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江夫人进马车了。”徐海小心翼翼的无奈禀报,眼见着就要进京了,但一连两日多他们的人硬是没有找到机会单独与江夫人说话,主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发的不好,他也免不了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陛下。
不由得越发的怀念起今日前在江夫人面前的主子来,心底暗叹了口气。
沈渊没说话,徐海也识趣的退了出去。
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倒映着细细碎碎的光亮,他微垂着眼,轻抚着手中水晶透亮的一只胖嘟嘟的小鱼儿,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那嘟起的小嘴,无人看见执着深藏在眼底,声音几不可闻:“是我的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但,你不能不要我……”说到最后时,声音轻的又似带着让人莫名有些呼吸不畅凝滞恐惧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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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一如既往的热闹,进京后没多久各家女眷便在圣谕下没有进宫便各回了各府。
江晚虞站在宫门外看着那一身玄色龙袍的身影渐行渐远,微顿了一瞬,便转身离开。
碧琴道:“夫人,咱们现下是回侯府还是伯府?”有这么一段时间的缓冲,她已经接受了自家主子已经和离的事实了。
江晚虞道:“去澧院。”至于进宫的靖宁侯,早已经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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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宫,众人都以为接下来定是帝王的雷霆手段,但出乎意料的是,沈渊虽然拿出了庆王造反的证据,定了罪,但却并没有严惩,不仅没有流放、幽禁,还十分体谅太后的一片慈母之心,直接命人将庆王送进了寿宁宫,方便太后时时照看。
甚至连对戚国公的处置都只是夺爵,抄九族,全族连坐,却不曾流放下狱。
这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都以为凭着圣上那么冷酷无情的性子,定然会血流成河,一时间称赞圣上仁爱之君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当然也有那提议坚持要严惩的,不过沈渊并没有理会而已。
而这样的“幸运”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比直接赐死更加残酷。
戚国公府世代袭爵,从大夏朝建立之初便是始终屹立不倒,但近几代却没有出现过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即使爵位还在,外面看着依旧繁花似锦,但根子里却在不知何时已经彻底腐烂。
而往日都受到过戚国公府的庇护的旁支,对戚国公府的人自是事事相亲谄媚巴结小心逢迎,而如今庞然大物一朝倒塌,却是立即就有了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其中毫不知情却被连累抄家的人家看见戚国公府的人更是恨不得冲上去将人撕了!叫骂声哭喊声响彻整整几条街!
一时间远远的看热闹的百姓神色竟然大多都是兴奋激动,其中不乏有看着看着突然就嚎啕大哭起来的人,像是终于将心中的郁气给发泄了出来!
“妹妹!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那些畜生的下场!哥哥没用,不能帮你亲手报仇!老
天有眼!今日你在天上好好看着这些人的下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人当街嚎哭,让人看着就不禁心升同情,甚至感同身受。
“我知道他!是甜水巷王家的大儿子,听说去年他们家小女儿的事差点闹到顺天府去,最后却突然没了消息……”说话的人气愤的叹了口气。
不用人说,大家都能自己脑补出十几个不同的事件,毕竟这世上权贵想要对平头老百姓动手,实在是太简单了。
想必往日高高在上,过惯了众星捧月生活的戚家人会深刻体会到他们曾经瞧一眼都嫌脏了眼睛的百姓的生活。
而此时寿宁宫中却是陡然响起一声刺耳的怒喝声!
“废物!都是废物!连这点伤都治不好,要你们这些废物何用?!都给哀家滚!”
“太后恕罪,是臣等无能。”太医顿时跪了一地,没人敢说那手筋脚筋断的伤完全不是什么小伤。不说庆王犯下如此大罪,他们根本也没人敢真的医治。更何况庆王一没被处死,二没被圈禁,只是被贬为庶人,断了手脚筋,有那么多人伺候着,想来也能活的好好的。
太后脸色青白难看:“章太医人呢?!让他过来给彦儿看!”
“回太后,章院判告假回江南老家了,还未回京。”有太医小心翼翼的回道。
“啪——”茶盏落地,碎片四处飞溅!“都给哀家滚!”
一群太医忙不连跌的退下了,寿宁宫东配殿里只留下了太后与庆王。
“母后。”
“彦儿!你放心,母后一定会找到治你的办法的,你的手脚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担心。”太后快步上前,神色柔和看着床榻上的人安慰道。
庆王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神色难掩狰狞,可如今的他连想发泄都动弹不了,就像是一烂泥,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
“我的伤,他们不是治不了,而是不敢治,他们怕他,就不会敢来尽心尽力的治疗我!他就是想亲眼看着我变成一个废人,被他踩进泥里!”
太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母后知道,彦儿放心,母后会让他松口的。”
庆王闻言心底竟然生出了些莫名的得意来,看,他不管变成了什么样子,在母后心里依旧是最重要的,而沈渊你,无论再怎么做,都是争不过我!
好像现在也只有这么想,能够让他可怜又卑微到尘埃里的心有片刻的畸形的快意,才能让他心里稍微好受一点。
庆王陡然道:“母后,去派人盯着靖宁侯夫人!”
太后微瞪大了眼,又骤然拧眉:“你是说……他是真的看上了那个女人?”
庆王眼神狠戾:“在围场时,我亲眼所见他对她的紧张!只要我们把握住她,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至于他的伤,就算他不能坐上皇位,他也要他的儿子坐上去!
就算看起来最好的过继人选是他的儿子,但他根本不相信他会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要是他有这个意向,也不会对朝臣的进言完全无视!
“彦儿,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是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吗?怎么还会……”输的一败涂地?太后忍不住问出了口,前几日一直奔波,见着庆王的精神又不好,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保下庆王的命,没有时间也合适的机会问那日围场中的事。
庆王神色骤变,猛的沉下了脸色,脸色忽青忽白不停地变换,半晌,才干哑着声音道:“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他完全不想在想起那日那人风轻云淡不动如山,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表情!就像他只是个跳梁小丑一样,他所有的打算谋划布置,他都一清二楚,却偏偏要看他自寻死路狼狈挣扎的样子!
可如今,你既然自大的不将我放在眼里,却又偏偏让我知道了你的软肋……我等着你跪着哭着求我的那一天!
“陛下,宫中的暗线已经清理完毕。”徐海躬身禀道,太后和庆王以后怕是连个小浪花都翻不起来了。
沈渊面色平静,“嗯,那两个侍卫呢?”
徐海愣一瞬,才立刻反应过来陛下说的是那日围场中要对江夫人不利的那两人,忙道:“回陛下,那两人还关着呢,可要将人提来?”
沈渊冷漠道:“将人送去俪贵嫔宫里,她吩咐两个侍卫做的事,让她自己先尝尝。”
徐海:“是。”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自己种下的苦果合该自己尝,只是还有一事……他没有怎么犹豫,便小心道:“暗中护卫江夫人的暗卫来报,江夫人自回京后便没有回靖宁侯府,而是在南面的京中商户住的那片地方中的澧院住下了,现下江夫人身边只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着。”
沈渊闻言微微恍神了一瞬,眼神骤暗,白皙修长手指“哒哒哒”的叩击在御案上,嗓音顿时都冷了几个度:“若是她再有意外,就让他们自己提头来见。”
徐海脸色微白,有些颤抖的道是。之前的那几人早已经回去受罚了,如今要吩咐的是才派去不久的暗卫。
“另,若她去了侯府,便让大理寺卿前去靖宁侯府拜访。”
“是,奴才谨记。”徐海退下。
沈渊坐在御案前,沉凝了片刻才道:“传静妃。”谁也不知道,此时的帝王心中的打算。
待庆王造反之事的处置告一段落已经是两日后了,时间回到刚回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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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奴婢还是第一次来这澧院呢,没想到还收拾的挺不错的,就是周围住的人家都是商户,来来往往的人多又有些杂,咱们以后都住在这里了吗?”初柳正四处看着新住处的院落布置。
江晚虞坐下道:“不会常住,你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
初柳转过身来,神色有些犹豫:“奴婢没忘记,夫人您说的咱们是要去扬州的。”
“怎么?你不想跟着夫人回扬州吗?”碧琴看着她的神色有些疑惑问道。
“当然不是!”初柳立刻就否认了,“我,我就是……”
江晚虞看着她神色纠结的模样,道:“都别说了,伯府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去将咱们的东西都归置归置。”
闻言,两人没在继续之前的话题了,碧琴有些担忧道:“夫人,您的陪嫁都还在侯府呢,咱们要不要给咱们的人送个信啊?”要知道,陪嫁的可不只是金银财宝,商铺庄子田契那些死物,还有陪嫁的有不少忠心耿耿的下人呢,所有的陪嫁嫁妆可都是她们夫人的私有财产,可不能便宜了侯府的那些人!
江晚虞道:“放心,你就别操心了,你家夫人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先收拾吧。”
碧琴闻言略放下了些心,觉得现在的夫人比以往心中多了些成算,转头开始和初柳两人一起收拾东西了。果然,没过多久,澧院的大门便被敲响了。
江晚虞脸上这才露出了点笑容,“这不就来了。”
初柳放下手中东西便起身,有些好奇道:“谁来了?奴婢去看看。”说着就往外快步走去。
第45章 云家表哥
“老奴见过夫人。”
刚收拾出来的大厅中, 一身收拾得体,眉目有些严厉的嬷嬷向着座上的江晚虞请安行礼,只是眼底里却透着些讶异, 脑子里还想着方才第一眼见着人的样子。
江晚虞抬了抬手,微笑道:“嬷嬷快起身。”一旁的初柳得了主子的眼神, 便一把将人扶了起身, 接着便笑道:“夫人,原来您说的人竟是云嬷嬷, 方才奴婢去开门之时见着云嬷嬷还吓了一跳呢!”
江晚虞笑了笑,便对着站的几乎一丝不苟的老人道:“嬷嬷坐下说吧。”
云嬷嬷微微抬眼, 一双老眼仔细的打量了一瞬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主子,有惊异也有些许欣慰,回道:“多谢夫人体谅,但哪有做奴婢的坐着与主子说话的道理, ”说着便道:“夫人回京却不曾立即回侯府的事, 侯府的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老奴出来之前, 老夫人还在院子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还叫了府医, 闹出的动静不小,不知夫人之后是何打算?”
云嬷嬷不急不躁问的稳当, 言语之间看着也并没有心急,江晚虞也回的自然,道:“老夫人气的都叫上大夫了,怕不仅仅是因为我得罪原因,而是因为她那远房侄女白姨娘。”
看出云嬷嬷脸上的讶异,碧琴得了示意, 便将白姨娘的事以及下场都说了个明白,云嬷嬷这才恨恨道了句活该。
又拧了拧眉,道:“只是这样的话,和离之事怕是更有的掰扯了,不知夫人是什么打算?还有,奴婢多嘴一问,不知那和离书是夫人您写的还是靖宁侯写的?”
江晚虞听完,大概明白她言语中的担忧是为何了,只是却不经意的便想到了那张和离书上的官府印章的由来,微走了恍神,一时间没有及时答话。
初柳见状,有些不解的问道:“是夫人亲手写的,嬷嬷,这有何不妥吗?”
云嬷嬷闻言眉头拧的紧了紧,声音却依旧不急不缓,道:“和离书若是由男方所写,并不需要什么凭证就可作数,但若是由女方所写,那上面必须得有官府盖的大印才能作数,而一般能让官府盖上印章的,若不是女方娘家强硬,便是男方犯了欺辱……女方亲眷的大错的,才会盖印。”
“什么?!”初柳一声惊呼,随即就瞪大了眼睛,道:“那侯爷可比咱们的势力强,那咱们夫人岂不是和离不成了?!”
云嬷嬷碧琴闻言都不由得看向了她,特别是碧琴,对她的语气有些奇怪。
直接便道:“你怎么这么想夫人和离?”虽说她现在也已经接受了主子要和离的事了,但是骨子里还是觉得女人家和离不好的,以后不仅世人都会那有色眼睛去看主子,甚至连永兴伯府和云家以后对夫人的态度也还不知会怎样,和离之事,到底对女子而言受的非议伤害才是最大的,所以即使是接受了此事,她也会一直跟着夫人,但她心里却并不是很赞同的。
初柳:“……”她能说她也挺吃惊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吗?在这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支持夫人和离的,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和碧琴一起劝夫人来着,可现在下意识的话让她自己觉得惊讶又有些尴尬。
好在江晚虞及时回神岔开了话,道:“嬷嬷不用担心,上面的官府印章我已经解决了,白纸黑字的写着,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云嬷嬷闻言看着她镇定平和的面容,微松了口气,道:“如此,就万无一失了,”说着她微顿了一瞬,面色有些为难。
“嬷嬷可还有什么事?直说无妨。”江晚虞见状道。
云嬷嬷躬了躬身,道:“是老奴的过错,不久前,老奴擅作主张给云家去了封信,估摸着不多时云家表少爷便要到京城了。”
江晚虞微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云家表公子?我……表哥?”
“是。是老奴自作主张,老奴认罚。”说着云嬷嬷便跪了下去,躬身低头道。
江晚虞还没有太适应一个老人家直当当的给她下跪,忙上前将人扶了起来,道:“嬷嬷快起来说话,”
云嬷嬷被她亲手扶起来后眼里的惊诧动容都还未消下去,江晚虞被看的有些不太自然,忙问道:“嬷嬷信里说了什么?云家表哥又是为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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