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汾不意予潘情绪会这么低落,手搭上了他肩膀,
“你也别太难受,天涯何处无芳草,宗室里头你这层的数你长得俊,还怕以后找不见绝色女子么?”
这不是绝色不绝色的问题啊……予潘心中低语,又听玄汾说:“别的不说,就说这届的女官吧,我就不信没有比安书史美貌家世好的。左右这三天里,外省出身的女官都在慕鸿馆歇息,咱们哥儿俩去慕鸿馆门口瞧瞧,说不定你会找到更中意的女子……”
“额……我就算了,九叔再过几年可是要封王的,您这么偷窥女官传出去了御史们要罗嗦且不说,九叔要出宫,得庄和太妃和顺陈太妃点头吧。”
予潘不等他说完,就出言打断。玄汾顿时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没了精神。予潘又陪他喝了两杯,他情绪才好点儿。
只是第二天黄昏,予潘还是忍不住跑到了慕鸿馆附近徘徊了起来,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昨天玄汾提议出来的时候,自己还搬出御史言官来吓唬他,这才几个时辰过去啊,自己这会儿倒是不怕被弹劾了。
予潘正想着,突然听见清甜温暖的女声,
“刘姐姐快回去歇着吧,难得的休沐,姐姐招呼了我一整天,今儿也该回去跟家人好好团聚了。”
是安陵容!予潘听得心都甜透了,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应该是刘书史,“知道啦,你也早点儿歇息。明儿午后我来慕鸿馆,咱们一起回宫。”
刘令娴上了一辆马车,马车离开后,安陵容还在原地呆呆望着。她心里真是羡慕刘令娴又一个温暖幸福的家庭,更感谢刘令娴昨日竟然带着自己回了刘府,两人同吃同睡,还一起去逛了逛京城。虽然只有一天一夜,安陵容感觉自己真的和刘令娴成了姐妹,想着两年后大家就要出宫各奔东西,安陵容突然悲伤了起来。
“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安陵容手一颤,这个声音,明明只听过一次,可对自己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因为在梦中早就反复听过不知道千遍百遍了。安陵容无法置信地回头,果然是他!果然……是他。有那么一个瞬间,安陵容觉得自己要飞起来了,她好想说我一直念着你,好像说你可知我梦里全是你。可就在话要出口的瞬间,安陵容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自己穷极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存在,她只是低下了头,福了福,“郡王长子万福。”
予潘没有忽略她面上复杂的表情变化,他知道,这个姑娘也是欢喜自己的!予潘忍着激动,硬是镇定着说:“安姑娘好。”
两人陷入了一阵时间不短的沉默,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许久,安陵容偷偷抬眼看了予潘一眼,正对上他灼灼目光,安陵容顿时飞红了脸,越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还是予潘开口打破了沉默,“昨儿皇上天长节,我以为可以见到安书史的,没想到……”
“我昨儿去了刘姐姐家做客,并不知……”安陵容急切道,突然又意识到,见了又如何?他是高贵的郡王长子,未来的广陵郡王,自己不过是个已经致仕了的县丞之女罢了,自己和他之间何止天差地别,说出来都觉得好笑。小小的县丞之女竟敢妄想郡王妃的位子么?安陵容,别傻了!
予潘见安陵容又一脸神伤的低下了头,一时情急,双手就抚上了安陵容的肩膀,“不要低头!不要这样伤怀!我喜欢你昂起头和我说话的样子!”
这话一出口安陵容立马被吓傻了,她本能地抬起头,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暮色中越显清亮,她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却是百感交集的。他说喜欢我!他说喜欢我!
予潘说完才反应过来,忙松开手退后两步,脸也涨得通红,“是……是我唐突了,安姑娘莫怪。”
安陵容也一脸羞赧,“我……我知道郡王长子并无恶意……怎么会怪罪……”
这话简直是安陵容的极限了,再要她说,只怕她会直接哭出来。予潘也不忍再问了,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中,只是这一次的沉默并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不如说两个人都隐隐猜到对方的意思,却都没有勇气点破。
眼看暮色将沉,不少女官就要回来了,如果被她们瞧见,流言带进宫里终究不太好。予潘讪讪开口,“时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了。”
“诶?这么快……”安陵容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意外和不舍,看得予潘更是心动不已。安陵容脸愈发红了,忙改口道:“郡王长子说的是,时候不早了。”说完这些,那句“您回去吧”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予潘想,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回去,总得找个下次相见的由头儿吧,他脑子飞速转着,突然想到一点,忙说:“其实予潘找安姑娘是有事相求。”
“您请说。”
“先前我见安姑娘的披帛绣工实在精巧,正巧家母一直念叨着想要一条披帛,不知道可否劳烦到安姑娘?”
这是百分百的胡说八道,郡王妃都弄不到一条披帛,那也太惨了点儿。只是安陵容一见问的是自己擅长的女红,忙应声道:“怎么谈得上劳烦呢?只是不知道王妃想要什么样花色的披帛?”
予潘一个大老爷儿们,披帛什么的不过是信口一说,他能懂什么,只好说:“啊呀,今儿我走得急,竟忘了母妃说的是什么了。下次进宫我再说与安姑娘可好?”
“一切听凭郡王长子安排。”
“多谢安姑娘。”予潘喜得就作了个揖,安陵容忙福身还礼,“上次蒙郡王长子搭救,大恩尚未相报。如今能为郡王妃略尽绵薄之力,已经是陵容的荣幸了,怎么敢当个谢字呢?何况,陵容很高兴能够为郡王长子……”说到这里,安陵容对上予潘灼灼目光,脸一红,话也结巴了,“能、能为……额……郡王长子……的母亲做些什么……”
安陵容说着说着越发害羞,只低头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不语。
看着安陵容惹人怜爱的小女儿情态,予潘觉得整颗心都浸在蜜糖里一般,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远处不少马车驶过来的声音。予潘苦笑一声,“天色已晚,予潘该告辞了。安姑娘也快进去吧。”
“好。恭送郡王长子。”安陵容低头掩过心中的不舍,又福了福。抬头却见予潘完全没有挪动脚步的意思,安陵容有些不解,却听见予潘温柔的声音,“你先回吧。我看着你进去。”
安陵容手一颤,连手里的帕子掉在地上都没注意,她仰起头看着予潘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嗯。”
说罢,安陵容转身一路小跑进了慕鸿馆,踏进大门的瞬间,她快速回了一下头,看见予潘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安陵容突然觉得,今晚自己一定会做个好梦。
予潘见安陵容进去,才准备回去,正要转身,却看见地上一块浅色的东西,捡起来一看,是一方绣着夹竹桃的丝帕,微笑不经意地爬上予潘的嘴角,“这个小冒失,又把帕子丢了。”
话说温实初一行到了松阳,随便一打听就找到了安比槐的家。说来也巧,安比槐今生照样是捐了官,只不过还没来得及贪污受贿就摔断了腿。正好安陵容在宫里被授了正六品书史,比安比槐的县丞品级还高,安陵容知道父亲生性贪图小利,害怕他将来行为不检,祸及家人,就硬是写信力劝安比槐致仕。也不知道是安比槐着实伤的厉害,还是因为什么,总之安比槐居然真的老老实实待在了家里。为了不影响安陵容在宫里的前途,安比槐也不敢重操旧业,接着搞香料生意,索性用以前做生意攒下来的积蓄买了些田地,维持一家的生计倒也绰绰有余。
因为腿伤,安比槐遣散了萧姨娘以外的妾侍,家里就他们夫妻、萧姨娘还有一个老苍头老黄四个人。安比槐不便走动,只好成日在家里看医书,想找出治疗腿伤的法子,时间一长,性子倒是越来越淡泊,不如说有点往书呆子发展的趋势了。温实初找上门来,说是奉旨为安比槐医腿,若是以前,只怕安比槐能喜欢疯了,说不定还会因为觉得能够抱上皇上的大腿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来。但是现在的安比槐,早就对治好腿伤失去了信心,温实初的到来,对他而言不过是来了个能跟自己聊聊医术的年轻人而已。
温实初这个人别的不说,耐心十足是绝对称得上的,尤其是面对病人的时候,温实初简直就是良心大夫的楷模。安比槐对自己的腿伤没有信心,温实初也不生气,反而更精心地为安比槐治伤。同时,温实初出于职业习惯为安陵容的母亲林秀也号了个脉,发现她的眼疾并非无药可医,温实初心想送佛送到西,干脆把林氏的眼睛也治好了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管温实初是不是爬墙偷□□党的优秀候补,他对安比槐老两口子的病情是非常尽心的,安比槐看在眼里,对温实初的倒也越来越客气亲厚了,这是后话。
倒是那位跟着温实初来到松阳的尤公公,其实是天听处的暗卫庚易容的。他跟着温实初住在安家,白天帮萧姨娘和老黄买买东西干点杂活什么的,顺便打听松阳的风土人情,随时飞鸽传书回京里报备给玄凌。
第58章
转眼到了三月底,离慕容世兰产期还有半个月,这日正是三月二十八,一早慕容世兰还没来得及用早膳,忽然觉得腹中疼痛。到底也是生育过一次的人了,慕容世兰并未惊慌,只是吩咐了颂芝赶快传太医并把此事知会仪元殿和昭阳殿。
玄凌下了朝赶到翠微宫的时候,朱宜修已经坐镇采容殿看顾慕容世兰的生育。玄凌还没踏进采容殿,就听见慕容世兰痛苦的叫声。玄凌皱紧了眉头,握住朱宜修的手,“这是怎么回事,她生馥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朱宜修取出丝帕为玄凌擦了擦汗,“听稳婆说是胎位不太正,不过应该没事,皇上且宽心,华妹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嗯,你说的对。”夫妻两人一同坐在正殿,等候新生儿的出世。
这样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慕容世兰终于生下了玄凌第五子。在听到是儿子的时候,朱宜修和玄凌对看了一眼,还是朱宜修抚上了玄凌的手轻拍了两下,“皇上,华妹妹产后劳累,您还不去和她说说话?”
产房血腥,玄凌自然是不会进去的,他站在门口对慕容世兰喊话,“昭仪,你为朕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立下了大功。”
说到这儿,玄凌略一思忖,还是说:
“传朕口谕,即刻晋翠微宫采容殿昭仪慕容氏为正二品华妃。皇五子百日后行册封礼。”
慕容世兰累到半死,还是挣扎起来,在床上对着玄凌的方向躬身行了礼,“谢皇上恩典。嫔妾也恭喜皇上和皇后娘娘喜得麟儿。”
玄凌身后的朱宜修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愿她以后也能继续这样恭顺下去。
慕容世兰生子,自然不能和朱宜修产下嫡子相比,玄凌也只是赏了采容殿上下一个月月例。不过但是慕容世兰即将封妃一事就够让采容殿门庭若市了,颂芝还是照例回了昭阳殿外的一切,只关起门来好好服侍慕容世兰调理身体。
棠梨宫里,朱柔则躺在贵妃榻上假寐,忽然听见掌事宫女寺春梅的声音,“小主,小主?”
朱柔则睁开眼睛,“什么事儿?”
“翠微宫的华妃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华妃?她不是从二品昭仪么?”朱柔则眼神冰冷。
寺春梅连忙跪下道:“回小主话,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晋了慕容昭仪为正二品华妃,小皇子百日后行册封礼,所以……”
“一日不行册封礼,她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华妃娘娘,寺顺人,你在宫中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些吧。”
“这……”寺春梅心中腹诽道,皇上都下了旨意了,慕容昭仪的妃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谁人不尊人一家一句华妃娘娘啊!面上只能恭恭敬敬道:“小主教训的是,奴婢谨遵小主教诲。”
朱柔则淡淡一笑,“也没什么教诲不教诲的,明年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小主,你也无需太过挂心。”
“呃……小主说的哪里话,小主自然是万福千秋,长乐无极。”
刚说完这句,寺春梅就后悔了,果然朱柔则一听到“长乐”两个字,呵呵一笑,“长乐……长乐……长乐……呵呵……长乐……长乐……”
朱柔则一面轻声念诵着,一面张开双臂舞动了起来,只可惜她多年以来病痛缠身,身子早失却了曾经的轻盈窈窕,只剩一双纤长的手,犹能看出曾经的灵动,只是那手因为常年的不见天日,浮着不健康的惨白,远看恰如鬼魅一般。
寺春梅简直受不了这个神叨叨的小主了,成天阴死阳活的,自己是有多倒霉啊被分到棠梨宫来掌事!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了,柔嫔小主分明无宠,还让她享受从三品婕妤的待遇!说是对她好吧,平时柔嫔小主一接近皇后娘娘的四殿下和长乐帝姬,昭阳殿的人就一个个紧张得跟受了惊的猫似的,恨不得全身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一样,真是让人费解!正想着,又听到朱柔则带着喘息的声音,“方才你说,慕容昭仪封妃的日子是那一天来着?”
“回小主话,小皇子百日后行册封礼。”
“百日呀……”朱柔则面上浮现出冰凉而虚浮的笑意,“那就到了七月呢。七月好呀,天气也不冷了……日子也长了……夜也短了……”
慕容世兰生子,朱宜修一开始也不是没有过担心,只是当予泽领着弟弟们前来请安的时候,朱宜修的心一下子稳了不少,襁褓小儿又有何惧?予泽已经是大人了,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自己只要好好打理宫务便是了。
朱宜修跟予泽说了几句,问到他今日来的学业,予泽都一一回答,说到骑射上,予泽更是激动的双眼放光,连声说秋狝的时候要给朱宜修猎一只黄羊回来。予泽这么一说,几个小的也激动了起来,都嚷嚷着要在秋狝上大显身手。
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活泼健康,朱宜修心里的疑虑完全消解了,把心思都用在今晚给孩子们吃点好的上头了。
话分两头,予潘那日回去之后,不好意思直接问翁氏,便去找翁氏的配房章修家的打听翁氏对服饰的喜好。章修家的倒是痛痛快快把翁氏的喜好都告诉了予潘,予潘喜孜孜地记在纸上,谢过章修家的就准备递牌子找玄汾去。
翁氏很快知道了这件事,“予潘真的来打听这个?”
“是啊,王妃,您这么些年对大爷的好,他都记在心里呢,可不是越来越孝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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