他的死状很是古怪。”茆薇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褚队心中有气,不明白这两个得力手下怎么会见到一具尸体就害怕成这样,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惨状的尸体能让训练有素的公安干警怕成这副德性。
没再理会他俩,褚队径自向不远处安置在地上的运尸袋走去。
来到尸体旁,褚队蹲下来,膝盖嘎吱嘎吱地响,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怎么蹲下来都这么难受。
他拉开运尸袋的拉链,突然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了一跳,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硬撑一口气,强行忍住了。
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嵇义成脸部到颈部的皮肤颜色呈现青紫色,五官扭曲,嘴巴张得很大,几乎到了极限,看他的脸部表情分明是在笑,属于正准备狂笑的那种。
他的双手紧紧拉扯着自己的衣领,像是被勒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长袖运动汗衫的衣领已经出现撕裂的痕迹……
从警三十多年来,尸体见过无数,死状惨烈的也见过不少,可眼前的这具尸体着实让褚队有些心惊肉跳。
一只手轻轻触碰了下褚队的肩膀,褚队回头看去,只见茆薇递过来一副白色手套,他默默地接过了。
听身旁的法医说伤口在后颈,褚队轻轻翻动尸体,他清楚地看到尸体后颈正中间有一块浮肿,呈现深紫色,却怎么也看不到伤口。法医解说,伤口很细小,几乎无法用肉眼识别。
将运尸袋的拉链重新拉上,褚队摘下手套正要站起来,突然心口一阵疼痛,双脚虚浮无力,正要跌倒的危急关头忽然一只手在褚队的腋下托了一把,另一只手伸过来接过手套。
一托之力避免了尴尬,缓过来的褚队侧头看去,只见茆薇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阵感动,他微笑了下,点了点头。
茆薇动作做很是隐蔽,在场的人都以为茆薇只是接过了褚队手中的手套,绝没想到她帮褚队化解了一场危机。
褚队站直身子,调匀了呼吸,他动了动嘴唇正准备说些什么,突然一阵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下山的方向。
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捷豹轿车在山路上靠边停下,一名身穿白色T恤衫的青年男子匆匆下车,他打开后排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朴素、神色紧张的妇女,看她样子最起码有五十岁了。
青年男子搀扶着那名妇女来到警戒线旁,跟守护现场的民警说着什么。
褚队他们已经猜到他们是死者的家属。果不其然,等在一旁一直失魂落魄的史有能突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
“你们来啦,弟妹,真是对不起啊,我没看好义成兄弟……”史有能羞愧难当,语气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妇女上去捶打着史有能的胸口,带着哭腔嘶叫着:“早上出去好好的,怎么现在就没了,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们跟你没完……”
史有能默默承受着她的攻击。一旁的青年男子立刻上去一边拉住妇女,一边说着劝慰的话。
褚队率先走了过去。
“你们是死者的家属吧?”
他们一看褚队的架势顿时都消停了。青年男子主动走上一步,他皮肤白皙、身材挺拔,拥有一张迷人的脸蛋,三分刚毅七分温柔,透过单薄的T恤衫能看出他的上肢肌肉很发达,像是经常健身的。
“你好,我叫嵇苏,是死者的侄子。”男子指了指身旁的妇女,“她是我婶婶。”
他说话的声音温柔好听,却又感觉不到他有丝毫娘娘腔的做作,只觉得他是个实诚可靠的人。
“我们能进去看看我叔叔的遗体吗?”嵇苏诚恳地说。
褚队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眼不远处地上死者的遗体,面露难色。
思索片刻,褚队郑重地对嵇苏说:“还是你一个人去看看吧。”
“这是为什么?”嵇苏的婶婶顿时不解。
“是这样的,死者的死状有些……怪异,我们怕你一时接受不了。”茆薇立即在旁解释。
“那我也得看他最后一眼。”她很坚决。
茆薇无奈地看向褚队。褚队点了点头。
“那好吧,不过我们得提醒你们,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茆薇拉开警戒线,让他们进来。
嵇苏扶着婶婶一步一步缓缓向地上躺着的冰冷尸体走去。
嵇苏深吸一口气,右手抓着运尸袋的拉链,慢慢拉开。
当嵇义成整个尸身展露在他俩面前时,不出所料,嵇苏的婶婶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嵇苏也好不到哪去,他看了一眼就将拉链重新拉上了,丝毫没有勇气仔细看上一眼。
一旁的医护人员赶紧过来救治嵇苏的婶婶。
“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尸体吗?”
警戒线外又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身穿白大褂,另外一个男子则穿着黑色的保安制服。
李丁看着这边正忙成一团,那边又在起哄,气势汹汹地走到警戒线边,“喂,你们没看到这里正发生命案吗?是瞎凑热闹的地方吗?”
来人正是廖莱和黄副主任,以及研究所的保安。
“警察同志……”黄副主任掏出工作证,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那……那个,我是山上明瑞生物研究所的黄二盏副主任……我们听说这里有人中毒身亡,我们……我们能进去看看吗?”好不容易说完,黄副主任额头的汗水已经流了下来了。
李丁看了一眼工作证,不耐烦地说:“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了?”茆薇突然走过来问。
“他们说是山上实验所的,想要看看那具尸体。”李丁解释说。
茆薇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稍稍愣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褚队走了过来,他对着负责守护现场的民警说:“让他们进来吧。”
民警随即放行,三人依次进入现场。
黄副主任和廖莱匆匆来到尸体旁,互望了一眼,黄副主任对廖莱点了点头,两人戴上自备的手套,蹲在地上,黄副主任抓住运尸袋的拉链,慢慢拉开。
尽管廖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拉链完全拉开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吓了一跳,她感觉到自己胃里有东西在翻滚。
黄副主任的样子也不好受,他稳定了情绪后,开始仔细端详起了眼前这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两人像是在确认一件艺术品一样,一丝不苟地反复看着,他们在医生的指点下知道了后颈的伤口,对于这伤口的特点他们似乎很清楚,因为黄副主任已经在仔细辨认了。
拉上运尸袋的拉链,黄副主任向廖莱点了点头,廖莱一副失神的样子。
“那蜘蛛是你们研究所里跑出来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史有能来到了黄副主任和廖莱身后。
廖莱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她反而问了一句:“你见过那蜘蛛?”
这句话瞬间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见过……”
“它长什么样子的?”廖莱迫不及待地问他。
这让史有能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张大着嘴巴愣了下,像是在努力回想,“那蜘蛛大概有这么大……”
说着他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个圈,“现在我只记得它的脚是黄色的……对了,它的背上似乎有个奇怪的图案,我还没看清楚它就溜了。”
“当时你在什么位置?”褚队开口问道。
史有能转头看向褚队,左手食指指着离大松树不远的地方,“就在那,我当时离义成应该不到三米的距离。”
廖莱咬了咬嘴唇,低头跟黄副主任商量了几句。
黄副主任来到了褚队面前,轻轻叹了口气,他脸上带着歉疚的表情,“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这人是被我们研究所的蜘蛛咬伤致死的……”
话还没说完,一直等在旁边看着整个事态发展的嵇苏冲上前来,对着黄副主任大吼:“你说什么?你说是你们害死了我叔叔的?”
李丁和茆薇一看苗头不对纷纷上去阻拦。
“都带回去问话。”
褚队一声令下,茆薇和李丁遵照命令,将两方人都带回了公安局。
——
一张长方形的会议桌,几把椅子,天花板上悬挂着投影仪,墙角上方安装着摄像头,这些是整个房间里的所有东西。
此时,廖莱已经脱去了白大褂,正独自一人坐在这小型会议室里,她双手不知如何摆放,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门口处。
门外传来脚步声,茆薇带着一名身穿警服的女警走了进来,她将一部录音机打开后放在桌上,身旁的女警则打开记录本,摆出随时记录的架势。
“你好,我叫茆薇。”看着廖莱有些紧张的样子,茆薇以极其温和的口气说道:“别紧张,放轻松些,这不是审讯,我们现在需要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就行了。”
廖莱点了点头。
“你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廖莱,现在在明瑞生物的研究所从事药物研发……”廖莱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
一九八三,生日七月二十三日……
茆薇看着刚从明瑞生物那边获取的资料,发现廖莱跟自己是同一年出生的,最巧合的是她竟然只比自己早出生了一天。
“廖女士,我们刚刚拿到了一份你们研究所传来的资料信息,上面显示,贵所从前年就开始研发一种神经类新药,但一直没有成功,然而去年你们得知南美洲有一种蜘蛛,它的毒液对于正在研发的新药有重要的作用,为此贵所派人去南美洲的巴西不惜花重金获取了雌雄蜘蛛三对,共六只。”
茆薇将视线从手中的资料上移开,她抬头看着廖莱,“这里所提到的蜘蛛是不是跟今早在雁居岭半山腰处咬伤死者嵇义成属于同一类的蜘蛛?”
廖莱似乎想到了上午看到的那具惨死的尸体,她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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