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便转过了身去,没再看任何人,目光甚至只在容威身上停了一瞬。
听到这话,容威霎时抬起头,怒目瞪着司马承喝道:“司马承,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就别妄想用我来威胁任何人,我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他绝不会允许司马承用自己来威胁姐姐,便是死,他也不会成为她的软肋!
话音未落,容威便想要自断心脉。然而还未等他动作,便又觉脖颈一疼,竟是司马承转身一掌便拍了过来。
这一掌毫不留情,容威眼前一花,当即便晕了过去。
“带他下去,好好看着他,在容钰未出现之前,朕不想听到他的死讯。”司马承声音阴冷的道。
“陛下,这样做……是否有些不妥?”卫镇迟疑的道,“容……皇后娘娘已是神仙,这般做会不会触怒神灵?”
更何况这还要昭告天下,自定州大雨过后,容钰的声望在凡间更上一层楼。
卫镇都知道,便是连京城中也有人在家里偷偷供奉这位神君。
若他们真将此事昭告天下,怕是会动摇民心,说不定还会引起民愤。如今大周本就是风雨飘摇之际,这般做,怕是……
“便是神仙又如何,她依然还是朕的皇后。”司马承直接道,“行了,朕意已决,你下去吧。”
卫镇张了张嘴,终是带着昏倒的容威退了下去。
“文福,你觉得朕这样做不妥吗?”司马承屏退了其他人,殿中只剩下了他与文福两人。沉默了许久,他忽然问道。
文福躬身垂首,恭敬的回道:“陛下自有这般做的道理。”
“哦?”司马承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有什么道理?”
文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步走到了司马承身边,垂首为他仔细的磨墨道:“陛下,无论您做什么,奴才只希望您能保重自己。”
闻言,司马承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的干干净净。
“保重自己?”须臾,他才重新笑了起来,只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只有一片寒凉。
半晌,他望着窗外飞来飞去的鸟儿,忽然问道:“文福,你说她会来吗?”只是不等文福回答,他便又道,“她肯定恨死朕了。”
“不过没关系,反正已经不重要了。”司马承笑了笑,“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如卫镇所说,这消息一传出去,立时引起了震动。民心动荡,朝堂中也满是议论之声,有老臣甚至想要以死相谏,然而也没有动摇司马承的心意。
不但如此,帝王许是觉得心烦,竟是直接罢朝三日,不见任何人。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待到第三日,容威再次被押了上来。他不但被缚住了四肢,甚至还被喂了药,以至于容威连想自绝都不行。
“陛下,三日时间已到,现在该怎么办?”卫镇上前问道。
却见帝王并未回答他,而是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然后竟是直接抢过了他的刀,然后架在了容威的脖颈上。
冰冷的刀茫让众人都震了震。
“君无戏言,自然是杀了他!”说着,他竟是真的抬起刀,狠狠朝容威的脖子砍了下去。
“陛下!”
众人都没想到司马承竟然真的动了刀子,一时间大惊,然而司马承的动作太快,他们根本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刀落了下去。
然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铿将一声,一道金光射来,那银刀砰然落在了地上。
“神仙……”
“容将军。”
“姐……”
随着银刀落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祥光自天际而来,下一瞬,便见一个玄衣女仙踩着祥云翩然落下。
她神色清冷,眸光淡漠如水,便是容颜倾世,却无人敢生半分绮思。
在场的人几乎都睁大了眼睛看向那满身仙气的女子,只觉有沉沉威压扑面压来,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与敬畏,以及恐惧。
是了,恐惧。
他们只是凡人,凡人如何能与神仙相斗?
众人腿一软,慌忙跪在了地上,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竟是再不敢抬头。
只有司马承从始至终都没有眨眼,只直直的看着那个玄衣女子,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奇异的笑意。
“阿钰,你终于来了。”
时隔多年,他终于再次看见了她,唤出了那一声曾叫过许多年的称呼。
第94章 你可对我动过心?
只时过境迁, 这声阿钰却再也无法换来那人的驻足。
那人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走到了容威身边,伸手一挥, 便解开了容威身上的锁链。然后,微微弯腰, 伸手亲自把容威拉了起来。
“姐, 你、你怎么来了,我……我没事的……”容威顺着容钰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 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有些结结巴巴的说着。只是在那清冽的眸光下, 他强装的镇定终于消失,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终是沮丧的闭上了嘴。
被俘虏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容威的心里满是失落和懊恼,他垂着头, 不敢再看容钰, 他怕看见她眼里的失望。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早已能独挡一面。
可如今, 却还是成了阶下之囚。若是他姐不来,那他这条命怕是真的会交代在这里。
只要一想到这点, 容威就有些无地自容,不敢面对容钰。
“没事便好。”正值容威失落之际, 头上忽然被轻轻揉了揉,一道清冷却似又藏着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既选择了这条路,便应更警惕才行。”
容威蓦地抬起头,忍不住红着眼又唤了一声, “姐。”
姐弟两人似乎自成了一个圈子,让人无法插足进去,容不得任何人。
“阿钰,你要见的人应该是我。”一旁司马承的眸色暗了暗,声音微冷,陡然插进了两人之间。
闻言,容威猛然想起此时在何地,只是不等他反应,便觉身上一轻,他竟是直接飞上了天空。
“姐?”
容威倏然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向还站在原地,微抬着头的容钰。
容钰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微微一扬,容威便觉一阵风吹来,他忍不住啊了一声。待他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竟已经身处于茫茫天际之中,脚下的祥云带着他,朝着定州所在的方向而去。
这一幕,直接让跪在周围的那些人更是震惊。
虽然方才亲眼目睹容钰从天而降,可实在是太过突然,而如今,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看到容威飞上天的全过程。
一时之间,心里的敬畏和恐惧更浓。
唯有司马承面色如常,身上的寒意一扫而空,脸上甚至还重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就这般直直地看着容钰。
而这时,容钰也终于转身,看向了他。
即便她面无表情,眸色冷淡,可司马承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反增,甚至一步步走到了容钰的面前道:“快五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不等容钰说话,他忽地沉下脸,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片刻,却又笑了起来,只那笑意让人心生寒意。
“朕要与朕的皇后好好叙叙旧。”
跪趴在地上的宫人和侍卫早就在容钰出现时受了惊吓,听到这话,自是喜不自禁。都不用人赶,他们便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一时间,院中便只剩下了容钰与司马承两人,除了轻缓地风声,便是淡淡的呼吸声。
“阿钰……”司马承深深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不由自主的再次向前,伸手便想要触碰她。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在半途中便被冰冷的刀鞘挡住了。
“司马承,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容钰抬眸,淡淡的问道。
她的眼底早已没了曾经面对他时,独有的热忱,陌生的让人。
司马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意终是淡了下去。
“我已经来了,司马承,说出你的目的吧。”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清冷如冰,似已没了半分耐心,直接问道,“你抓了容威不就是为了逼我现身吗?说吧。”
“你如今就这般不想与朕多待片刻吗?”只是没等容钰回答,司马承忽地又问道,“若是我今日真的杀了容威,你会怎么做?”
“阿钰,你会杀了我吗?”
容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脸上已然露出了森寒的杀意,全无曾经的半分温情。司马承对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微微有些恍惚。
恍然间,他竟觉得自己仿佛从未认识过面前的人。
不,准确的说,她在他的面前,从未露出过这般冷酷的一面。
意识到这一点的那一瞬,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明明伤口不大,可却似乎疼到了极致。
然而司马承却又笑了起来,仿佛没有感受到半分疼痛。
这样愚蠢的问题,他为什么会问?问出来,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便像是个疯子一般忽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宫中显得尤其阴深刺耳。
容钰眉心微蹙,忽然问他:“司马承,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朕当然知道。”司马承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眨眼间便恢复了往昔的冷酷,甚至还带着嘲讽道,“朕乃天子,年少登基,又怎会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说着说着,他竟是又笑了起来,笑容阴寒,又似带着疯癫。
闻言,容钰脸色冰凉。
她最后再看了司马承一眼,触及他眼里的冷血,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只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转身便要离开。
“容钰!”
刚转过身去,身后便再次传来了司马承的声音。容钰没有停住脚步,而身后人也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只听不出喜怒的问道,“你与酆无咎到底是什么关系?”
“仙凡不能相恋,你不能与他在一起。”
容钰这才微微顿住,并未转身,只片刻,淡声回了一句:“那又如何?我与他是否在一起,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
这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已是他们之间的全部了。
“与我无关?”司马承唇色淡了淡,可唇角却依然保持着上扬的弧度,轻笑着呢喃了一句,“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是朕的皇后?你的名字可还刻在了司马家的玉牒上,记在了史书上,即便再过百年千年,你与朕还是夫……唔!”
话未说完,司马承便蓦地闷哼了一声,身子重重砸在了地上,剧痛霎时传遍了全身。
原是不远处的玄衣女仙忽地转身,只轻轻一扬手,一股巨力便猛然朝他袭来,毫不留情的掀翻了他,让他无丝毫还手之力。
这便是对他的惩罚。
“司马承,你想死?”容钰目光冰冷的看着地上的男人,声音里已充满了杀意,不但如此,冰冷的刀刃已经抵在了司马承的脖子上。
司马承却恍然全不在意,他轻咳了几声,有血从唇角溢出来,衬着他的脸色愈发苍白阴郁。
“你会杀了我吗?”不等容钰回答,他便自己回道,“不,你不会杀了我的。”
话音未落,锋利的刀刃已经刺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有血迹慢慢溢出来。然脖间传来的疼痛却并让司马承笑得更开心了,不但如此,他甚至伸手用力握住了刀刃。
霎那间,手上的鲜血便染红了银白的刀刃,血滴落在了地上,尤其刺眼。
容钰眼里闪过了一丝疑惑,眉心轻轻拧了起来。
她对司马承确实生了杀意,但也如司马承所说,她此时也不会要了他的命。她是司法之神,而司马承如今只是凡人,杀他便是触犯天条。
然,即便不杀他,可不代表她不能给他惩罚。
他们之间的情分早在多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容钰自然不会有丝毫心软。她并不恨司马承,但不恨不代表曾经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只是成了陌路罢了。
既是陌路,自然没了再见的理由。
若不是这一次司马承抓了容威,容钰是不可能来见他的。她本以为司马承是想要用容威来威胁她。
“司马承,”她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大周的君主,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
容钰一边说着,一边忽地收走了司马承手中的刀。
“既然选了,那便没了回头路。我们这一生,都不可能是夫妻。”便是她还活着,他们之间也从无可能。
他们曾是君臣,后是陌路,却从来做不了夫妻。便是玉牒上记载了又如何?假的便是假的,永远也成不了真。
“我想,你应该分得清真假。”
容钰留下这句话,便再也没看地上的男人一眼,淡漠的移开了视线,转过了身去。那一瞬,便连她的背影似乎都透露着冷酷与陌生。
是啊,陌生。
司马承忽然想起,其实那么多年里,他几乎从未见过她的背影。一直都是他在向前走,而她,无论是朋友还是君臣,从始至终都守在他的身边。
等候的那个人,从不是他。
“哈哈哈哈哈哈……”司马承大笑了起来,只笑声中没了讽刺,只透着彻骨的凉意。容钰恍若未闻,一朵祥云飞到了她的脚下,带着她徐徐飞上了天空。
望着那道将要彻底离去的背影,司马承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忽地声音低哑的问道:“阿钰,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他没有自称朕,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还是一个皇子。
那时,他们之间还不算是君臣。
容钰脚下祥云微微停顿了一瞬,只片刻,便重新飞上了天空,那抹清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
她终究没有回头。
司马承抬着头,怔怔的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忽地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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