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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他绑架了许知意，绑架了许知意，他在哪儿，在哪儿……
温暖只坐了一会儿，去楼下拿了车钥匙就出了门。
炫红色的法拉利在马路上飞驰着，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异常紧张，捏着方向盘，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会在哪儿呢？他绑架了许知意会在哪儿呢？
最后的治疗方案，最后……
那座矗立在西伯利亚漫天飞雪中冰冷的钢铁厂，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对，钢铁厂，钢铁厂，重现当年的情景，他想让我在许知意和哥哥之间做一个选择，就一定会找一个和当年相差无几的地方，钢铁厂，钢铁厂……
她按下了耳机上的蓝牙，“喂？小标，立刻查一下锦城市有几个钢铁厂，分别在什么位置”
不到半分钟，耳机里的人就给了她回话，“锦城是疗养城市，类似于钢铁厂的重工业单位二十几年前就停业了，并且只有一座，就在扬子路389号”
车急转了个弯，温暖踩死了油门，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另一边，被绑在椅子上的许知意往旁边狠狠的呸了一口嘴里的血，抬起头笑了笑，“你说你只是创造一个让她康复的条件，袭警，绑架，夺枪，无论你有没有参与之前的两起谋杀，你都跑不掉了”
“那又怎么样？温暖，童年时代差点遭受性侵，做过小偷，当过卧底，爱过毒贩，流过产，抓过自己亲哥，遭受过怎么大的心理创伤，只要我能治好她，以这种全新的方式治好她，整个心理学界都会记住我的，他们会看到我的成就，看到我能掌控一切！”
“你掌控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也没有谁能掌控一切，尤其是暖暖，她内心坚强，坚强到你无法想象，我在犯罪心理学上见到过，有些凶残的连环杀人犯只用遭受一个不公平的待遇，比如家暴，比如被抛弃，比如性侵，比如流产就会产生心理阴影，诱导犯罪行为”
“可是暖暖没有！”许知意坚定的继续说道，“所有的不幸集中到她身上，她都从来没有责怪过这个世界，你说她是一个难得的病人，那是因为她的坚强给了你治疗她的机会，其他心理扭曲的罪犯，都关在监狱里，都藏在黑暗中，你碰都不敢碰！”
没错，这才是温暖，这才是他从年少时期一直喜欢到现在的女孩子，这才是就算没有结果，他都宁愿花一生的时间去等待的女孩子，不娇不软，不造不作，生来就惹人心疼，惹人宠爱。
“等我治好了她，我不就敢碰了吗？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等我治好了她，这个世界上的犯罪行为都会少很多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我从事的是一项多么伟大的研究！”
“心理学在治疗心理创伤领域，一直都采取的是，对微小的创伤患者反复刺激说教，强迫患者接受现实，对中大型的创伤患者采取催眠麻痹，逐步引导的方式让他们接受现实。”
“前者时间短，效果显著，后者时间长，还会反复发作。有很多像马哲这样的心理医生都在研究如何在风险最低的情况下，采用刺激性方式治疗中大型创伤患者。”
“但是所有的治疗案例都暴露出来一个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人格分裂症，病情越严重的患者人格分裂的可能性就越大，很少有人敢做临床实验。”
“马哲做了，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很快遭到了病人的抵制，赚不到钱了。我也一直在研究，如何在最大限度限制人格分裂并发症发生的情况下，以最快速的方式让中大型创伤患者痊愈。”
“只可惜很多年都没有碰到合适的病人，这项研究就暂时搁置了，直到，我遇到了温暖，我就知道这是上天成就我的机会，我怎么可能放过，怎么可能！”
“按照原本的温和性治愈疗法，需要十年，可是十年真的太久了，人生没有多少个十年，我反反复复的研究各种案例，反反复复的研究缩短治疗时间的可能性。”
“终于被我找到了一种理论上可行的治疗方式，那就是先采用温和性方式，让她相信虚幻世界，然后在合适的节点，粗暴的消灭与那个世界有关的东西，将人格分裂提前诱发出来。”
“然后一遍一遍重演现实，让她看到，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就会相信，现实的人格必将会战胜虚拟的人格，她就能变成一个正常人了。”
“如果像温暖这样与人命产生纠葛的患者都成功了，那其他的，就更容易了，老天爷真的在帮我，不仅在合适的时候送给了我一把刀，还让陆生和沈诺回来了。”
“我让他们参与了我的治疗，一步一步开启了我的计划，我知道陆生迟早会露馅，因为他和言肆相差太大了，也因为温暖是做过卧底的警察，警惕性太高了。”
“所以，沈诺肯定是第一个受害人，杀了沈诺，她就会有初步的人格分裂迹象，杀了陆生，她的人格分裂还没有开始净化就会被扼杀在摇篮里，这期间，由你代替了我的角色”
“一遍一遍的和她强调，言肆死了，五年前就死了，言肆是假的，陆生是真的，我利用你们，利用你们刑警队一遍一遍的告诉她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
“后来，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成功了……呵呵呵呵呵……”楚慕辰突然仰天大笑了一阵，“她恢复得特别快，只是那个人格给她埋了一个小小的种子，我只要消灭她，一切就都成功了！”
“她在恨你，许知意！她在恨你利用她，骗了她，让她亲手抓了自己哥哥，她在恨你没有保护好她哥哥唯一的亲人，让沈诺和陆生死在她眼皮子底下！”
“我只要将这种仇恨放大，让她看到你连她最好的朋友，组里的警员都保护不了，她人格里埋的那颗种子就会慢慢长大，对你做出选择，然后她就会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我就成功了，我就成功了！”
他拿着枪，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都涨红了眼，想要向全世界宣告他这项伟大的医学成果，可此时此刻，他身上这身白大褂看起来真的扎眼极了。
许知意看着他的样子，语言平和，不骄不躁，“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不是你成功了，是暖暖太优秀了，在临床医学上，一种药物要经过多次、反复、大面积的实验才能推向市场，一次，太容易造成病例的特殊性了！”
“而暖暖的坚强异于常人，本身就是很特殊的存在，你说你寻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病例，你为什么找不到，那是因为你害怕失败！你唯独在暖暖身上看到了成功的迹象！”
“你这种人，自以为优秀，自信，能看穿所有人，做好所有的事情，你接受不了失败！马哲，好歹为自己所想的坚持过，实验过，而你呢，你不敢！你连马哲都不如！”
“你胡扯！”突然被他拆穿，楚慕辰的气势都弱了很多。
“同样是修心理学的，我骗不了你，你也骗不了我，我之前没有怀疑你，是因为我不会像你一样伪装出一种状态去交朋友，我对身边的人从不设防！”
“呵……是啊”楚慕辰故作轻松的笑了笑，“你也会说，同样是修心理学的，我知道你最怕什么，你伪装的再好我也知道！”
“爱情啊，从来都是自私的，你装得再大方，再无所谓都没有用！你嫉妒言肆，你恨言肆，甚至一度恨过你哥哥把她送到了言肆身边，这五年，那个人明明不存在，她宁愿爱着空气，也不愿意接受你，同你多说一句话！你吃醋，愤怒，但是没有办法，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云淡风轻，很难受吧？”
“爷爷从小就教我，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圣人，善之所以为善，不是因心中没有恶，而是因心中有把尺子，我恨言肆，也恨我哥，到现在一直都恨，但是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会为从前所有的选择负责到底”
楚慕辰站直了身体大笑了两声，“呵呵呵呵……一个修心理学的竟然说出了论迹不论心这种话，你应该很期待的吧，从前是身不由己，后来是心理创伤，现在她清醒了，你也应该很想知道，在你和言肆之间她会选谁吧？不知道这么正直的许警官有没有信心战胜一个死人呢？”
许知意哽咽了一下，眼睛不自觉的不自觉的看向了别处。
楚慕辰看见他的样子得意洋洋的笑了笑，“人一旦有了欲望，果真就有了弱点，说的那么好听，还是害怕的，我真想看看，你要是死在她手里，会是什么表情，还这么云淡风轻吗？”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法拉利的轰鸣声。
第104章 两个我
好冷啊，太阳还没有出来，气温格外的低，将眼前这座残破不堪的庞然巨物冻成了一个灰黑色的冷疙瘩，一下车，熟悉的铁锈味带着记忆中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好像啊，长得是不像的，但是这里给她的感觉就和从前一模一样。
每走近一步，那些牵着疼痛带着血的记忆就清晰一寸。
当年西伯利亚的漫天飞雪，惨白惨白的针叶林，温度要比这里低得多，可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将她脚下的步子都冻得几乎凝固，抬一下腿都像是承了千斤。
灰黑的钢铁色，恶心的铁锈味，刺耳的碰撞声，所有的元素都在提醒她，提醒她又回到了当年，哥哥死的那一天，好像老天爷要给她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直到看到面前站的人，她的意识才稍稍有点清醒了。
“暖暖，不要听他说话，接下来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要相信，言肆死了，再也回不来了！”许知意一看见他就着急忙慌的吐了这一句话，楚慕辰当即又给了他一拳，“你闭嘴！”
他拿着枪，用胶带封住了他的嘴！
温暖哽咽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白大褂，几近疯狂的心理医生，“袭警是重罪，你知道你跑不掉的，现在没有闹出人命，如若自首，还可以从轻发落”
“如若自首，从轻发落，这是你作为警察的权力”楚慕辰并不着急，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但是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呢？你的腿好像也不听你的使唤对吗？”
“我不想和你说其他的”温暖转过了身，不再看他了，“现在还只有我一个人在，再过一会儿，其他的警察来了，场面会更不好收拾的”
“你在怕什么？你连看都不敢看我了？”温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任何表情都没有，可楚慕辰的声音还在继续，“不敢看我，不敢听我说话，那你敢不敢抬头看看你现在在哪儿？”
“你是我治疗了五年的病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比我更了解你，那么惨痛的记忆啊，那么深刻的人啊，说过去就过去了，说没有就没有了，你只是在拼命的压制，其实，你心里恨，对吗？”
“这世界多可怕啊，生来就把人分为了三六九等，有的人生在阳光下，有的人长在黑暗中，有的人高高在上，有的人却连狗都不如，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生在阳光下，就像是许知意一样吗？爷爷是军区军官，父亲、母亲、哥哥都是警察，正义，使命，责任，这些词是从小就刻在他基因里，长在他的骨血里的。
长在黑暗中，就像哥哥一样吗？尚在襁褓之中就被毒贩买了去，从小就在为了活着拼命，警察在他的世界里一开始就坏人，毒贩在他世界里一开始就是给了他生命给了他活的希望的人。
高高在上，就像陆生一样吗？陆氏集团总裁啊，在象牙塔里长大精英绅士，出国留学，有学问也有本事，商业眼光独到，能赚那么多钱，让那么多人都对他卑躬屈膝。
狗都不如，就像我一样吗？我就不该来到在这世界上，出生被父母抛弃追杀，被毒贩养大，差点被性侵，当过小偷，睡过马路，还不能有孩子了，甚至想当警察去做个好人都要被人利用。
你是我哥？呵呵呵呵呵……陆总……我他妈叫言肆！放肆的肆！
当年哥哥摔了个酒杯和陆生吵架的样子，言犹在耳啊。
你多金贵啊，你住着豪宅，开着豪车，你有学识，有教养，还有一个那么会做生意的脑子，前途一片光明啊，我是毒贩，杀人犯，住在血窟窿里，不是在逃命，就是在逃命的路上，大字不识几个，脏话不离口，陆总，你杀过人吗？戒过毒吗？
你说你是我哥？呵呵呵呵……我们除了长着同样一张脸以外，还有共同之处吗？要不是你的脑子还有点用，我他妈早就把你崩了，我从头到尾都不相信你是我哥，我没有哥，没有爸，没有妈，也没家，我只有一个妹妹，暖暖，她是我妹妹，是我把她养大的，你要敢打她的主意，老子立刻毙了你！
温暖哽咽了一下，仰着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把压在心口的某些东西吐了出去，但是他依旧没有转过身，依旧没有动。
“记起来了是吗？记起来你哥哥是什么人了？也记起来你是什么人了是吗？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命运相逼，谁愿意去当一个坏人！他！许知意！他们！凭什么要站在最高处指着你们！一条活路都不给你哥哥留，甚至都不告诉你，那是你亲哥，让你亲自动的手！”
我想过收手的，因为我越长大就越知道我做的不是一件好事，我想和你过上正常人的日子，两次，一次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一次在我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差点被打成了残废，第二次被注射了毒品。
我从来都只是想活着，活着看着我妹妹开开心心的，我也不想做坏人的，但是这世界从来没有给我过选择的机会，也没有给过我改正的机会。
“你以为你是警察了吗？你和你哥哥是一样的人，你们在小黑巷子里长大，围绕你们整个成长过程都是罪恶，这改不了，从骨子里就改不了，他贩毒，你偷东西，你们都是坏人”
“你们才是一起的，和许知意，和陆生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没有经历过，他们也根本不懂得你们有多难！你和哥哥原本就应该在一起，多好啊……”
“是他一步一步的教你走路”是啊，是哥哥慢慢的扶着她站起来，牵着她走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是他一口一口的喂你吃饭”是啊，小时候调皮，是哥哥拿着饭碗追着喂她。
“是他一声一声的教你说话”是啊，我这辈子会说的第一个字，不是爸，也不是妈，而是哥。
“他对这个世界憎恶，恶心，厌倦，可是把最好，最温柔的样子都留给了你，因为他觉得你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礼物，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光，他为了这束光追寻了一辈子，放弃了所有的东西，可是你做了什么啊，你带着目的去接近他，他无数次的向你解释，你是他妹妹，可是你不听！”
你是我妹妹，你真的是我妹妹！我不是！我警察，警察，警察！你妹妹死了，你妹妹早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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