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织想了想,随便编了个理由:“你们的安全密钥失效了。”
“这不可能!”女人失声尖叫。
“为什么不可能?”绫织反问,“除了国会拥有顶级的安全防护级别之外,任何的安全防护都是可以被破解的。”
林娜闻言,咬住了嘴唇,不再开口。
“现在,林娜小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绫织说,“如果你不回答的话——”
她顿住了,有些为难。
因为麻醉打字机还真杀不了人,就算能,她也不敢。
但这个女人比她想得还要好吓唬:“别杀我……求求您,我不是亚人……大家都是塔尔玛的公民,应该互帮互助,相互守望。”
“是吗?”绫织有样学样地轻笑了一声,“既然你是塔尔玛的公民,那么你怎么还会和亚人待在一起呢?”
林娜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被他绑架到这里来的,他用我的家人威胁我,他还……”
“我要听实话。”
绫织咔哒一声地给麻醉打字机调了一下准心,这声音和机关枪的保险很像,女人的腿差点软了。
“他们给了我钱……很多的钱……别杀我好吗?我可以把钱都给你!”
“我不要钱,我只需要一些答案。”绫织一边瞟着那扇暗门,一边问她,“第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叫林娜,是塔尔玛联邦公立大学的教授,专攻医学和生物方面的研究。后来他们逼着我从学校里辞职,让我呆在这里工作,是他们逼我……”
“第二个问题。”绫织没耐心听她的陈词,“你们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
“什么?”林娜先是一愣,继而结结巴巴道,“我本来不想杀这么多无辜人的,都是那个亚人干的,他是为了给这些亚人内脏移植——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杀过人。”
“为什么要给他们进行内脏移植?”绫织追问,“难道他们都患了器官衰竭?”
林娜说:“不是,是因为亚人病毒。”
每个亚人都携带着一种病毒,人类与之长期接触,最后也会因病毒而死亡。
但其实,亚人也同样饱受病毒的折磨。
这种病毒一般潜伏、寄宿在每个亚人的内脏器官之中,它们会无时无刻地让亚人受到疼痛感。甚至每使用一次精神力,病毒的扩散就会更加严重。
他们相当于是在透支生命来使用精神力。
因此,这家医药公司早在百年前就被创立出来,用来研究亚人病毒的抑制剂。
但因为这种病毒构造过于复杂,因此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让这些亚人沉睡在培养皿内,冻结他们的生命成长,等待抑制剂的研究成功。
“新生的亚人就这么点吗?”
这个屋子里总共也才二十几个亚人,看起来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林娜急忙补充道:“当然不是,其他的地区也是有的,但都是秘密基地,外人很难发现。”
绫织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别那么难以置信:“每个地区?”
林娜点点头:“每个地区。”
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绫织想,这下真的是有两百只蟑螂了。
“刚刚的那个亚人叫什么名字?”她说,“他应该只是个低等级的亚人吧?”
林娜原本还试图蒙混过关,但听到这个低等级的时候,腿就有点软。
这属于不公开情报,她的来历肯定不简单。
“是的,他是个低等级的亚人,他叫莫里。”林娜的语气艰涩,“这百年之中,亚人的社会中催生出了蜂巢制度,就像工蜂供养蜂后一样:低等级的亚人到处奔走,透支生命为高等级的亚人寻求破解病毒的方法。”
因为高等级的亚人更有能力,所有的亚人都坚信:当他们在这个世界自由行走的时候,所有的亚人才能拥有真正的自由与庇护。
还挺有觉悟。
绫织说:“最后一个问题,你们说的实验品是什么?”
第22章 下一枪
林娜犹豫了一下,显然是不太想说。
绫织把麻醉打字机的准心对着她的脖颈,压下去一公分。
女人的哭腔立刻就拖出来了。
“十几年前,我们对于病毒抑制剂的研究到了穷途末路的阶段,所以想出一个办法,既然病毒无法被消灭,不如直接移除。”她说,“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用普通人的内脏替换掉亚人的内脏。”
但遗憾的是,普通人的内脏和亚人的内脏根本无法兼容。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换了另一种方法。”林娜说,“培养一批拥有和亚人相同脏器的实验品。”
十几年前,他们把特制的药物分发给各个医生和药师,给他们提供报酬,让他们给一些适龄生育的男女吃下药物。
这种药物的成分和抑郁症药物的成分相似,普通的医药检测机构很难分辨。
这样一来,服过药后的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就会是合格的实验品,年纪也会和新一批的高等级亚人差不多,很适合成为移植的器官库。
但几年之后,那些实验品的资料突然被弄丢了。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估算着实验品们的年龄和大概的生活坐标,等到他们成年之后,在那个坐标范围内寻找条件相对符合的实验品。
杀掉那些青少年,把他们的内脏带回来做检测,用这种排除法来寻找藏匿于人海的实验品们。
但截止到目前为止,莫里杀掉的都只是一些无辜人。
至于那些内脏在检测出非实验品后,就要被报废处理,拿去喂那群转基因乌鸦。
绫织感到自己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实验品?她是个实验品?一个移动的器官源?
那妈妈呢?在他们的世界里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一个包装,一个容器,用完就可以扔掉的一次性物品吗?
“那些实验品的父母也是你们杀的?”
绫织用力地握着麻醉打字机,从未如此想过把手里的东西换成枪,什么枪都行。
“这倒没有。”林娜说,“我们干嘛要杀实验体的父母呢?他们帮我们孕育了实验品,虽然他们本人不知情,但我们真的很想好好谢谢他们呢。”
她还在碎碎地念叨着。
全然没注意身后的绫织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眼神在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她正咬着牙,专注地盯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
目光很冷。
林娜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会儿,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屋子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窒息。
令她窒息。
于是她咽了一口唾沫:“您怎么不说话了?”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在想,在这场罪行里,你需要承担什么样的罪名,又该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绫织用力地握着麻醉打字机,那么好的妈妈,那么温柔的妈妈,他们怎么敢……
林娜的表情瞬间就垮了下去,她惊恐道:“不是我!都是那个亚人!都是莫里逼着我这么做的!那些人也都是他杀的!我……我……”
她“我”了半天:“我只是被逼的。”
声音到最后,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绫织拿不定主意,她当然不可能真的杀掉她。
最好的办法,当然就是把她作为人质,让自己顺利地走出这里,最后把整件事的经过告诉警署。
……想不到这才几天,自己倒从人质变劫匪了。
暗门传来活动的声响。
莫里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我把那群小东西喂饱了,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除了林娜之外,还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认得她。
先前还在自己手底下抖得像一只小兔子的小姑娘,看到尸体会因为恐惧而恶心,毫无杀伤力,脑子就像防空洞一样容易进出、毫不设防。
此刻她正举着武器挟持着林娜。
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瞳孔紧缩了一下。
绫织意识到了这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告诉自己。
——不要回避,直面你的恐惧。
但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和他打了招呼:“你好,莫里先生。”
就和之前的他一样礼貌。
短暂的震惊过后,莫里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不妨猜一猜。”绫织说,“或者你可以试试钻进我的脑子里,研究一下前因后果。”
莫里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
那一瞬间,绫织感到之前接触过的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再一次地缠住了她。
像触须,又像是羽绒。
令她陷进一个温柔而甜蜜的陷阱。
但这一次,他没能成功。
因为他突然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拽着,最后狠狠地扯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脸上有细细密密的冷汗渗出。
他被赶出来了?怎么可能!
“你一直在找我对吧?”绫织说,“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她狠狠地咬着牙,她、他、他们把她的妈妈当做生育的工具,把她当实验品。
可是她还不能哭。
绫织默默地在心底告诉自己,她现在最应该做的事不是流下软弱的眼泪,而是应该把这群亚人彻底铲除。
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看了一眼那些沉睡在容器里的亚人们,和她差不多的年纪。
但她已经没有同情心再去怜悯他们了。
明明妈妈更无辜,明明她更无辜。
砰——
莫里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他比她更快一步地掏出了枪。
射杀激光在飞到半途中的时候戛然而止。
莫里看着她面前结出来的精神屏障,冷笑了一声。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敢一个人独自来这里送死,原来是学会了这一招。”
绫织强忍着刚刚差点因为射杀激光要撤回的手,她竭力地稳住表情,沉声道:“敌人总会促使你进步。”
假的。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自主结出精神屏障,只是它会在她受到危险的时候自动弹出。
譬如上一次的爆炸,再譬如上一次的精神触须,具有随机性和不稳定性,绫织当然不会全指望这不靠谱的屏障。
莫里冷笑了一声,他的目光一闪。
那一瞬间,林娜的目光晦涩了起来。
她挣脱了绫织的钳制,飞快地转过身,目光迟缓而呆滞,但动作干脆利落地向她袭来。
绫织一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狼狈地避开了她的攻击。
这女人平时应该没有练过专业的搏斗术,所以她只是胡乱地攻击着她。
绫织和她差不多,年轻的中学生和亚健康的社畜打起架来半斤八两。
绫织手忙脚乱地拉开麻醉打字机,朝她开了一枪。她的第一枪歪了,第二枪才打中。
然而麻醉针打进了皮肤,却并没有起作用。
“没用的,她现在等同于行尸走肉。”莫里遥遥地站在远处,他眯起了眼睛,架着激光枪,“她现在会为了我的命令战斗到最后,除非你击穿她的大脑,掐断她的思维与精神。”
绫织狼狈地在一堆医疗机器里躲来躲去,她终于会熟练地使用麻醉打字机了,十二针里射进去八针,但那都没有用。
砰——
红色的射杀激光击穿了她身后的墙壁,高强度的建筑聚合物在瞬间崩裂成无数块粉碎的小块。
“让我来猜猜,你的手里就只有那把麻醉打字机,是不是?”莫里冷笑了一声,“真可爱。”
她不能死。
她至少死得毫无价值。
绫织飞快地朝那排装着人的容器躲去,莫里看她躲了过去,暗骂了一声,他端着激光枪也走了过去。
麻醉打字机的针的杀伤力不大,看她的使用程度也是新手,问题不大。
绫织在培养装置里左绕右绕,心里却明白这绝对不是自己的出路,他们比她更熟悉这里的位置。
那么……
想到这里,绫织不再犹豫,她趁着他们还没过来的那一段空隙,弯下腰拔了其中一个装置的后置管道,顿时就有绿色的营养液汩汩地流了出来。
有了第一回 ,绫织便不再犹豫,她立刻又拔了好几个装置的管道。
黄绿色的营养液流了一地,黏糊糊的,令人作呕。
“操!”
莫里瞬间暴怒了起来,他嘶声尖叫。
“你怎么敢!”
他暴跳如雷,立刻端着枪给绫织来了一发。
他的手因为愤怒而有些不稳,射杀激光穿透了绫织的肩膀,以及绫织身后的装置——绫织还没来得及拔他管子,就先一步被人击穿了营养装置。
那一瞬间,绫织感到左肩膀一阵麻木,紧接着右肩膀上流过温暖的液体,最后血肉撕裂的疼痛感排山倒海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那个培养装置里的人就掉了出来,栽倒在她的身上。他浑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像是刚刚从胎盘中被剥离出来。
他被打穿了左肩膀,同样有血液流淌出来,两个人的伤口撞在一起,雪上加霜。
莫里看到这一幕,瞳孔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绫织试图把身上的这个亚人推下去,但那没用,他又重又黏。
既然赶不走,绫织干脆把他当做挟持的人质,把麻醉打字机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我知道这东西不能杀人,但是麻醉剂入脑,变成白痴这个选择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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