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不熟悉这边,对盛鲸本人印象也停留在靳言朋友圈的视频里。
可此时靳言魂不守舍。
因此,就算在傅雁北已经用盛鲸的微信给靳言发了实时定位的情况下,这看似不远的距离他们还是花了好几分钟才绕出来。
盛鲸等在原地,一眼就看到了靳言。他神情颓唐,满脸疲惫,与往日熠熠生辉的样子截然不同。
“鲸鲸,跟我回家。”
靳言目光落在她哭红的脸上,哑着嗓子张开双臂。她犹豫了片刻,走过去,眼泪断了线,只剩嘴里还倔强着,“我不要跟你回去。”
“别哭,别哭。”
靳言拉过她,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不想回家,那就不回好了。想去哪儿?我陪你。”
盛鲸口头拒绝,实际上埋在他怀里痛哭:“你骗我,你骂我,你还凶我~呜,你放开我~我不想理你。”
陆野被她理直气壮颠倒黑白的说辞惊呆了,三哥原来喜欢这样的?这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没想到这年头出个摊也被喂狗粮,”附近几个练摊的小白领,艳羡地互相说:“年龄差大的情侣闹别扭,都是这么哄小孩儿的嘛?我也想被当小孩儿哄啊~”
任凭周遭议论纷纷,靳言毫不辩解,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嘴里连声道歉,直接认下罪名:“对不住,是我的错,别哭了好不好?”
越哄,就越哄不好。盛鲸气得踩他一脚泄愤:“不好。”
毕竟不是拍电影,在现实中这样其实是有点尴尬的。但靳言完全不在乎。只要盛鲸还在他身边,其他的他都没所谓。
傅雁北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皱着眉头责怪了一句:“靳总,你怎么回事,害她哭成这样。”
陆野见鬼似的看向一身藏袍的小后生,露出勇气可嘉的表情——换以往,谁敢这样同他三哥讲话。
更没想到,靳言不但温和地接受了批/斗,还又检讨了一番:“是我的错。”
傅雁北看得出他也被折磨得情绪反常,转身打包了三杯安抚情绪的白咖啡,递给陆野:“压压惊。”
陆野一挑眉,“谢了。”
靳言也向傅雁北道谢:“谢谢你刚才照顾她,改天请你吃饭。现在她情绪有点激动,我先带她回去了。”
傅雁北不太放心地说:“她的眼睛,回去后记得煮两个鸡蛋敷一敷。”
盛鲸一听,一把推开靳言,充满敌意地说:“我什么时候要跟你回家了?我要分手,我宁可露宿街头。”
这回靳言不依她了。
他脸色一沉,皱着眉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动作干脆利落,径直将她禁锢在怀里。利用巨大的身高差优势,像抱小孩儿那样,将她竖着抱起。
盛鲸挣扎不得,只听见他附在自己耳畔,用周围人都听不到的音量,温柔、低沉、一字一句地说:“鲸鲸,再提分手,老子Cào死你。”
相同的灼热体温,相同的清冽香气,可态度恣睢,语调戾气肆虐,话里话外满是威胁的意味。
这不对,这不是靳言。
盛鲸吓了一跳,软软的抱住他的脖子:“靳言,你在哪儿?你快回来,我们回家。”
第51章 带着苦味的香气
靳言勾着嘴角冷笑:“呵, 害怕了?之前不都挺舒服的么。”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浑话。盛鲸心里直发毛,试图挣脱他自己走,嘴里软软地拖着哭腔:“靳言你别这样, 我真的很害怕。”
但他说的话越来越离谱:“怕什么。请你吃鸡,又不是请你吃苦。”
“吃鸡啊, ”盛鲸也开始说胡话, “也不错啊,我确实有点饿啦~”
“呵——”
靳言似笑非笑地睨了睨她, 不予搭理。手里一摁,强迫她紧贴着自己。
见他态度强横阴鸷, 举止张扬,盛鲸心里直打鼓。
平时他处处温柔绅士她都不大吃得消,这个节骨眼上……那里会痛死吧?
想到这,盛鲸心一横豁了出去。
她浅笑着凑到他耳边, 软软地撒娇:“靳言~你饿不饿?不如我们回家煮些意面, 再炖一锅蒜香奶油蘑菇鸡腿、烤些法棍、热点红酒,一起吃个饭吧?”
岂料, 靳言不屑地笑了声,“不就是想逃么。甭想蒙我。”
盛鲸怔住了。
却听他又说了句, “趁我还是个人,别太逼我。”
语气淡淡的, 似乎没什么情绪。
但从盛鲸的角度看过去,他清幽的眼神里其实燃着火,正不动声色地将这绚丽春夜烧成锦绣灰。
他心里装着一个灰败幽暗的世界。
即使没有靳晴摆龙门阵提示,盛鲸也明白的,他并不快乐。
细枝末节是人内心的写照。
以往在那方面,他总是意犹未尽, 却习惯性压抑自己,只在临界的那一刻咬牙狂野。
事后固定要去阳台吸烟。
凌晨的风多冷,他偏要在风口里吞云吐雾,还不让她陪。每次她都偷偷看他,然后发现他目光总是落在霓虹闪烁的远处,落落寡欢。
问他是不是有心事,他就笑一笑,伸手揉揉她脸蛋,又或者,捏着她下巴亲她嘴角,然后说,你还小。
一见钟情的本质是见色起意,而爱一个人往往是因为心疼。
跟他独处时,她时常不自觉的陷入进去。
像清白的月亮,试图照亮他的人间;像涓涓的溪流,想要奔向他的深海;像无声的细雨,努力拥抱孤寒的他,却在深夜里淋湿自己。
但此刻,她被锁在副驾驶室里,慌了神,早已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笨拙地、徒劳地叫他的名字:“靳言,靳言……”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见,陆野正要追上来。但靳言旁若无人,凑过来咬住她柔软的唇:“还没开始呢,先别叫。”
盛鲸吓得都要哭了:“求你了,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靳言不悦地皱眉,凶巴巴地勒令她:“不许哭。再哭法办你。”
哭还犯法了?就要哭。盛鲸倔脾气上来,放声大哭,边哭边骂:“你凶什么凶?你将来是不是还要打老婆?”
他嗤笑,目光在她椅背和坐垫之间梭巡:“又不是没打过。你不挺受用的?”
起初她还没明白,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盛鲸气得心都在抖,他就是仗着浪荡的资本,为所欲为地掌控她颠倒生死的喜好。
盛鲸当即歇了声,咬着嘴角扭头去看车窗,不再试图和他沟通。可想到他放纵的样子,羞惭不禁渐渐浮上脸颊,烧得慌。
幸好车内一片昏暗,遮掩了她的不安和脆弱。
靳言落下车窗同陆野客套几句,讲了些答谢的话,不出三分钟将人打发走,一脚加足油门往家里开。
不是去那个用来休闲放松的会所,而是他真正的家,位于梧桐里。
梧桐里不算远,十几分钟后,车拐进了一条繁华的小巷,在一座半旧不新的西式大宅门前停了下。
靳言从车内储物抽屉里摸出遥控器。大门自动拉开后,映入眼帘的是院子里那棵极为高大的香樟树。
车窗是开着的,清冽微寒、带着苦味的香气扑面而来。
混沌被驱散,盛鲸这才惊醒,转头怒目瞪他:“这什么地方?你把我带到哪里了?”
“更方便的地方。”
靳言下了车,绕到右侧替她拉开车门,目光幽深地看着她。盛鲸顶不住,只得先下车。
刚一下车,就被他拽着手腕合到怀里。靳言不顾她反抗,双臂箍住她,低头吻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盛鲸试图甩开他的手,“放开我。”
他不放,拉着她往屋里走:“要做我老婆,总得来我真正的家里看一看。”
盛鲸简直跳脚,怒斥:“自作多情!我什么时候要做你老婆了?”
靳言并无愠怒,反而咧嘴笑吟吟地问她:“那昨天晚上搂着我喊老公的人是谁?”
“……”
一不留神,她被男人一把拉进屋里。他也不开灯,就着屋外明灭摇曳的路灯,俯身衔住她耳垂。
“痛。”
但盛鲸逃无可逃,只能拼命抵着他的胸膛:“靳言,你冷静些。”
你都要和我分手了,我怎么冷静?
出于男人的自尊心,靳言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隔着衣服,单手解开了她背后的扣子。
“专心些,不然我不保证会不会更痛。”
盛鲸还想劝他,但男人干燥的嘴唇轻触她脖颈,嗓音沉入夜色,低声提醒她。
但,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是若有所指的威胁。
盛鲸抬起眼看他。他的脸一侧隐没在阴影里,一侧被明灭的微光照亮。黑白对峙,俊美而危险。
盛鲸泪眼婆娑,“你走开,你把靳言还给我……”
男人吻着她芳香的圆肩,闻言直接毫不留情地咬了上去:“想离开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剧痛袭来时,她以为梦回第一次。被他禁锢着,她除了痛哭和破口大骂什么也做不了。
“放开我!好痛……王八蛋!我恨你,我讨厌你!靳言我真的好痛!”
她忍不住左躲右闪,但靳言死死地搂着她,咬牙说:“谁说不痛呢。宝贝,我也痛。忍着吧。”
他还在发疯。盛鲸疼的不行,绝望地揪紧他的头发,扭头不去看他的脸。
外面好像下雨了。
仔细听,有雨点拍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第52章 牙印原来是她咬的
下半夜时, 大雨渐渐停了。
靳言折腾到精疲力竭,任凭盛鲸如何哀求都不肯放开她,拒绝得狠了反而箍得更紧。
盛鲸拗不过他。
他就像一匹敏捷而患得患失的雪豹, 生怕到手的猎物会跑掉,干脆叼住脖子拖回领地范围内, 衔在嘴里时不时拱一拱、逗一逗、弄一弄——行为堪称恶劣。
对峙间, 她发现靳言竟然在微微发抖,一伸手摸到他后背发了很多冷汗。
眼下春寒肃杀, 冷风裹挟着雨丝直钻骨头缝,天气确实不暖和。可门窗都关着, 他平时体温又偏热,怎么可能这么冰?
盛鲸觉得不对劲,伸手按下床头老式开关,“啪”地一声暖黄乍然倾泻。
没料到她会突然开灯, 靳言躲闪不及, 迅速侧身要藏手里的东西。
盛鲸顾不上羞耻,直起身子扑过去, 劈手抓住他胳膊,拼命要抢他手里的东西。
“别看……”
“给我!当我是你女朋友你就给我!”
见她疯了似的哭, 靳言慌了神,只红着眼祈求:“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看了好不好?”
“不好!你松开!”
靳言不敢反抗,她轻而易举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只一眼她就看清了,他手里握着白色小药瓶,上书“盐酸帕罗西汀肠溶缓释片”,瓶盖已经拧开,有两颗粉色药片撒了出来。
盛鲸直愣愣地看着, 眼底发酸。
靳言捏了捏她的脸,笑了声,“别怕,治疗失眠的,不是什么毒品。 ”
一面说着,一面关了灯搂着她躺下。
深沉的黑夜瞬间吞没她。
靳言将头埋在她肩颈旁,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但他微微发抖的身子是冷的。
盛鲸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泪如泉涌。
——刚才,他脆弱、仓惶,精神恍惚,眼底布满疲态的红血丝,全无平日矜贵慵懒的气度。
而这些,其实都来自于她的曲解不信任。
更令她难过的是,此刻她依然介意他之前有过别人。她做不到大度,她就是这么小器。
眼泪濡湿了头发,潮气蔓延到靳言的手指。
靳言支起上半身,在昏暗里低头看她:“是不是太疼了,要去医院么?”
她摇摇头,答非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靳言一愣,避而不答,只恳求她:“鲸鲸,别问了,你陪陪我好不好?”
“我不问,你快点好起来。”想起靳晴的话,盛鲸哭着扑到他怀里。
靳言接住她,慢慢地抱紧,优雅高贵的脸庞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带点计谋得逞的兴奋。
*
半个月后。
电视机里播放着天气预报,在西伯利亚季风的作用下,潮湿的凉风在整座上空迂回流转,最后一波倒春寒来势汹汹。
但好在,倒春寒结束后天就会放晴,春天的雨季也会过去。
节目的末尾,播音员还与时俱进地玩起了段子:不管下不下雨,春捂秋冻总没错。如果没有人给你温暖的拥抱,记得多加件衣服。
然而,盛鲸这边的情况是:
不论外面有多冷,屋内温度始终很火热,靳言密不透风地紧拥着她,忽梦忽醒,时而……从下午到晚上,几乎没停歇过,她一直在出汗。
“靳言,靳言。”
靳言不满地掰回她的脸:“鲸鲸,专心点。”
男人的热情她无力抗拒,只好揽着他的脖子回吻,表现得和以往毫无区别。
但实际上,她心里一片荒凉,如同坠入了迷雾中,又害怕,又迷惘。
她十几天没单独行动过了。靳言走到哪都把她带着,跟拴在裤腰带上差不多。看似恩爱,可实际上她没法自己联系任何人,连请假和剧组进度跟进都由别人代劳——不然他就发疯。
“音乐剧后天就要首演,”趁着空档,盛鲸摇了摇靳言的胳膊,着急地提高音量,“我不能再缺席了。”
被她吵得耳膜疼,靳言模糊地应了声,想起了昨天接到的电话:“孙蓬打电话给我说了。放心吧,明天我陪你去熟悉下舞台,后天直接去现场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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