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瞧见那块玉璧背面是凤凰图案么?”玄汾轻嗤一声,“胡氏的胃口可不小,说不定本来盯着的是皇嫂的凤位呢。只是她们母女俩倒也真是死脑筋,‘万世永昌’的祥瑞怎么能出在寻常王府!还好皇兄没放在心上,不然让他存了疑心,只怕日后咱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
徐燕归在玄汾身旁坐下,“我瞧着皇上对爷是真心疼爱,今儿咱们也算勉强圆过去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只是还有一句话,我想说给爷听。”
“嗯。”玄汾握了徐燕归的手轻轻摩挲着。
“胡氏是糊涂,可到底没有酿成大祸。如今她母亲的翁主被削,娘家败落至此,也很是可怜。”
徐燕归轻声说着,玄汾眉头一皱,“你要我善待她?”
“哎,莫要生气啊。”徐燕归轻抚玄汾的肩膀,“说实话,我又是什么贤惠人呢?我不过是仗着爷疼我,才壮着胆子说这些话。胡氏到底是爷的表妹,不论那些虚爵,也是解不开的血缘亲属……”
“你的意思我懂了,我岂会不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呢。”玄汾拍了拍徐燕归的手,“这样吧,我答应你,只要她安分守己,平阳王府绝不会亏待了她。可要是她还犯糊涂作死,那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第103章
转眼已经到了五月,玄凌突然下旨为予泽选了颍川郡公钟毅之女钟璇为妃,八月行纳妃礼。虽然乾元十八年,殷、钟、卢、谢四女被下旨留牌复选时,她们的娘家心里就做好了准备,但对太子妃之位还是不敢肖想的,都想着能嫁个郡王皇子便是祖宗庇佑了。如今,离复选还有一年有余,谁都没有想起还有这茬,玄凌却来了个出其不意,钟家更是又惊又喜。其实人选早就定好了,只是禁不住太后一再催促,玄凌还是改变了计划。
如果是在寻常人家,予泽直到成婚估计是少不了要被弟弟们调笑,可他是皇太子,和弟弟们关系再好,大家也不会惹他不高兴。老二予湉性子温和,只是笑眯眯恭喜大哥;老三予浩和老四予洋是一对小霸王,可予泽只要含笑说句“三弟四弟,再胡闹大哥就生气了。”两人就立马乖得半个屁都放不出来。也就老五予淅年纪小些,童言无忌,兴奋地问了几句“新嫂嫂好不好看,会不会给我吃好吃的点心”这类的话,予泽也笑着摸摸他的头说以后你就知道了。至于老六予泓,现在才三岁,正是一见了太子哥哥就伸手要抱抱的年纪,予泽也只细心帮他擦干净口水就好。
诸皇妹们就更好说了,年长的长宁、长庆、长熙一同下了帖子祝贺予泽,又附上几件富贵花开、鸳鸯戏水之类的针线与予泽。长福帝姬并滇王的贺礼也在半个多月后送达端本宫。至于长茂长乐,还小,在予泽到昭阳殿请安的时候,叽叽喳喳了个没完,予泽倒也不害羞,只是笑了笑,顺着两个妹妹说话。朱宜修怀里抱着长静,一边逗弄着,暗暗留了心。
没过几天,朱宜修就做了些点心,亲自去端本宫瞧大儿子。予泽见母亲来,自然高兴,忙上前见礼,“天气这样热,母后怎么来了?真是折死儿子了。有什么让江公公传一声,儿子去给母后请安才是啊。”
朱宜修笑着在他肩上一锤,“什么死不死的,快要大婚的人了,嘴里也不说有些个忌讳。”
予泽并没有因为朱宜修提起要成亲的事而感到羞赧,只是含笑道:“母后说的是,儿子记下了。”
朱宜修见他这样老成持重,心里在高兴的同时也有些担心,便屏退了下人,方道:“母后正是想要和你说这事儿,你心里是怎么个章程?虽说你父皇已然下了明旨,可母后怎么舍得委屈了你,若是你不情愿,也总有回旋的余地的。”
予泽愣了一下,不意朱宜修会这样说,“儿子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父皇从来都疼儿子,为儿子选的太子妃,也一定是父皇觉得最好最合适的女子,儿子相信父皇的眼光。”
朱宜修点了点头,“那个钟氏我是见过的,才学教养不说,模样性情看上去也均是上佳。只是这么些年,你连个屋里人都没有,母后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子。总是担心,就怕这门亲事会有不到你心的地方。”
予泽一笑,上前为朱宜修揉起了肩膀,“母后多虑了。儿子素日里并不很在女色上很留心,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君子求淑女,儿子是太子,是帝后的长子,诸弟长兄,责任重大。这重担也是儿子的妻室必须共同承担的,儿子不需要缠绵悱恻,儿女情长,只要能跟儿子并肩共行的妻子。”
说到这儿,予泽声音变得明朗起来,“累母后担心了,是儿子的不是。不过母后最重规矩了,您相看过的女子,规矩必定也是极好,儿子放心得很呢。”
朱宜修也笑了,眼底微有湿意,“可是母后多年来对你要求太高,总是要你担起长兄长子的责任来,但私心里,母后也希望你不光能成为一个有为的君主,也是个快乐的男人。”
“儿子已然很快乐了呀,”予泽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如小时候母后所言,人生在世,因为肩负责任而变得有意义。一味地只顾自己欢喜,那样自私的人,儿子不喜欢,也不屑于当。”
半个月后,予湉的婚事也有了着落。卢从洁被选为予湉正妃,殷月声被指给岐山王玄洵庶长子镇国将军予涳为正室,婚仪都定在十月。如今,只有谢家的闺女尚未传出婚旨,还得参加来年的选秀。不过谢氏倒也沉得住气,她和钟璇、卢从洁、殷月声在闺中都有交往,父母名义之外,也大大方方附上了自己的贺礼。
本身玄凌还打算给两个儿子再选几位侧妃,想着他们都还年轻,在子嗣上也不着急,便没有再给未来儿媳妇们添堵。转眼到了予泽婚期,婚仪如期进行。玄凌本就生得身材高大,如今予泽也大了,父子俩差不多一样高,看予泽这势头,估计还能再长。玄凌心里欣慰不已,宽大的衣袖中伸手握住了朱宜修的手。
九月中旬,慕容世柏带着脱颜不花的女儿返回中京。一路相处两个多月,慕容世柏对这个孩子多少产生了些感情,然而皇命难违,这个孩子的死活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慕容世柏只能暗自祈祷,希望玄凌能放过这个孩子一命。
慕容世柏在上京就已经去掉了□□和易容,只是长时间的易容对他的皮肤多少造成了些伤害,原本白皙光洁的皮肤暗黄粗糙了不少。慕容世柏并不以为意,他本来就嫌自己皮肤滑不溜丢得跟个女人一样,如今这样倒是像个老爷们儿了。
慕容世柏归来,玄凌自然大喜,当天就在撷芳殿摆了桌席面,令胶西王予淅和御前侍卫慕容杨作陪,为慕容世柏接风。为了让慕容世柏自在点,玄凌吃了几杯酒就带着脱颜不花之女去了昭阳殿,又嘱咐了予洋半天予淅还小不得饮酒,这才放心走人。
慕容世柏许久不见儿子和外甥,见礼之后就抱着予淅举到了头顶,喜道:“殿下越发长高了,明年这时候,臣大概就抱不动啦。”
予淅今年已经七岁了,眉眼间很有他母亲慕容世兰的明快模样,他雀跃道:“不打紧,到时候我来抱二舅舅!”
慕容杨扑哧一笑,慕容世柏更是笑得畅快,抱着予淅不住问他现在读了多少书,骑射开始学了没。予淅都一一清楚回答,慕容世柏看着外甥伶俐可爱,又想起了早早就无辜身亡的妹妹,一时间眼圈儿又红了。慕容杨见父亲这样伤怀,知道他又想起来没了的三姑姑,忙上前劝慰。慕容世柏忙拭了泪,笑道:“是为父的不是了,今儿本是喜欢的日子。又想这些作甚,只是看着五殿下越发进益了,回去跟庄华贵妃娘娘上香的时候面上也有光了。”
予淅从慕容世柏怀中抬起头,“二舅舅要跟我母亲说什么,我帮你说!”
“哦?”慕容世柏有些诧异,又听予淅接着说:“前年我开蒙之后,每个月十五母妃都让我跟母亲上香,告诉她我都学了些什么。母妃说母亲在天上想我想得紧,我时常跟她说话,她就不难受了!二舅舅也想母亲了么?二舅舅有什么话都告诉我,我说与母亲听!”
慕容世柏这才听明白,母妃指的是予淅现在的养母信妃陆氏,母亲指的才是妹妹慕容世兰。看到外甥对妹妹不是一无所知,慕容世柏心下稍安,笑道:“好啊,那就有劳殿下,替臣向贵妃娘娘转告,就说慕容一族一切都好,请她莫要挂心,若是……”
稍微顿了顿,慕容世柏还是说:“若是可以,也来家人梦中走走。”
“二舅舅也梦见了母亲吗?我经常梦见母亲呢!”予淅来了劲头,越说兴致越浓。
“这样啊,那殿下梦见的贵妃娘娘,都是什么样儿的呢?”慕容世柏搂着予淅,温和问道。
“母妃给我看过母亲的画像,和梦里一样,母亲是个大美人呢!母亲说她可想我和四皇姐了,可是皇祖母凤体欠安,她要到天上去为皇祖母还有父皇母后祈福,所以不能陪在我身边。但是只要我想母亲了,母亲在天上就能听见呢!”
予淅的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慕容世柏心里突然悲伤了起来,孩子啊,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这不过是个善意的谎言,你的母亲,她再也不会回到你身边了。可是现在,我们能作些什么呢?只能期望这个谎言的力量能够延续得长一点,再长一点。
慕容世柏又和予淅聊了好久,又问了长茂帝姬的近况,最后又请予淅在信妃面前为自己和父母带个好。眼见着天色不早,宫门也要下钥了,慕容世柏父子俩才回了侯府。
玄凌抱着那小女娃儿去了昭阳殿,这些年他膝下十来个孩子,抱孩子手法也熟练得很。朱宜修迎上来,见玄凌怀里竟然有个孩子,不免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说什么。好在长乐帝姬现在也大了,她的摇篮等物事还在,先将就着把这个孩子安置下来。帝后二人梳洗就寝后,朱宜修才打听起这个孩子的来历。
玄凌绷着脸道:“这孩子是朕在外头和别的女人生的。”
朱宜修扑哧一笑,在玄凌肩膀上一锤,“皇上扯谎也该装得像点才是呀!我说正经的呢!”
玄凌一笑,顺手捉住朱宜修的手,“你还记得去年这会儿咱们在上京见到的那对夫妻么?那个男的就是赫赫的摩格可汗,女的就是赫赫的大妃脱颜不花。彼时脱颜不花已经有了身孕,这孩子就是她的女儿。”
朱宜修惊得翻身坐了起来,“那……这孩子,皇上要留着么?”
“自然,这孩子留着还是有用处的。你知道,赫赫那边现在是摩格的弟弟妥格摄政,他那个人很忠于摩格,不会干出谋害侄子自己篡位的事儿,这样至少二十年的平定是没有问题的了。如今摩格那个所谓的儿子巴格其实就是寻常牧人之子,若是两国边塞一直和睦相处,朕便全了他这辈子的大汗运数;若是赫赫敢再度南下,这孩子才是摩格和脱颜不花真正的血脉,她会成为大周有力的武器。”
说道这里,玄凌笑了笑,“当然,朕还是希望十来年后,能好好送她一副族姬的嫁妆。”
“宗姬?”朱宜修有些不解。
“不错。朕的意思是先把这孩子养在你这儿,待到十月里予湉大婚,这孩子就记在予湉名下,过两年,就可以交给他了。予湉将来少不了一个亲王的,亲王女封王姬,庶出降两等,可不是族姬么。”玄凌悠悠道。
“可到底是异族之子,就这样让她入了宗室玉牒,是否会有不妥?”朱宜修有些顾虑。
“无碍,太平年头,一个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来。”玄凌拍拍朱宜修的手,“朕也不愿太抬举这孩子,才不记在予泽名下的,不然将来少不得要封个帝姬的。再来么,这孩子还小,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养大,只看摩格夫妻俩生前的造化了。”
“这孩子,这孩子的,且先给起个名儿吧。她父母已然不在人世,也只有咱们起了。”
朱宜修一面说,一面伸手轻抚小婴儿柔软娇嫩的脸蛋。玄凌想了想,道:“叫……叫谧儿吧。”
“哪个字?可是甜蜜的蜜么?”
“不是,是静谧的谧。”玄凌也戳了戳孩子的小脸,“谧是安宁,但愿将来时世安定,她也能安分守已,好平平静静过一辈子。”
朱宜修按照玄凌的意思,为谧儿按照宗姬的规格挑选了乳母、教习嬷嬷等服侍用人,长乐帝姬见宫里突然多了个小婴儿,襁褓之中已经能看出来异族的样貌,新鲜得不得了。长乐帝姬时不时地跑去看小妹妹,但朱宜修倒也不拦着,只吩咐了下人们在长乐帝姬对着谧儿自称姐姐的时候,要纠正她改口自称姑姑。长乐虽小,可也知道姑姑的意思,成天追问着谧儿是哪个哥哥的女儿。朱宜修哭笑不得,便告诉长乐,谧儿是予湉的女儿,只是现在不可以声张这件事。朱宜修还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和长乐勾了手指,约定绝不把这件事说出去。
十月初四,予湉纳妃仪前夜,过了这一晚,予湉就是成了家的大人,就要搬出撷芳殿,到宫外的王府去住了。为此,朱宜修特地安排予湉和兄弟姐妹们吃了顿团圆饭。席间,弟弟们是少不得要挪揄予湉两句,诸姊妹们则是真心祝福,除了长乐帝姬,一直若有所思。予湉只道长乐是下午贪嘴点心吃多了才没食欲,只是帮妹妹夹了些清淡可口的菜品,便没放在心上。直到长宁帝姬带着妹妹们准备各回各宫,长乐帝姬才上前扯着予湉的衣袖,踮起脚尖附耳言道:“二哥哥,你放心,我会帮你守住谧……秘密的!”
予湉:“???”
第104章
次日,予湉告别单身。很快,又是予涳和殷氏的婚事。到了十一月里,玄凌长女长宁帝姬封长宁公主,下嫁早已指婚多年的慕容枫。接下来,玄凌又为次女长庆帝姬选了太子妃钟氏的从弟、睢阳郡侯钟谷之长子钟珏为驸马。接连几桩喜事,整个皇室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乾元二十年便在这样的洋洋喜气中匆匆过去。
开春便是乾元二十一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玄凌在紫宸宫宴请宗亲。席间,镇国中尉玄清之妻尤静娴突然晕倒,传了太医来瞧,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因为玄清去年就除了孝,这个孩子的到来自然没有什么问题。玄凌虽然不待见玄清,还是叮咛了朱宜修该赏的赏。太后知道此事后,也有所赏赐。
尤静娴自连琐生女之后,即使在孝中也不忘服药调养身子。去年春天除了孝之后,尤静娴就开始和玄清积极造人。没想到玄清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本身他的小蝌蚪们也各种不给力。尤静娴为了能有个孩子有所依靠,忍气吞声,曲意奉承了许久,才终于得偿所愿,怀上了这一胎。玄清的新鲜劲儿早就在连琐为他生育长女温婉时耗费光了,尤静娴的身孕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惊喜,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高兴了两天。
丈夫的冷淡反应并没有让尤静娴灰心,她很是小心谨慎的保养身体,府中的银钱大权却是紧紧抓着不肯撒手。虽说现在连琐是忠于自己的,玄清身边的两个妾身也都先后过身,可尤静娴知道,丈夫已经靠不住,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沛国公夫人爱女心切,时常出入镇国中尉府照顾女儿,玄清也乐得清闲,越发甩手掌柜做派了。沛国公夫人在镇国中尉府小住了一段日子,玄清那点子出息看得清清楚楚,回了国公府不住地埋怨丈夫不该把女儿嫁给玄清,“我都不求他有王爵了,只盼着他能体贴咱们静娴,小两口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我就阿弥陀佛了。可他那是什么做派!静娴怀着的难道不是他玄清的骨肉么?他隔几日才过来看一眼,都不问问静娴身子有没有不爽快,想吃点什么,哼哼两句就转脸走人!太后把凌云峰赏了他,他的性子是越发野了!终日里打马看花,饮酒作乐,我听咱们府里出来的连心说,玄清的俸禄少得很,他又大手大脚惯了,如今府里用度全靠静娴的田地铺子撑着!他的良心都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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