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了。”沈炼笑容尴尬,“我自己能行。”
翻身下马,沈炼刚弯下腰想给叶元嘉见礼,就被一双宽厚又不失温暖的大手给扶住了。
“一家人不拘泥这个。”
说完,叶元嘉笑容温和地问:“怎的光贤婿自己,穗岁呢?”
他这么一说,沈炼才突然发现他自个儿光顾着往前走,把叶穗岁的软轿落在了后面。
沈炼尴尬的脸都有些发烫,“这...我去接她。”
“哎,不用再跑一趟,咱们一起等等就行了。”
叶元嘉拉住他,又偏头嘱咐身边小厮,“快去告诉夫人少爷,姑爷和小姐回来了。”
“哎!”小厮喜滋滋地应了声,抬腿跑了,只余下两人站在门口。
沈炼实在没有同长辈们打交道的经验,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叶元嘉笑着说:“我起的早,想出来溜达一圈,没想到正巧碰上你们回来。”
顿了顿,他问:“贤婿,穗岁这两日没给你添麻烦吧?”
看着叶元嘉眼中的紧张,沈炼有些动容,他摇了摇头,“没有,郡、穗岁很好。”
想了想,沈炼又补充道:“我们都很喜欢她。”
一说这个,叶元嘉骄傲地抬了抬下巴,“不是爹夸嘴,这天底下没有人不喜欢我们穗岁!”
老父亲的疼爱在此刻一览无余。
沈炼正想附和一句,就见叶元嘉突然眼睛一亮,激动上前,“穗岁!”
他这一声,让身后本就仓促的脚步声更加急促了。
沈炼只觉得一阵“风”猛地从身边刮了过去。
“乖宝!”
“姐姐!”
“二小姐!”
一行人边跑边带着哭腔呼唤,不知情的恐怕还以为这些人得三五年不曾相见。
有人去殷切地掀开帘子,有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叶穗岁,还有个少年郎更是俯身提着叶穗岁拖地的裙摆——
千娇百宠,名不虚传。
叶穗岁被他们簇拥着往府中走,小脸上的笑容比阳光下的牡丹还要美丽灿烂。
沈炼在一旁看着,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小姑娘看了过来,笑吟吟地朝他伸出了手,“相公,我们到家啦。”
停在半空的小手白皙柔软,沈炼眨了下眼,伸手握住了她。
原本安静的众人又热闹起来,说说笑笑地推着二人往府里去。
沈炼原以为是要去正厅,结果进门就先闻到了一股饭香气。
叶元嘉笑问:“贤婿还没用膳吧?”
叶穗岁已经拉着沈炼坐下了,“没有没有,爹快坐吧,我要饿死了。”
“你这丫头。”
岑静柔嘴上嫌弃,眼睛却是一刻都不离叶穗岁,“毛毛躁躁的,不怕姑爷嫌弃你。”
“才不会呢。”叶穗岁掰开一个豆沙包,将其中一半递给沈炼,“对吧,相公?”
豆沙软糯甜腻,沈炼向来不喜,可手却不听使唤地接了过来,低声说了个对。
小姑娘果然又笑弯了眼。
见二人这般,叶家夫妇也相视一笑,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沈家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可叶家却没这么多规矩。
一家人边吃边聊,温馨的环境让沈炼渐渐放松下来。
聊着聊着,叶穗岁就吃饱了。
可她低头看看,碗里还有一大堆,都是家里人你一个我一个塞到她碗里的。
“爹,我吃不了了。”
在粮食方面,叶元嘉一向教育家中人,吃多少盛多少,不许浪费。
即便是最疼爱的女儿,叶元嘉也坚持这条准则。
“不许浪费。”他说。
叶宜年一听举起手来,“我可以我可以,我帮姐姐吃!”
“去。”他刚说完就被自家娘亲敲了个脑瓜崩,“你自己碗里的还没吃干净。”
见指望不上弟弟,叶穗岁抱着碗,委屈巴巴地看向身边人,“相公...”
桌上人的视线齐刷刷看向了沈炼。
沈炼也快吃饱了,可看着小姑娘黏糊糊的眼神,还是认命地伸手接了过来。
“给我吧。”
看在叶家都待他不错的份上,给叶穗岁个面子。
叶家夫妇又对视一眼,唇畔笑意渐深。
吃过早膳,叶穗岁就被她娘叫去说体己话,叶宜年倒凑到了沈炼身边。
“姐夫。”少年郎笑起来,如同他姐姐一般灿烂,“你有时间吗?我们切磋一下!”
沈炼正愁一肚子食物没处消化,欣然接受,“去哪?”
“花园空地大,我们去那!”
说完,叶宜年拍了拍妹妹叶心慈的脑袋,“慈慈,前面带路!”
“好哦!”
叶心慈看着才七八岁,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溜溜的,只是长相上与叶家人并不相像。
但沈炼也没多想,跟着兄妹俩到了花园。
既是切磋,也就没那么多讲究,随意折了两根树枝当武器,二人便对上了。
叶心慈就站在树下给他们加油鼓气。
“哥哥上呀!”
“姐夫威武!姐夫最厉害!”
“哥哥站起来,快站起来!”
“......”
二人你来我往几十招,叶宜年用尽所有招数,最后还是被沈炼“一剑封喉”。
少年郎将树枝一扔,苦着脸道:“我输了。”
看着蹲在地上的气喘吁吁的少年,沈炼想安慰几句,就见叶元嘉竟走了过来。
“贤婿打完了吗?”叶元嘉扬了扬手中的棋盒,期待地问,“打完了可否来陪我下一局?”
下棋...
沈炼迟疑道:“我...棋艺不好。”
“无妨,我教你!”
叶元嘉都这么说了,沈炼也不好推辞,抬步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叶心慈跑过来蹲在叶宜年身边,沈炼听见叶宜年颓废地小声地说:“怎么办,慈慈。我打不过他。”
叶心慈也小小声地回:“嗯...楚哥哥能打过姐夫吗?之前楚哥哥同我说,要保护姐姐一辈子呢!”
沈炼脚步一顿。
楚哥哥,谁?
“贤婿?”
叶元嘉不解地看着他,沈炼抿了抿唇,“来了。”
棋盘已经备好,二人落座,执子下了起来。
沈炼年少丧母,也少了些耐性,棋艺方面是真的很烂。
他都做好了被嫌弃的准备,谁知叶元嘉耐心极好,下完一局后一步步给他复原,告诉他输在哪里,落在哪里才能赢。
几盘下来,沈炼竟也大有收获。
又一局结束,沈炼竟险胜。
叶元嘉满意地笑起来,“贤婿果然聪慧,一点就通!”
沈炼觉着是叶元嘉故意让他,挠了挠头,“您还是叫我名字吧。”
贤婿?他没脸答应。
直呼名字太生分,叫小沈听着也不亲近,想来想去,叶元嘉道:“既如此,那我就同你家中一般,叫你炼哥儿吧。”
“您随意。”沈炼没什么意见,只要不是贤婿就好。
“好!炼哥儿累吗?不累咱们爷俩再来一局!”
许是眼前这位师父教的好,沈炼竟也觉得下棋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正要点头答应,就听见门外小厮通传。
“老爷,庆公公来了!”
庆公公是当今圣上的贴身总管。
叶元嘉赶紧起身,“快请。”
话音刚落,庆公公就笑呵呵地进来了,“给叶大人请安。”
上头催得紧,庆公公也没客套,直言道:“听闻郡主归家,皇上和太后想请郡主和沈家公子进宫一趟。”
叶元嘉愣了下,“现在?”
庆公公笑着点头,“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见叶元嘉耷拉个脸老不乐意,庆公公只得赔笑道:“大人也知道,皇上和太后也是有日子没见郡主了,想郡主想得紧呀。”
“想得紧也不能挑今天,我和穗岁话还没说完呢!”
岑静柔听到消息,带着叶穗岁过来了,圣上是她亲弟,太后是她生母,说起话来自然也少了些避讳。
埋怨完了,岑静柔也知道圣意不可违,抬手摸了摸女儿的脸,“行了,爹娘送你们出去。”
娘俩挽着手往外走,叶元嘉和沈炼就跟在后面。
怕沈炼头一回面圣害怕,叶元嘉边走边说:“你也别紧张,见了陛下就实话实说。他顶多就是吓唬吓唬你,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走在前面的岑静柔听见丈夫的话,也笑着扭过头来。
“你爹说得对!陛下要是欺负你,娘就进宫替你报仇!”
叶穗岁听着又好笑又无奈,“舅舅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坏。再说了,有我护着相公呢,你们就别操心了。”
听见这话,连庆公公都忍不住笑呵呵地插嘴,“可不,有咱们小郡主在,谁敢欺负沈公子。”
叶穗岁已经上了马车,沈炼看庆公公的意思是他也得进去。
他的意思就是皇上的意思,沈炼不敢违背,正要上去,就被叶元嘉给拉住了。
第6章 进宫面圣
他低头,将腰间的云纹玉佩解下来,挂在了沈炼的腰间。
这才抬头对沈炼笑着说:“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炼哥儿别嫌弃,下次爹再送你块新的。”
沈炼睫羽颤了颤,低声说了句好,转身上了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岑静柔这才挽住丈夫的胳膊,二人转身回府。
“老爷觉得炼哥儿怎么样?”她问。
叶元嘉沉声道:“传言不可信。”
“我也觉得。”岑静柔说,“我听旁人说还以为炼哥儿是个不辨是非、没有轻重的孩子。今儿见了,倒觉得这孩子很沉稳,还有点害羞,不像是旁人口中所说的那样不堪。”
她眉眼弯了弯,“而且对咱们穗岁也是不错的。”
虽然面上看着冷冷淡淡,但他们穗岁要牵手他就伸过手来,要他帮忙吃饭也不拒绝。
她可注意到了,沈炼吃到后面已经不怎么动筷,可见是吃饱了,但还是接过了她闺女的饭碗。
这是什么?这就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爱!
叶元嘉嗯了声,伸出手来,“夫人可否给点钱花。”
“用途。”
“给女婿买块新玉佩。”
-
马车辘辘前行,已经驶出百米,沈炼却依旧有些恍惚。
吏部尚书叶元嘉,为人正直,为官清明,是京城公认的好官。
他以为,这样正派的人,眼中怎会忍得下一粒沙子;这样正派的父亲,又怎会看得上他这样的女婿。
就连与皇上一母同胞的岑静柔,都对他温柔慈爱,好似不知他那劣迹般般的名声。
“叶穗岁。”
他低唤一声,嗓音有些发涩,趴在车窗边看风景的少女回过头来,“嗯?”
“你爹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少女闻言皱了皱秀鼻,纠正道:“是我们爹娘。”
说完她凑过来坐下,“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呀,不对你好,还要对谁好?”
“一...家人?”
“嗯,一家人!”少女坚定地点点头,说完就打了个呵欠,将小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沈炼还是有些不习惯她突然接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他越躲,叶穗岁抓的越紧,甜糯的嗓音带着困意,“相公别闹,今儿起的太早了,我要眯一会儿。”
少女已经闭上了眼,从沈炼的角度看去,只看到少女纤长浓密的睫羽和挺俏的秀鼻。
她是真的很黏人。
沈炼在心底感慨一声,放弃了挣扎,用另一只手去抚摸腰间的云纹玉佩。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叶元嘉的话在他耳边想起,所以在叶家人眼里,他...是君子么?
沈炼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也没发现进宫的路比想象中的要长许多。
直到庆公公提醒,沈炼才回过神来。
垂眸看了眼靠着他肩膀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沈炼伸手,揪了揪她蝶翼般的睫毛。
上次她就是这么吵醒自己的。
“唔。”小姑娘皱了皱眉,睫羽又轻颤两下,这才缓缓睁开。
她还没睡醒,杏儿眼也朦朦胧胧,好似被雨后西湖上飘荡的薄薄水雾所笼罩,神秘又纯洁。
“到了吗?相公。”
被吵醒了也不闹,只是揉着眼睛偏头问他。
沈炼反而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到了,下来吧。”
庆公公说到了,沈炼下意识以为是到了皇宫门口,毫无防备地下了马车,抬眼就对上了高悬牌匾上的三个大字——
御书房。
御书房?!
他心中大惊,庆公公竟直接让他们乘马车进了皇宫?回头再看看叶穗岁丝毫不惊讶的样子,沈炼悟了。
他这是沾了叶穗岁的光,体会了连他爹都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坐着马车直达御书房。
念此,沈炼内心有些复杂。
怨不得天底下有这么多吃软饭的男儿郎,软饭...确实很香。
“相公。”怕他紧张,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叶穗岁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们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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