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出来。”
绫织说。
“我又不是见不得光。”
除了必须要被国会保密的哨兵身份之外,她还是被联邦公立大学破格录取的优等生,是勘破玫瑰案件的主推手,是拉贝市东城区警署警长(差点)就要推荐的实习生。
她坦坦荡荡,向着阳光。
她的血果然是能够很好地克制亚人病毒。
比疫苗要管用得多。
绫织看着他们给自己抽了一管血,给应一君输上了,有点庆幸自己是O型血。
“我觉得吧,这跟血型关系不大,估计你的血早就成为了一种类似于新型疫苗的存在?”厉焰说,“但你没法救所有人。”
这是实话,死亡人数还在不断攀升。
抽空绫织,也未必能救下每一个人。
“不能救每一个,那我可以救下一个啊。”绫织说,“我总觉得,故意让蒋子元进入国会,成为感染源就是光明一手策划的。”
只要杀了他,至少可以解决其中一部分问题。
“……他比你想象得要强。”
厉焰回想起了和他战斗的画面,总觉得,这个亚人要是没有过度失血的话,他的实力还会更恐怖。
“我知道。”绫织说,“但我总要试一试。”
她顿了一下。
“马上就要集合开始执行任务了,在这之前,长官,我希望您能明白,不管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他们有权利知道真相。”
厉焰沉默半晌。
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明白了。”
*
失控的场面比他们想象得还要意外。
有一小部分人,和孟唱一样,早就猜中了结局。
都是哨兵,每一次加快的心跳,瞒不过认真的聆听。
还有一部分人,则觉得国会创建塔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给了他们一次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的机会。
但更多的人还是陷入了被背叛、被欺骗的深渊。
即便萧麒能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拉回来,但还是有更多的人开始不安,开始惶恐,开始愤怒。
“所以,这是一场从头到尾的骗局,是吗?”
“我们在国会眼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见不得光的工具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们还要保护塔尔玛吗?这是国会强加给我们的意志,不是吗?”
“可如果国会不把你创造出来,你也没法存在啊!”
“你到现在还在为国会说话吗?”
“不然呢,和国会撕破脸,然后成为和亚人一样的存在吗?”
“为什么一定要撕破脸,我们离开吧,一了百了,反正,国会也拦不住我们的出走。”
“可是亚人还横行于世,我们不应该和他们死战到底吗?”
“所以,我们不是哨兵和向导,我们其实都是试验品?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吗?”
……
江枫焦头烂额地和厉焰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耸了耸肩。
“请赋予自己真正的存在意义吧。”
绫织沉声说,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多人都听见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无论想不想继续战斗下去,都不要再为了那些小组分数和虚构的家人活下去了,真正地做自己就好了啊。”
绫织笑了起来。
“哨兵也好,向导也好,试验品也好,你还是你啊。”
喜欢吃香菜的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就讨厌香菜,惯用右手的不会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变成左撇子,成为高等级士官的梦想更不会因为身份的更改而变成歌手或者画家。
有人忍不住提问:“绫织,你的决定是什么?”
他们齐齐地看向了她,带着点难堪的沉默,但却又是不约而同,想知道那个时候的她,是怎么过来的,而她现在,又会如何选择?
“我会留下来。”
她很坦然。
她遇见了很多很多人,无论是街头漫步的一家三口,还是东城区警署的警长,每一个人都值得她去拯救。
绫织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补充了一句。
“更重要的是,塔里的一切设备都是人们的税款汇聚而成的。仇恨国会和救人,这是两码事。”
正如革新党和保守派的纷争——争执是真的,对立是真的,但他们真心诚意地想要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想要这个国家里的人们过得更好,也是真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有人打破死寂。
“既然这样,那算我一个吧。”
她举起了手。
塔里的饭超好吃,每一次吃饭,她都快乐无比。光是为了这个,她也值得留下。
组长瞪了过来:“你就靠着你的短腿鸽子冲锋么?”
她很委屈:“……那你还想怎样?”
“我想,再带我一个。”组长跟着她举起了手。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手。
无声而坚定的温柔,不变而虔诚的守候——自他们来到这个世界,进入圣所和塔,就被刻进心脏的信条。
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直到现在,也是如此。
*
【日/17:00P.M./晴转多云/坐标:东城区-市政厅956’’101’’72】
“市长,首都传来了消息,大规模的病毒已经开始了扩散,一旦接触就会立刻死亡。”市长助理犹豫了一下,“我们要现在开始切断交通吗?”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当首都产生危险的时候,其他的联邦城市和州必须立刻切断和首都的交通,确保感染终止。
但根据每个地区都存在亚人的情报,这个举措其实不怎么明智。
因为上一次首都开始爆发感染的时候,亚人横行了整个塔尔玛。
吴式微站起了身,微微颔首。
“我明白了。”
“那我们……”
“让市政厅的人员准备防护设备,告诫居民暂时不要外出。”他说,“通知各个警署的警长,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正在这时,他的视频响起了视频通讯的提示音。
来者是是卡利尔州的州长。
“怎么,你到现在才开始准备?”州长语带讽刺,“不得不说,保守派还持有自由之战遗传下来的老念头啊,要我教教你怎么处理吗?”
“不用了。”吴式微笑了,“你不如还是多关心一下那个变成感染源的革新党吧。”
州长的脸显然是快要被气歪了。
“不识好歹。”他铁青着脸。
但智脑还是传来了文件传输成功的提示音。
吴式微点开来看了,发现那是一份防护设备的清单,正加急从卡利尔州空运来拉贝市。
“哼,保守派的老东西,可别死了。”
“同样的话,送还给你。”吴式微笑了,“好好活着吧。你要是死了,可就看不到我的丰功伟绩了。”
*
【日/17:00P.M./多云/坐标:塔尔玛首都·国会区·执政官办公室56114’’24’’8008】
“不要出去,现在外面很危险。万一你接触到的人身上就会携带感染病毒呢?”执政官交握着双手坐在办公桌前,语气温和,“坐下来歇一歇吧。”
他注视着他的妻子,此刻她正坐在离自己最远的位置,看自己的目光如此陌生。
现在的他们没有像外界表现得那么恩爱,更像是两个充满敌意的陌生人。
镜头下面表现出来的恩爱、扶持和相敬如宾,在这一刻碎成了齑粉。
她在之前的议庭上把自己一手创立了塔的真相转手推到了他的头上,还表现得如此无辜。
结果就是,国会的官员一致投票决定:先让夫人暂时代理国会的全部事务。
他们对执政官隐瞒塔的真正来源这一举措感到极其不满,这无疑是在对他们表达了充分的不信任。
她同样在凝视着自己的丈夫。
他从头到尾都保持了沉默,没有半点抗议。
其实只要他开口,对培养箱的文件进行深究的话,就会发现那上面都是她的指纹,并没有他的指纹。
但他什么都没说,他默认了这一行径。
“你恨我吗,亲爱的?”她看着他。
他同样在看她:“那你恨我吗,亲爱的?”
他的话音落下,这间庞大的办公室就只剩下了死寂。
彼此的语气都是如此温和,彬彬有礼,但透着陌生。
——你恨我吗,亲爱的?
第70章 成就她
“感染规模已经初步控制, 目前死亡人数:355人。其中,感染死亡人数65人,因感染而导致的交通及其他意外事故死亡人数290人。”
历焰统计了一下事故报告, 沉默了一下。
355条鲜活的人命,在此刻成为一个冰冷的数字。
“并不只是感染, 各地都已经开始出现了亚人的行踪, 开始行动吧。拉贝市那里缺人,斯卡拉州也是。”杨曦语气冷静, “该庆幸有绫织,她留下了他们。”
“不是我, 长官。”半晌,耳麦传来了绫织的声音,“是他们自己要留下来的。”
因为还热爱这个世界,因为还想要保护这个国家。
不再是效命于国会, 而是塔尔玛。
“历焰, 我现在出发前往斯卡拉州,你呢?”
“我去拉贝市, 首都这边……绫织,交给你没问题吧?”历焰问, “应一君和萧麒,这两个向导交给你, 没问题吧?”
“我会保护他们的,长官!”
“不是这个!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历焰说,“萧麒这个人……是我们以前误会了他。至于应一君,也要麻烦你了。而且,他们两个人都很喜欢你。”
绫织愣了一下:“……?”
萧麒冷冷的语气在半途插了进来:“你很闲?”
“我不闲,我要去拉贝市执行任务了。”历焰跳上了飞行器, “听说那里的警长对你印象很不好,你说说我得给你收多少烂摊子!”
“。”
“萧麒,等我回来,你至少得请我喝一顿酒吧!”
*
【日/19:00A.M./晴转多云/坐标:首都-商业街5455’’007’’228】
感染开始爆发后的三小时。
整个繁华的街道在一瞬间干瘪了下去,热闹的人流瞬间消失在了街头巷尾,交叉的十字路口有几辆追尾的飞行器,喇叭此起彼伏地卖力喊叫着。
地上的尸体都被穿着防护设备的军用医疗队伍带走了,但干涸的血迹仍然凝固在路面上,鲜艳而醒目。
这一次的亚人病毒爆发得更快、更彻底。
所有人都被要求闭门不出,禁止出入,交通和物流都被迅速地切断,穿着厚重的防护设备的医疗人员还在现场采集病毒样本,军队驾驶着重型飞行器在城市上空巡逻。
但他们都清晰地明白,亚人的病毒只是一个前兆。
就像你发现屋子里有一条蟑螂腿的时候,整个屋子都已经爬满了蟑螂。
那些重型武器在高等级亚人的手里,比积木玩具还要脆弱。
庞大的精神力可以瞬间把它们碾成碎片。
更为可怕的是,国会区明明设有最高等级的防护设备。
亚人是怎么闯进去,还把病毒带进去的?
天渐渐地黑了。
但公司门口没有社畜下班,便利店门口没有人买咖啡,学校门口没有老师、学生和家长,居民区的窗户口没有亮起灯,没有飘出热乎乎的饭菜香。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关起灯,陷入黑暗之中,在窗户口胆战心惊地看着重型飞行器缓慢地驶过天空。
门口的路灯闪了两下,便灭了下去。
这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她捂住了儿子的嘴,浑身颤抖,塔尔玛的太阳能发电系统已经完善得极其完美,这个路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熄灭?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飞行器报警的声响。
她仓皇地抬起头,发现上空的飞行器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不远处的路口,停着几辆飞行器,上面正在熊熊燃烧。
等等,那、那是重型飞行器的尾翼吗?
她的脸都白了。
怀里的小儿子不舒服地动了动,他很想哭,因为他很饿。
她更加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嘴,不能哭,不可以哭……
但噪音并没有因此停止。
路灯碎裂、围墙垮塌、飞行器被精神力扭曲成了一团废金属,最后,它因为烧掉了动力内核,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借着冲天火光,她看到有人缓缓地向他们走来。
“女士,晚——上——好——”
那个女孩大笑了起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喜。”
坍塌的建筑物铺天盖地地压向了他们。
她再也忍不住,恐惧地尖叫了起来。
突然,有什么东西阻挡了这场坠势。
她目瞪口呆,看着断垣残壁在距离自己只有一米的地方停下了。
“欺负孤儿寡母,真够缺德的啊你。”
有个男孩也跟着走了出来,他轻轻地一挥手,倒塌的建筑物就像被什么东西推着,缓缓地重复了原位。
喜眨了一下眼睛:“我不欺负她,难道还要欺负你这个连寡母都没有的孤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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