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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头看了看箱子，说道：“我帮你吧，桑老师。”
桑伊人眨眨眼睛：“没事，我自己没问题……”
“你确定？”
陈映举举箱子。
窘迫得脸红，被他这么一说，桑伊人觉得自己的手臂更酸了，但……
“这会不会耽误你？”
“我没什么事。”
陈映很快回答。
“不过我得先进去放一下东西。”
他把箱子稳稳地放在地上，桑伊人这才看见他手里有个澡篮。
陈映打开门，准备进屋。
“等等，”桑伊人从箱子里取出一袋慰问品递过去，“中秋快乐。”
“老师你也……中秋快乐。”
他拎上塑料袋，把门推开。
阳台上挂着高威的大灰四角裤，明晃晃在风里萧瑟，陈映将门虚掩，把这幕不合时宜的场景挡在她的视线以外。
怎么做得到？
怎么做得到这么久都不跟她讲话，避免与她见面？
陈映苦涩一笑，哪里做得到？
他分明得看着那本练习册才能睡得好一些，不是吗？
以往的中秋节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陈映并不在意那句别人随口挂在嘴边的中秋祝福。
但今天，他真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您的观看~
第18章 老爷子比我还重要？
7点40，慰问品发放完毕。
桑伊人长长呼了一口气，感叹今天的工作总算完成了一半。
陈映提着空箱子跟在她身后，安安静静的，清隽的脸泛了不易觉察的清浅笑意，就像这悄无声息而来的秋天那么低沉不起眼。
“你吃饭了吗？”
桑伊人扭头问他。
“一会儿就去。”回答她的问题，陈映十分殷勤。
“都几点了，得关门了吧？”桑伊人依稀记得食堂只开了一个窗口，而且还有时间限制。
“还有一点时间，老师，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桑伊人笑笑：“已经没了，今天谢谢你。”
要不是有陈映，恐怕她现在还在寝室楼里拖地吧？
“没关系。”
“那、我去食堂了？”
桑伊人刚想点头，可话到嘴边立即改变：“等等，我跟你一起。”
“啊？”陈映惊诧。
她轻笑，嘴角下的梨涡让人痴迷。
陈映几乎停滞了呼吸。
笑容是收藏不够的绝世孤品，每一个，都是宇宙洪荒的独一无二。
桑伊人拍拍他的肩膀，玩笑地叫了他一声：“我的科代表，让我好好感谢你今天的帮助吧！”
她的科代表。
陈映抬眸望向她，温柔的笑，渗透心脏。
他们是最后一批买饭的人，大妈把所有剩下的菜打进一次性餐盒里，说要关门了让他们拿餐盒去外面吃。
两人端着满满一盒饭菜站在食堂门口发呆。
大妈实在豪爽，把所有荤菜和素菜一起给了他们，以至于这份价值八块钱的套餐格外豪华。
桑伊人犯了难，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叫他们去哪儿吃啊？
“桑老师。”
“啊？”
她看向他，阴暗光影里的陈映，无比瑰丽。
“跟我来。”
他眉宇轻扬，有几分俏皮。
消瘦的身形在桑伊人眼前挥之不去，她护好了手里的餐盒，不断穿过一棵又一棵水桶粗细的大树。
脚底的石子路铺了层薄薄的落叶，踩上去又软又绵。
秋天来了。
它到来得总那么低调。
这像是片与世隔绝的桃源，墨绿色的针叶仍保留夏天的气味，它位于刚修建的艺术楼后面。
拔地而起的高楼没能掩去大树的繁密，环抱的枝叶之下，是一条年老陈旧的木椅，斑驳的油漆述说着它在此地已有了许久的时间。
一颗白灯立在艺术楼背后，给这片寂静之地填补了唯一的缺憾——
光芒。
哇。
桑伊人环顾四周，她还不知道学校还有这么一处小天地。
“陈映，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初秋了，并不担心会有蚊虫的困扰。
“我要是说了，你可别生气。”
陈映坐在靠近阴暗的一侧，把近光处留给她。
桑伊人狐疑看了他一眼，说道：“神秘秘的，好，我不生气。”
“是军训。”
那会儿他逃训都是往这儿来，这里隐蔽，树荫又大又厚适合乘凉休息，还不会被抓到。
桑伊人恍然大悟，她压低眉心：“原来如此，那会儿你就是在这儿偷懒吧？”
“哎，老师，说好了不生气的！”
“我不生气，可没说不算账啊。”
她耍了赖皮，一脸的得意洋洋。
陈映愣在原地，倒不是害怕她说的算账，只是，他这是头回看见她脸上会有温柔和生气以外的表情。
“那……”陈映垂低视线，“要怎么算？”
这位手段细润如春雨的女教师从没有过激的惩罚方式，陈映知道，她最拿得出手的是罚扫地。
“哎，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但你必须回答我。”
“嗯。”
陈映点头。
看吧，他就说了，桑伊人没什么招数对付他们的。
“你最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为什么？”
他语塞。
觉得这样的问题还不如叫他扫一星期的清洁区，这一分钟，他想收回刚刚评价她的话语。
“我……”陈映顿了下，“老师你能猜到吗？”
他朝她投去狡黠的目光，把问题给了她。
“什么？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没有答案也是一种答案啊。”陈映一本正经地说。
被反将一军，桑伊人一时半会儿竟想不到可以反驳的话语。
“没看出来你很哲学啊。”
陈映得逞地弯了嘴角，俊俏的脸庞光华耀眼。
“说实话，看见你那样我挺担心的，”桑伊人收了笑，语气有几分严肃，“我怕你有什么事自己担着，不告诉别人。”
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不喜欢说话，自然也就不喜欢倾诉。
“我想了很多，比如你是不是不适应学校的生活？还是跟同学闹了矛盾，或者会不会是被校园霸凌了？”
内心的震撼令陈映的瞳孔不断颤动，幸而这是在夜晚，所以桑伊人没能注意他激烈的反应。
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会给桑伊人带来这样的困扰？他以为，他应该只是她手里花名册中的……一个名字。
只有两个字的五号宋体。
“还是说，你该不会是失恋吧？”
陈映脊背一僵，搁在腿侧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起来。
“你说只问一个问题的，老师。”
“……”哑然的人换成了桑伊人。
是的，她刚刚是这样说过。
“但是，以后不会这样了。”
清澈的嗓音划破沉默，陈映慢慢松开手指，从刚才与她重新恢复联系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彻底避免她的存在。
放下或忽视都是一座空中楼阁。
他做不到，或者说，他从没想过要做这件事。
她有男朋友，这又怎么样呢？
难道她没有，他就可以坦率地……对她说出喜欢这两个字吗？
且不说师生的关系，就是他那……令人作呕的身世，恐怕让她知道了也只会绕开他走吧。
“好。”
“我信你。”
桑伊人笃定地点头。
她的眼中，是信任和……作为长辈的关怀。
陈映拆开木筷，眸光逐渐被黑影吞并。
她是他的老师，对她而言，仅此而已。
“作业开做了吗？”
声音把他从浓黑的墨中唤回，陈映眨了下眼睛，说：“正准备。”
“老师……”
“最近的课，我听得不仔细……有些地方不太懂。能不能帮我补一下？”
“那当然没问题了！”
桑伊人欣喜点头。
没什么消息比学生开始努力学习更好了。
这大概是今晚桑伊人最开心的样子，陈映深深地记下，不舍得挪开视线，但没办法，如果他停留太长时间恐怕会带来不小的麻烦。
他抑不住嘴角跟随她的弧度，难以掩饰的欢喜从心口游走，让他整个身体都像浸泡在如梦似幻的温泉中。
心情被另一个人掌控，如同命门被人拿捏。
受制于人通常是贬义，但受制于桑伊人，陈映并不认为是件坏事。
他是心甘情愿的。
甘心被她挑拨情绪，甘心被她左右。
看见她开心，他也是开心的。
本来这样的喜欢已经足够陈映伤神，那他又怎么能对自己的心脏下不允许贪恋的狠手呢？
单恋就……单恋吧。
叫他放下桑伊人？
不可能。
情感之下，就算是被奉为智慧的理性也只能俯首称臣。
陈映窝在毛毯里，初秋透凉的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挤进来，薄薄的毯子撑不住这样的打击，只好让它们钻进了被窝。
他冷得一哆嗦，又紧紧地裹紧毯子。
她为他担心，他又能为她做什么？
什么能让她可以开心一点呢？
答案很简单，他一早就知道了。
收了假，人来了，可多数人的心还搁在家里放着。
课堂上心不在焉的人数不胜数，高威就是其中一个。短短的三天，就跟没放一样，他感觉自己就回了趟家，连屁股还没坐热就又得回学校了。
地理女老师举着条又长又厚的戒尺走过来，她凶神恶煞地怒着高威：“书呢？？”
几轮较量，地理老师已经找到属于自己训诫的方法。
高威畏惧她那条戒尺，忙翻出书包：“马上马上！”
“赶紧！我看着你拿！”
“老师，你怎么就光讲我一个人啊？”
高威一边找书一边抱怨，明明他旁边还有个招她烦的嘛……
“哎呦，照你这意思，我还要说谁啊？”地理老师笑起来，看上去有点恐怖……
高威用下巴戳戳旁边，眼珠子都快贴陈映脸上去了。
地理老师乐了，她用戒尺把高威脑袋往旁边一挪，说：“你说陈映？”
“瞧瞧，免得说我冤枉你。”
这位地理课不是发呆就是睡觉的陈映，此刻竟然正捧着教材看得目不转睛。
高威张大了嘴，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愣着干嘛？”
“书，给我拿出来！”
地理老师又喝了声。
这是太阳打西面出来了？还是天上下红雨了？
陈映他丫的在学习？
还是学地理？
高威还没来得及收嘴，只见陈映举起右手，然后把手里的书凑到地理老师面前，指着其中一幅地图问了些什么。
地理老师脾气差是真的，但一视同仁也是真的。
她讲得细，一个小问题就能延伸出许多知识点，陈映把所有相关的点记在图旁边，打算课后去补一补。
等凶婆娘走了，高威挤到陈映身边，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见是真实的。
“弟，你怎么了？受刺激了？被凶婆娘吓傻了？”
陈映推开他碍事的手，低声说：“胖子，我提醒你，刚上课她就说了这回半期要是谁没到班级平均分就抄到谁求爷爷告奶奶。”
“擦！”
高威爆了句粗口，又忙问：“讲哪页了？”
中秋后的天气大多不稳定，刚刚还是晴空，转眼便乌云密布，雨点淅沥，把地面染成深色。
不能去外面玩，但也不用做课间操了！
教室一派混乱，就跟周日大街赶集一样，高威盘算着去小超市买点零食，因为下节课是数学，那老爷子老眼昏花，性子敦厚，只知道一个人在讲台上表演，从来不在乎他们在底下干嘛，只要不过分，大家都开心。
定好了要买的零食，高威连忙捣捣陈映：“弟，去小超市不？”
“不去。”
陈映像是很忙，还是抽空回的他。
“你忙什么啊？”
书摞了老高，高威要见他一面还得站起来。
“我要去找老爷子。”
“找他做什么？”
高威挤眉，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陈映伏案，用铅笔把要问的问题一个个圈出来，画到一半时，他忽然停住笔。
有点多了吧？
老爷子讲话那么慢，应该讲不了。
接着他把书和草稿纸并拢，抱着就从高威身后挤了出去。
费劲，他皱眉，想要是高威再这么吃下去，他就要跟他换位置！
“哎！”
高威又叫了他一声。
陈映摆摆手，无情拒绝：“我去不了，你找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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