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顿板子的苏氏回到郡侯府可以说是奄奄一息,苏遂信等女儿挨了板子才知道那日玄凌说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想要上书指责玄潼用刑过度,可打板子的刑罚终究是自己说出口的,胡君荣等人也早就把苏氏的凶悍残暴事迹吹得满城风雨,苏遂信又羞又恼,竟病了好些时候才起来,苏氏那里他也只能托了关系求爹告娘地送了不少银子进去给苏氏调养身子。
玄凌圈了玄清、打了苏氏、折了苏遂信的气焰,心里那个爽啊,又想起紫陌阁事件当日,那几个护卫自己的年轻人还没封赏,便下旨一一封赏,这些人后来也成了玄凌的亲信和朝堂上的栋梁。其中便有朱宜修生母扈氏的幼弟扈自芳和端妃先前所说的娘家侄子齐隆竹,扈自芳被送进兵部当主事,而原来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屠非远在玄济案中有所牵扯,被流放岭南,齐隆竹便接了他的活儿。
朱宜修心中不能说不惊喜,生母嫁给父亲之后便再也没有返乡,跟娘家也失去了联系,连朱宜修自己都不知道母亲还有个幼弟。好在皇天有眼,扈家败落了,扈自芳虽说不喜欢读诗词歌赋,但一直没有荒废身上的功夫,玄凌的人找到他时发现他还能说两句策论兵书。玄凌便顺势把扈自芳拉进了自己的计划,也让朱宜修的母家不至于一直破败下去。
不过扈自芳到底还是个不知深浅的年轻人,玄凌也不愿随便对他委以重任,只先放进刑部当个主事,要是他是个有出息的,自然能够出人头地;要是他不过是个庸碌之才,那就看在宜修生母的份上,给他个虚爵,让他有些俸禄度日便好。
这样一来,时间很快便到了九月,予泽的生日刚过去,朱宜修便在请平安脉的时候证明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因为已经有个两个皇子,这次朱宜修和玄凌都希望是个女儿,只不过这点想法不足为外人道罢了。朱宜修只精心养胎,左右也有过两次成功的生产经验,一切准备起来都驾轻就熟。
倒是华嫔慕容世兰,她一直情绪低落,身子也反反复复,吴雪莲暴毙那会儿她身子倒是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了,只是没过多久,玄济案里她两个哥哥又有所牵扯。虽然没有降爵去职,但也被玄凌斥责了一番。慕容世兰人在后宫,但消息还是灵通的,难免又为父兄忧心不已。
慕容世兰在娘家倒是常习骑射,进宫以后倒是在上林苑策马过一次,玄凌知道了只让李长吩咐她抄经静静心,她便知道玄凌不喜欢自己这样。虽然后来她也算有宠,但也不敢再在宫中骑马了。每每看见天朗气清想要溜溜马的时候,也只是硬把骨子里的冲动强压下去而已。
时间久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心思郁结,她本生得极为娇艳,如今却快要成为一个谁见皆怜的病美人了。
朱宜修看不过去,忍不住在玄凌跟前稍微提了两句,玄凌心里虽不好受,可今生他早已打定主意,不会再惯坏慕容世兰,便忍着没有多去看望她,只一切照旧而已。不想,这一日玄凌下了朝正准备去太后那里请安,却在穿过御花园的时候遇上了慕容世兰。
对于玄凌,慕容世兰心里是有怨的,可真一见了本人,她的心倒是恨不起来了,只好对着步辇上的玄凌福了福身,“嫔妾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
“谢皇上。”
接下来两个人陷入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最后还是玄凌先开口,“你这几日身子可好些了?”
慕容世兰低下头,“谢皇上关心,已经好多了。”
“哦”,见慕容世兰完全没有接话茬的意思,玄凌还是觉得尴尬,只好说,“朕还要去颐宁宫,你先回去吧,外头风大,当心受了凉。”
慕容世兰屈膝,“嫔妾恭送皇上。”
她语气里的清淡,让玄凌觉得好没意思。到了晚上用过晚膳之后,玄凌忍不住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说给朱宜修听。
朱宜修笑了斜睨了他一眼,
“皇上心疼华嫔,现在翻牌子不就是了么。”
说着便作势要喊李长请绿头牌过来,被玄凌笑着按住,
“干什么呢,朕不过白说一句,你这醋坛子翻得都快把昭阳殿给淹了。”
“我乐意!”朱宜修略带得色地把脸凑近玄凌,眼睛里放着亮光。
玄凌跳起来恨恨在朱宜修嘴上拧了一拧,便开始挠她痒痒,“便是这张小嘴爱撩拨人,朕饶不了你!”
朱宜修跳起来就躲,嘴里连连求饶,
“妾身认错~妾身认错!皇上看着孩子份上,绕过妾身这一遭吧!”
玄凌一把把朱宜修打横抱起,【扔到炕上←】,行至长榻边,抱着朱宜修躺下,“算你运气好,今儿看在孩子份上,罚你陪朕这么歪一会儿。”
“嗯,”朱宜修往玄凌怀里蹭了蹭,忍不住又问道:“只是今儿您就那么把华嫔撂在路上了?怎么不说差人拦住呢?”
“朕那会儿还要去给母后请安,犯不着为了她耽误了。而且她总在翠微宫,有什么紧要的,不怕找不着她。”
“哦?”朱宜修翻身伏在玄凌胸前,“那先前吴氏怀了良玉那回,妾身吃醋了要急着告退,您怎么拦着不让走呢?”
玄凌的脸噌的闪过一丝红晕,带着点儿羞赧,玄凌点了点朱宜修的鼻尖,“还要朕再说一遍么?”
朱宜修点点头,“嗯,最近就是突然想听。”
玄凌摸摸朱宜修的头,“好,只要你想听,朕什么时候都会说给你听。”
第31章
过了几日,玄凌到底还是翻了慕容世兰的牌子,她穿着艳丽的妃色宫装前来,倒也没有用什么首饰,只在鬓间别了一朵鹅黄色的芍药。
玄凌一见,略有惊诧,
“你穿妃色自然是好看的,只现下已然九月里了,花房倒是还有芍药。”
“回皇上话,是前儿重阳节里皇后娘娘赏的堆纱绢花儿。”
玄凌近前仔细一看,果然不是鲜花,只那绢花做的精致,灯下远看几乎无法分辨。
“华嫔仿佛很喜欢芍药。”
“是,百花之中嫔妾最爱芍药。”
“就算明知道芍药不可能凌驾于牡丹之上?”
玄凌无法克制地去挑衅,这样低眉顺眼的女子不是慕容世兰,可她还是变成这样了,这分明,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慕容世兰抬眼看着玄凌,如果这话是去年刚入宫那会儿听到,她大概会蹭蹭地顺着竿就爬吧。可是现在,她眼中多了一分试探和警戒。
玄凌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越发觉得没意思了,摆摆手,“罢了,朕随口一说而已。华嫔无需当真。”
慕容世兰垂下眼帘,“妾身知道自己成不了牡丹,可是世上只有牡丹是不够的。芍药也好玉兰也好,虽然总有无法取代牡丹的地方,可也自有牡丹取代不了的好处。”
“不错,”玄凌颔首,“若世间单单只有牡丹,难免乏味。”
“所以,芍药自知取代不了牡丹,只好趁着大好春光肆意绽放便是了,左右百花到最后都是要枯萎的。”
“何必说这样的丧气话呢?”玄凌伸手抚上慕容世兰的肩膀,“不过朕还是很欣慰。”
玄凌伸手摸摸慕容世兰的头发,“世兰,你长大了。”
慕容世兰骤然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些许期盼,“这样的世兰,皇上喜欢么?”
“朕很喜欢。原先的你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这样的你,让朕觉得能够更加长久地绽放,也更加安心了。”
慕容世兰低下了头抵在玄凌胸口,她的声音带着些许沉闷,“世兰会努力让自己变成皇上喜欢的样儿,只要皇上能够喜欢。”
玄凌想要说些什么,慕容世兰又抬起了头,一脸欢喜,
“嫔妾这般为了皇上,皇上可得多疼世兰一些呢。”
为什么那笑容如同在哭泣一般悲伤?
玄凌悄无声息地轻叹,轻轻抚摸慕容世兰的脸,“朕怎么会不宠爱你。”
自此华嫔复宠,虽然不足以撼动皇后朱宜修的地位,她也算成为后宫嫔妃中的一枝新秀,依然在各种各样场合得理不饶人,依然飞扬跋扈,但只要朱宜修淡淡一句“华妹妹。”慕容世兰便见好就收,低下头不再说什么。
时光匆匆过去,很快便到了乾元八年,过了这个年,予泽实岁五岁多,虚岁便七岁了,说什么也该开蒙了,陈梦霖心下暗自庆幸总算能够送走这一尊小佛爷。其实予泽本身还是很给陈梦霖面子的,只是这孩子自小好奇心就强,见了什么问什么,偏他在两个弟弟面前还很有威信,一个小佛爷带着两个散财童子一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你,宫里就没有人能够拒绝他们了。尤其予湉现在对大皇兄的话比亲娘李庭芳的话还爱听,搞得李庭芳都忍不住要吃个孩子的醋了。
与之相比,几位帝姬就好教得多,无非就是诵诵经,大一点的长宁习习字,针线女工只怕等不到教陈梦霖就该期满返家了,这个倒是也不用担心。
开春之后,二月初二,皇长子予泽封燕王。二月初十,皇次子予湉封江陵王,皇三子予浩封魏王。三位皇子品秩皆为郡王。
玄凌倒是也想过直接给予泽封个亲王,但予泽终究还是个小孩子,虽然现在已经颇有几分小大人样儿了,可不说别的,光是还没有出痘这一点就让玄凌心下不放心。本身予泽嫡长子的身份就够惹眼了,玄凌也不愿再把他捧得太高,怕惹来更多麻烦。
只是少不了有下人要在李庭芳跟前嚼舌头,“虽说大殿下封王比二殿下早了几日,可大殿下都到了开蒙的年纪了,二殿下不到四岁便封王,可知皇上看重二殿下。”
李庭芳微微一笑,看着那人,“你没瞧见皇后娘娘的三殿下么。”
“这……”那人语塞,又赔笑道:“奴婢心里对二殿下敬着爱着还不够,哪里顾得上三殿下呢?”
“是么?那倒是可惜了。你在宫外可有家人?”
“回小主话,奴婢在外头还有个六十的老母和十岁的妹子。”
“唔,知道了。我会嘱咐人照顾好她们的。”说罢,李庭芳起身,不顾那人愕然的脸色,对左右说:“拖出去杖毙。再去昭阳殿回了皇后娘娘,就说我已将这心存不良、挑唆主子的贱婢杖毙。还有,说我约束宫人不力,自请禁足三月,抄录《女训》三十遍。”
“小主开恩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小主开恩哪!!”
李庭芳摆摆手,立刻有人上前把那个宫女拖了出去。李庭芳坐下,心烦意乱地把尚未理好的丝线往笸箩里一丢,“今儿绣不成了,收了吧。明日再说。”
李庭芳身边的侍女素月上前为李庭芳按摩着太阳穴,小心翼翼地说:“小主何必生气呢?那丫头虽然糊涂,到底是一片忠心……”
“什么忠心,真要为我好,就不会起了那样祸患心思!皇上对皇后娘娘何等重视,对燕王殿下何等重视,当我是瞎了眼么!且不说大殿下、三殿下,娘娘肚里那可还有一个呢,这么些年来,宫里孩子是不少,可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哪个人能再有第二次身孕?我还没那么蠢,皇位难坐、皇帝难当,我的予湉只要平安长大当个快活的闲散王爷便好,那位子谁爱坐谁坐,我是不让我儿子掺和进去的。”
“娘娘,您看李婕妤这是什么个意思呢?”
朱宜修淡淡一笑,阖上眼睛由着剪秋为自己按摩太阳穴,“她是在表忠心呢。我本也算看得上她,她又产下予湉,于社稷有功。只要她安分守己,她们母子自然会有好前程。”
三月初六是予泽开蒙的日子。玄凌为予泽选了武英阁大学士鲍龙涛和文渊阁大学士达江悠为师,又令慕容世兰兄长慕容世柏教习予泽骑射工夫,慕容世柏之嫡长子慕容杨入宫为予泽陪读。对此朱宜修多少有些担心,玄凌却放心的很,前世慕容家依仗玄济,是因为玄济势大又手握兵权。如今玄济的势力已经烟消云散,慕容世兰入宫一年半了也没有动静,此举正好把慕容氏和予泽牢牢绑在一起。他们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只有全力辅佐予泽。而且,玄凌还很坏心眼地没有选择慕容世兰的大哥慕容世松,而是选了老二慕容世柏,多少也有点挑着他们兄弟之间内斗的意思。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对玄凌而言现在更重要的是予泽开蒙的事儿。开蒙前一日,玄凌突发奇想,带着予泽爬上了仪元殿的房顶,可把李长等一众人下了个半死,玄凌一上去李长立马喊人在地上可着劲儿铺了一世界棉被。玄凌自己倒是不害怕,反正身边轻功好的暗卫都在盯着。
予泽正是好胜心强的年纪,到了高处虽然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新鲜感,他窝在玄凌怀里大叫个没完,“父皇快看!李公公他们变得好小!啊,那边是母后的昭阳殿么?太液池跟个闪光的铜镜儿似的!”
玄凌微笑着抱紧予泽,不让他掉下去,
“予泽可喜欢高处么?”
“喜欢!”予泽回头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看着父亲兴奋地回答。
“那么予泽想不想永远站在这高处欣赏风景呢?”
“想!”
“但是,高处可不是那么好待的。要小心不摔下来,就得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说着,玄凌一手护紧了儿子,另一只手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鸡蛋,“你瞧,这个。”
说着,玄凌便把鸡蛋丢了出去,却没有预期的响声。玄凌往下瞄了一眼就怒了,“李长,谁让你铺棉被的!!!”
阻碍朕教儿子,你不要命了!!
李长站在地上,听见玄凌怒吼,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地喊着“奴才该死”、“皇上恕罪”。
好在予泽一直是个伶俐的孩子,他伸手摩挲了几下玄凌的胸口,“父皇莫急,儿子省得的,前儿儿子跟于湉予浩去御膳房玩儿,正瞧见御膳房的小唐子不小心把一盘子蛋都砸地下了,摔了个粉碎。从这么高的地儿摔下去,肯定只有碎得更快的道理。”
“……嗯……你知道最好。父皇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你晓得,身在高位就有高位必须负的责任,越是在高处,就越要谨言慎行。先头你跟着陈贤人读书,学的都是句读词义,旨在让你熟悉经典。可是明儿起开了蒙,就不能只是知道经典怎么读了,你还得学着知晓经典里的道理,学以致用,才能让自己个儿不沦落为庸碌之人。不光经典,你也该学骑射了,一是为了身子骨结实,也为了你能够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予泽想了想,抬头道:
“儿子明白,儿子是兄弟姐妹中最年长的,更得好好读书,给皇弟皇妹们做个榜样。”
20/84 首页 上一页 18 19 20 21 22 2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