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威看看身旁的陈映，脸色像是不大好。
有些怕场面控制不住，他怕下一秒这小子就冷冰冰地把林淑慧请离，于是提上心脏，想插话打圆场。
可没等高威开口，陈映就先说了：
“我报。”
两个字轰地一声劈下来。
“哈？”
林淑慧大跌眼镜。
这……
这不对啊……她的设想不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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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不想你误会
陈映把还有一半在林淑慧手里的报名表扯了下来，唰唰两下把名字填了上去。
他把报名表塞给她，又问道：“还有事吗？”
林淑慧捏了捏报名表，一口气愣是没咽下去。
“没……”她别开头去通畅自己的咽喉，“没了。”
“淑慧……”高威见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声音也软了下来。
而后高威忽然想到陈映，他扭头问他：“哎，陈映……你干嘛答应得这么爽快？”
陈映翻开一页新的草稿，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说：“从你的角度来说，她对你很重要。”
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他只是在意那句桑伊人现在很犯愁。
高威吃惊，他不敢置信指指自己：“你是因为我？”
陈映眼底闪过一丝难色：“算吧。”
“呵呵呵……”高威眯起眼睛，厚厚的手掌按着陈映，“你小子，还算有良心！”
久违的晴天，运动会开幕恰好。
桑伊人领着学生去布置班级场地，体委则要带运动员去等候区等候检录。
大家各司其职，气氛一派祥和。
陈映排在队伍末尾，眼睛心不在焉地四下乱晃，操场人潮拥挤，彩旗随风飘扬，艳丽的色彩把略显暗沉的天空点缀得绚烂许多。
袁大宝在前头孜孜不倦讲解接力的事情，声音大得快要盖过礼台上循环播放的进行曲。
终于，陈映黯色的眼睛被点亮。
林淑慧跟桑伊人提着两袋什么，有说有笑地走向他们班的休息区域。
“你说5000是陈映？”桑伊人惊讶。
她之前忙得风风火火，只隐约听袁大宝提过一嘴人总算齐活了。
但她没想到，报名的人会是陈映。
“嗯，就是他。”林淑慧点头。
她至今还弄不明白那天晚上怎么陈映这么好说话？
难道……他是因为她去叫他报名才答应这么利落的？
林淑慧不敢信，可是袁大宝又说他之前去陈映都没理他啊……
不会吧！
她没打算高中谈恋爱哎！
内心纠葛不已，林淑慧便朝检录区看了去，恰好不好，一眼就瞧见了陈映正在看她。
林淑慧握紧了双拳，心脏开始砰砰砰地跳起来。
他干嘛哦？看什么看？
她……今天洗头了吧？不对，是昨天洗的，因为今天起晚了……
眉毛好久没修了！
啊！
丢人！
你丢死个人了，林淑慧！
他……瘦瘦弱弱的样子，能行吗？
“啊！”
就是失神这两秒的事，桑伊人被人撞了。
“对不起！”
撞人的是个小女生，发现撞了人，她立刻鞠躬道歉。
女生乖巧的模样让人实在提不上火气，况且也是因为她分心才导致的，桑伊人摆摆手：“没事……”
林淑慧指着桑伊人胸口一片水渍，惊讶道：“呀，老师，你衣服……”
桑伊人应声垂头，看见上身的白衣被水弄湿了一片。
小女生捏着个开盖的水杯，惶恐地看着桑伊人。
见她这样，桑伊人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好提起衣领说：“没事，你走吧。”
“好，谢谢老师……”
小女生应了声，似乎是怕桑伊人再反悔，飞快地跑了。
水色流溢，印出她肉色的皮肤，桑伊人只能手提着衣领，使得它不那么透明。
陈映几欲要从等候区脱离，就在他即将拔腿跑向桑伊人那一刻——
林淑慧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了下来，她快速脱下校服外套递给桑伊人：“老师，你穿这个。”
“谢谢。”
这时想不了太多，桑伊人急忙把林淑慧的校服套在身上，这才算是掩了脸红的窘迫。
眼底的焦虑随收回的右脚渐渐消减。
知晓她已安好，陈映把身影从阳光里隐匿进等候区的凉棚之下。
青春的热情大概就是这样。
在炙热中挥洒汗水，无关成绩和分数，跑道上留下一圈又一圈蓝色的色彩，喝彩和鼓励交织成秋天的甜美，渲染得四面八方都是欢乐。
方丽茉看见桑伊人，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学生呢？”
“衣服被人弄湿了，林淑慧借给我的。”桑伊人解释，她们两个班连在一起，两位年轻班主任索性就坐在两班之间闲聊。
方丽茉指着遥遥领先的袁大宝，说：“这袁大宝学习不行，跑得倒挺快哈。”
“他跑得快，我们跟不上！”
桑伊人捂嘴笑道。
“哈哈哈……”方丽茉哈哈大笑。
“请还在跑道上的同学立即离开，下面我们即将举行男子5000米决赛。”
播音员把该条消息反复播报，直到跑道上人清空了为止。
“你班5000谁啊？”方丽茉问。
“陈映。”
“真是他啊？”
“怎么？”桑伊人惊讶。
方丽茉把上回晚自习的事一说，两个年轻女教师便有了自己的思量。
“你说你说，这傻小子不会是暗恋林淑慧吧？”
方丽茉跟个八卦头子似的拍着桑伊人手背说。
桑伊人联想到前一阵他的反常和最近的用功，几乎是认同了方丽茉的看法。
“方丽茉，你可是人民教师，在这里说学生的绯闻合适吗？”桑伊人故作严肃。
“你也这么想吧？怪不得陈映最近听话了这么多，上课也不睡觉了，作业也不拖了，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啊。”她说着，双手十指相扣竖在胸前，眼睛里的憧憬快要迸发而出。
桑伊人嗯哼了一下：“方丽茉，在外面呢，低调低调……”
指令一响，5000米拉开帷幕。
长跑考验耐力，不是速度。
400米长的跑道，要跑足12圈半才算结束。
陈映像散步的羔羊，一开始就落到了最后。
高威、白笑、胡赛果跟胡大海都站在跑道边，看见陈映被一个一个健硕的身躯超越。
班里大部分人都去看袁大宝丢铅球了，5000米又长又枯燥，而且陈映在班里沉默低调，所以留下看长跑的人寥寥无几。
他渐渐逼近21班的区域，眼中的某个身影越来越大，身体替他做好选项，让他的眼睛里只余下那抹璀璨。
校服跟她没有一点违和感，只是，林淑慧的衣服型号小了些，穿在她身上显得有点捉襟见肘。
桑伊人看见了他，她按住方丽茉不安分在她身上戳来戳去的手，朝他投去一个信任的笑。
“陈映！加油！”
林淑慧举起小红旗，声音嚷得响天震地。
似乎都受了林淑慧激情的影响，散落在座位上的各位也举起手边的小红旗叫了起来。
高威拍拍身边几个室友，大声呐喊。
胡赛果犹豫不决地吐着话：“加……加……加……”
方丽茉举起手挥道：“嘿，陈映，加油啊！”
他们班这项目没人报，方丽茉就给自己教授的学生加油。
桑伊人感激地看了眼方丽茉，接下她的话：“陈映，坚持，但别太勉强！”
5000米呢，桑伊人真的很怕他会在半路就全身散架。
所有言语拥挤进他的耳道，其中拨动心弦的，让他差点脚下趔趄。
运动时血液会比平常更活跃，它们趁乱跑上来，让他白色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这个弯道，他加快脚步，把悸动藏进速度里。
“害羞了，你瞧。”方丽茉捂嘴偷笑。
“你不要形象的哦？”桑伊人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说。
“年轻就是好，爱情都那么积极向上。”
方丽茉感叹。
这林淑慧一喊，陈映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不，速度比刚才快了很多嘛。
桑伊人看见陈映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他似乎追上了倒数第二那个人。
长跑重耐力。
越到最后，那些一开始没耐住性子的运动员都没了力气，他们面色痛苦不堪，奔跑的速度一下就慢了下来。
倒是一直慢吞吞的陈映捡了便宜，他起步慢，始终保持匀速，所以到后面的时候身上还有半数力气没用。
他一个一个地越过，毫不费力。
事态转变如此戏剧，站在场边的桑伊人等人显然都惊讶不已。
还剩下半圈，高威大叫：“陈映，快，就差一点了！！”
8班的徐才进早就预定了第三的位置，可他一开始没忍住，用了很多力气冲刺，这会儿还差一百米，但他只能跟身后的人保持微弱的优势。
也许……他只要稍微松懈，那个人就会超过他，拿到第三的位置。
徐才进铆足了气，打算一口气冲到底。
而陈映那边，见他已经快到了终点，桑伊人和林淑慧等都打算去接他。
高威跟在他身边，想方设法给他加油鼓劲。
见赛程到了末尾，先前在场边游荡的学生也都挤了过来，打算看看最后的赢家究竟是谁。
在风里驰骋的少年有许多，但瑰美的，只有一个。
清朗霁月的陈映就像一阵柔软的风闯进少女的胸口，在未曾察觉时就搅得她们天翻地覆。
陈映看见桑伊人一脸期待地站在终点。
心情随之激动，引得他脚步加快。
还有三十米。
徐才进松下一口气，可还没得及想结束后干什么，身旁一道劲风刮过，把他好不容易保持的优势碾碎成泥。
陈映刻意偏了道，只为了最后停的地方是桑伊人跟前。
前三名抉择而出，徐才进脸色一变，心里憋着那口气顿时散得四零八落。
他粗喘着气，身子摇摇晃晃的。
桑伊人忙伸手去撑住他滚烫的手臂，问道：“你还好吗？”
林淑慧和高威他们回去拿葡萄糖了，就留下桑伊人在这里。
眼睛里是蓝色与她，手臂上她冰凉的肌肤给他狂跳的心脏加入一针兴奋剂。
陈映点点头：“没事……”
欢喜近在咫尺。
他除了要应对生理不适，还得花精力禁锢难以掌控的情愫。
好难，力量枯竭得很快。
陈映只能倚靠着桑伊人细而坚韧的手臂才能站立。
铺天盖地都是陈映喘息的声音。
他一定累极了。
桑伊人仰头，目光触及他背对阳光的脸。
他眉眼深邃，汗珠打湿了他，只会愈加凸显他挺拔的五官。
几乎是只有一个巴掌的宽度，她的脸距离他的脸。
陈映停滞呼吸，眼眶里的瞳仁定住。
喝彩的声音巨大，吵醒了被陈映丢到一旁的理智。
艰难挪开流连在她脸上的目光，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露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破绽。
在旁边看比赛的大胆女生拥簇住陈映和桑伊人，她们腼腆且兴奋地打量陈映，嘴巴张张合合的，似乎要讲什么。
僵持了半天，其中一个才举起手里的水：“给你。”
陈映愣住。
那位女生又抬高了手，说道：“给你的！”
陈映垂首看了看身边的桑伊人，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眯着眼睛，好像是在看戏。
于是陈映摇头：“谢谢，不用了。”
接着，陈映就在桑伊人的搀扶下绕开了她们。
“干嘛不要？”桑伊人揶揄道。
“那是别人的东西，”陈映顿了下，又说，“而且，我不想你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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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他死了十年
“误会？”
“怕我误会你谈恋爱吗？”
桑伊人笑问。
陈映没回答，看样子是想用沉默来替代回答。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沉默不是默认，而是否认。
没了声响，桑伊人担心地看看他，确定他没事才说：“陈映，你跟他们不一样。”
“嗯？”
他惊诧。
“你比他们年长，对感情这事看得该比他们透彻深刻许多。如果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想必你有自己的理由，而不是单纯的青春期冲动吧。”
对普通的15.6岁少年而言，此时的恋爱多是日后的青春追忆。
可陈映不同，他比这些孩子大，又曾在外面漂泊几年，身体和生理理应比这些学生成熟，若是单纯地扼制或批评，恐怕只会招来他的反感。
所以桑伊人觉得不如开诚布公把事情讲开，她有信心，他会认真考虑她的话。
“老师这话是……”陈映顿了顿，用玩笑似的语气说，“在鼓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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