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麒静默了一刻,道:“赵岳在哪里?”
“赵岳?你说那个东城区警署的署长,他好像一大早就去给我们买饮料了。”
其中一位国会官员将速记笔别回衬衫口袋。
“到现在还没回来。”
“来了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赵岳就拎着一大袋子五颜六色的饮料和零食,满头大汗地闯进了绫织的宿舍。
他先是给国会区的官员们每人递了一瓶水,然后再给萧麒他们每人发了一瓶,最后把剩下的饮料和零食全都堆到了绫织面前。
绫织手足无措地看着那堆她基本上见都没见过,甚至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零食和饮料:“警长,您这是在做什么?”
赵岳刮着脑门子上的汗:“我不知道你们这种年纪的小丫头喜欢吃什么,就干脆都买了一点。”
这小姑娘先后经历了绑架、爆炸、全家灭门、宿舍被非法入侵,问题是这帮人居然一个都不认为她需要心理医生。
说是什么哨兵有向导安抚,没有必要叫心理医生。
但问题是那个所谓的向导——赵岳瞟了萧麒一眼——与其让他来安抚情绪,还不如他去买一兜子零食呢。
绫织微微涨红了脸:“谢谢您。”
她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零食,一下子见到了这么一大堆,还真有些受宠若惊。
赵岳嘿嘿地笑道:“不用跟我客气,想吃啥跟叔说。”
顿了顿,他语气有些生硬地转向萧麒:“长官,您刚才问我的去向是有什么吩咐?”
“我在想,你们这警署的档案、资料什么的也该要人整理。”萧麒说,“我早就想说,乱得毫无章法。”
赵岳看了一眼那些国会区的官员们,感到血压又双叒上来了。
他这话什么意思,变着法地告状?
“所以——”
萧麒顿了一下。
“你们缺个资料员吧?”
因为脑子还在预备吵架所以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赵岳:“……?”
第12章 “你好,妈妈”
“操,要我帮忙就直说啊,阴阳怪气个什么劲儿啊?他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
去档案室的一路上,赵岳一边小声地骂骂咧咧一边领着绫织去档案室。
他当然也很乐意让小姑娘留在警署做兼职,不仅能保护人质,最主要的是,他们也的确需要人手。
但!是!
萧麒凭什么diss他的办公室整洁度?
国会精心养出来的“新生力量”当然用不着自己动手做保洁,他们可是除了公务还要处理一大堆民事纠纷的啊!
赵岳嘀咕了一路的小白脸,直到到了档案室门口之后,见绫织抿着嘴唇不说话,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把剩下的抱怨咽了回去。
“我不是在说你,唉,警署的人手不够,我也确实需要人手来整理资料。丫头,我不是针对你,那些话你可也就别往心里去。”
赵岳倒不怕告状什么的,他就怕小姑娘的心思细腻,听了这些话要多想。
绫织倒不在乎他的话,她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她在乎的是更重要的事,之前她听到萧麒说杀人犯还在外流窜,但因为种种测试就没来得及问出口:“警长,你们昨天没有抓到那个杀人犯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赵岳又想骂街了。
但当着绫织的面,他还是硬生生地把话咽回去了:“我们昨天搜捕他到凌晨四点左右,本来快要把他堵上了,但他突然狗急跳墙,精神控制了其中一个警员,引爆了一辆飞行器,就在西街那边,还好附近是没人住的开发区,但是他给跑了——那个萧麒说,爆炸抹平了他的气息和踪迹,他们无法继续追踪下去,这下我们的线索又断了。”
顿了顿,他安慰她。
“别怕,你待在警署,足够安全。”
绫织想了想,试图安慰他:“总会抓到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赵岳勉强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安慰,但还是忍不住一边走一边烦躁地抓头发。
等他们走到档案室后,绫织忍不住提问:“您让我一个非相关人员接触这里的文件,这不要紧吗?”
“嗐,要什么紧呢?”赵岳挥了挥手,“机密重大的文件都是直接上传到国会设置的云端储存上的,这些案件卷宗都是已经向社会公开过、早就已经结案的。”
他说完,用瞳孔解锁了档案室的门锁,顺道让绫织也把瞳孔也给录入了。
“你这几天就在这里帮忙我们整理资料吧,按照案件时间进行排序,按照发生坐标进行分类就行。当然,等到你开学,学业都稳定下来之后,也可以接着来我们这里帮忙。薪资的话,就按照现在的标准时薪来好了。”
赵岳一边说着,一边把蒙在资料上的遮盖布扯下来。
“你现在呢,就先安心地在这里住着,等他们把那个亚人抓到手就行。要是开学的学费有困难,我也会帮你向市政厅申请补助的。”
那一瞬间,厚重的布匹落下,灰尘也跟着四处张牙舞爪。
赵岳在堆积如山的卷宗资料中被灰尘呛得直咳嗽。
“……当然,你得先把这里打扫一下。”
他瞟了一眼绫织,后者已经被厚重的灰尘呛得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岳有些心虚。
……好吧,也许萧麒是对的,但他的言辞完全可以再委婉一点嘛。
绫织自然而然地就去接了盆水,打扫之前洒点水就不至于弄得到处都尘土飞扬了。
赵岳看着她熟练地忙进忙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丫头,看不出来啊,你人这么瘦小,倒是挺能干的哈。我有个姑娘和你差不多大,在家里都快懒成什么样儿了,天天都指望着保洁机器人,电费的账单都能拖到地上了。”
他的话里有对绫织的夸奖,也有对女儿的埋怨,但绫织听得出来,他爱她,他宁可花费重金买保洁机器人也舍不得让小女儿辛苦。
于是她礼貌地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是道:“我习惯了。”
几次对话下来,赵岳逐渐意识到,这姑娘看上去礼貌温和,但也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他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但多余的寒暄和唠嗑却一句都不说,她用礼貌和温和给自己铸了一层厚厚的壳。
赵岳直觉再聊下去天就要被聊死了,他咳嗽了一声:“啊,那你就先开始整理吧,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别累坏了。”
绫织点点头:“好的,谢谢您。”
等赵岳离开后,绫织就正式开始了打扫。
因为这间档案室没有电子充电桩,所以她只能手动打扫,不过还好,她在家里都是这么干的,美其名曰省电,所以她也还算习惯。
她先把灰尘垃圾全都扫掉,把蜘蛛网掸走,然后用抹布把堆积着卷宗的书架里里外外地擦了一遍。
一番打扫下来,这间档案室才总算有了点能看的样子。
绫织把工具归置好后,这才开始整理那些案件卷宗。
诚如赵岳所言的那样,这些案件,要么是年代久远,受害者都去世了才来立案的;要么是至今未能侦破的悬案疑案,被暂时搁置了;还有已经被解决的案件,因为都是些偷盗抢劫之类的,很容易就侦破,没什么机密性,所以就一起归档了。
绫织把它们大致地分成几类,开始一本一本整理。
因为对这些刑侦类的案件很感兴趣,大学也报了相关专业,所以每一份档案,绫织都会翻开来看看。
每一份档案卷宗上都附有现场照片和案件综述。
里面有因为校园霸凌而跳楼的少年,也有老人因为郊区拾荒而死在了冬天,还有姑娘因为保险骗局走投无路,不得不孤注一掷,以身试险。
看上去都是微不起眼的小案子,警署的警员每天都要处理几十桩报案,未必会对所有的案件都引起重视。
于是在这个亚人出现之前,东城区看上去和别的城市一样,平静、安稳。
最严重的事故也不过是一家医药公司发生的药物投毒。
绫织听说过那桩案件,据说是他们的推销员被辞退后,为了恶意报复公司,给很多病人开了毫不相干的药物,导致很多病人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而死亡。
她一一翻过去,直到一份十几年前的坠楼身亡的案件映入眼帘。
绫织顿住了。
这上面附着几张当时的现场照片,死者从十四楼的高层一跃而下,当场死亡。人们发现尸体时距离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因此照片上的血迹呈现出紫黑的颜色。
尽管尸体看上去血肉模糊,但绫织却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妈妈。
那个时候,因为爸爸出轨,所以妈妈的心情一直都不好,医生说她抑郁症,所以妈妈一直在按时服药并接受每周固定的心理治疗。
五岁的小绫织天真地以为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在某个阳光灿烂的清晨向妈妈挥手作别,高高兴兴地去幼儿园上学。
但她不知道那就是永别。
那一天,她比其他小朋友放学都要早,而且是由老师护送回家的。
绫织没能见到妈妈最后一面,警署出面立案调查,发现是自杀后就结案了,街上的血迹也早就被清扫干净。
她回到家的时候,洗衣机还在隆隆作响,阳台上的绿萝在怡然生长,糖糖蜷缩在笼子里啃着一捆干草。
父亲跟着相关部门的人员去领保险金了,等他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绫织,她以后就是你的新妈妈了。”
他们总以为她年纪太小,什么都不记得,很快就会忘记的。
居民区有户人家的大妈于心不忍,偷偷地告诉她:你妈妈是撞见了你爸和那个女人偷情才跳楼的。
年幼的绫织不知道偷情是什么意思,只是茫然地问:那妈妈是爸爸害死的吗?
对方结巴道:这……我也不知道啊。
等她再长大一些,妈妈的心理医生找了个时机,在私底下告诉她:其实你妈妈早就知道你爸出轨了,她的抑郁症也是因他而起的。
中学时期的绫织没有哭闹,这个时候的她已经明白哭闹是没有用的。她只是冷静地问:那么,我可以起诉我爸和我继母吗?
对方语塞了:这……怕是有些困难吧?
现在的绫织看着卷宗上面的已结案,没有说话。
半晌,她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这张照片,小声地说:“……你好,妈妈。”
继母嫁进来以后,就把妈妈的照片一股脑全都扔进了垃圾回收中转站,美其名曰“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主人”。
再后来,等她长大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就成了一段模糊不堪的回忆。
微笑、肉丸汤、午后晒好的被子和糖糖就成了她为数不多的全部。
绫织一点一点地摸着照片,她之前没来得及见到妈妈的最后一面,父亲说她死的时候模样太惨烈,小孩看到了不好。
现在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好。
绫织一点都不感到害怕或者恶心,因为这是妈妈。
蓦地,她看到了什么,瞳孔微微地紧缩了起来,搭在照片上的手指猛地僵住。
奇怪——这张照片上的血迹扭曲得就像被人拖行过一样,组成了一种奇怪的图案。
而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紧接着,绫织想起了先前整理翻阅过的那些案件卷宗,她站起身,动作有些慌乱地开始翻那些文件。
很快,她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对比着几份案件卷宗,绫织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她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跳起来,冲出了门外。
可能是走的太急,再加上档案室的电子门年久失修,她被绊了一下,左腿因此咣的一声撞到了上面。
但绫织浑然不觉,她抱紧了手里的文件,一瘸一拐地拖着那条倒霉的腿,跑得飞快。
以至于冲进办公室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警署的警员们都各自在认真地处理着工作,赵岳也在忙着给文件签字,令人奇怪的是,那三个哨兵都不在,至于萧麒,他正在翻阅着一些厚重的文件。
见她闯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她。
“出什么事了吗?”赵岳问,“还是说……档案室里有蜘蛛或是老鼠?”
前几天,警署的员工宿舍里才闯进了一只极为嚣张的褐家鼠,吓哭了三个一米九的壮汉。
萧麒的目光落在她的腿上,皱了一下眉。
“你的腿怎么了?”
绫织摇了摇头,她无暇顾及腿上的伤口,也不怕那些老鼠蜘蛛——她在家里打扫卫生的时候经常处理这些小动物。
她只是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文件,半晌,她认真道:“长官,我想给你们看一些东西。”
第13章 荒地
大雨滂沱、电闪雷鸣之下,是一座矗立于大海的孤岛。
孤零零的小岛在风雨和浪潮之下摇摇欲坠,凶猛的波涛拍打着岸边,似乎随时随地都能用一个浪头把它淹没。
林启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心如死灰过。
好吧,如果不算上没有赶到Anna·Lee的演唱会的话。
今天一大早,大概五点左右的时候吧,林启桢躺下还不到三小时,就被萧麒一脚从床上踹了下来。
还没等他彻底清醒,萧麒又是一脚,把他连同安楠和卢娜娜全都踢进了这个虚拟的精神世界。
高等级的向导可以随时随地地创造出除了自己的精神世界以外的虚拟精神世界,除了当做精神力的考核测评场地之外,还可以用于模拟训练。
上一次,林启桢被萧麒扔进一片虚拟沙漠里,他在里面鬼哭狼嚎了整整一礼拜,萧麒才把他放出来。
虽然在精神世界里,不用吃喝拉撒,全靠创造这个虚拟世界的向导的精神力续命,但高温的炙烤、昼夜的温差、和四处流窜的响尾蛇、沙鼠、沙漠蝎还是让林启桢自闭了足足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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