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见红盏竟没如自己的意思带了徐琼过来,当即脸色就变了。
红盏是姜皇后身边的大宫女,所以这些年,对于太子喜怒无常的性子,只会比旁人更清楚,想到太子殿下这些年让折、磨死的那些宫女,红盏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请罪道:“殿下,那徐氏第一次得了皇后娘娘的召见,自是吓破了胆,奴婢送上前的茶水也只浅茶辄止,所以才未如了殿下的意,还请殿下饶过奴婢吧。”
见红盏红着眼圈,脸色苍白的跪在自己面前,太子轻笑一声,一把就掐了红盏的下巴,冷冷道:“你确定你没骗孤?”
红盏用力的点头道:“您便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欺瞒殿下啊。”
见她不像是说谎,太子终于是松开了手,可他却觉着心里不爽极了。
这就好比明明可以到手的猎、物,突然被它给跑掉了。
想到此处,太子的眸子中尽是冷意。
一旁,茂林大着胆子跪在地上,劝着自家殿下道:“殿下,前些日子,太后娘娘不是说要给您选妃吗?这个时候可不好生了事端的。”
“至于那徐氏,已是失了清白的人了,让她来侍奉殿下,岂不让殿下受了委屈。”
茂林当然不敢劝太子让他消停一些,所以只能换着法子的让太子歇了心思。
太子又岂能不知他的小心思,可偏偏太子最不喜欢人坏他的事儿了,不过没等太子一脚朝茂林踹去,却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嬷嬷手里拿着黑漆如意纹托盘,上面放着一件绛紫色百鸟朝凤褙子,像是要往哪里去。
若只是寻常的嬷嬷也就罢了,可太子瞧着那嬷嬷乌黑的头发上那支玉兰花簪子时,太子的心猛的一咯噔。
而没等茂林反应过来,便见太子大步追了上前。
茂林是自幼就被姜皇后挑选来侍奉太子身边的,所以,等他瞧见那嬷嬷不是别人,正是原先太子殿下的乳母赵氏时,也不由惊住了。
似是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太子,那女子赵氏脸色煞白,忙跪下行礼道:“殿下万安。”
看着眼前神色拘谨,吓破胆子的赵氏,太子却是想到小时候,赵氏陪着自己玩,在屋檐下做针线的记忆。
他更记得,当年赵氏要离开时,他哭得歇斯底里的,所以,再次看着赵氏出现在自己面前,太子感觉指尖都在颤抖。
而这些年,太子在无数宫女的身上寻找赵氏的影子,可那些宫女,便是再像赵氏,却失了那些味道。
茂林也未曾想到这赵氏会再次出现在宫里,他吓都要吓死了,这别人不知,他近身侍奉太子殿下跟前,哪能不知太子殿下这些年画了多少赵氏的画像。
而这些秘辛,茂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知道的。
茂林更想到这些年被自家殿下折、磨过的那些宫女,被殿下瞧上时,是因着和赵氏有几分相似,可最终被殿下凌、虐致、死,也是因着除了相似之外,这些宫女无一能取代得了赵氏。
想到这些,茂林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上。
太子瞧着眼前的赵氏竟比记忆中愈发多了风、情,不由温声便道:“乳娘,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赵氏闻言,恭敬的回禀道:“殿下,奴婢那年出宫后,便一直在一处绣坊做活。只近来,宫里绣活比较多,才被选入宫的。”
听着赵氏这话,太子眼中满是怜惜道:“乳娘,你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否则,何以需要再往宫里来做活。”
说着,他直接抓了赵氏的手就道:“乳娘,你信孤,有孤在,日后不会再让你受了委屈的。”
“孤是太子,日后总有一日继承大统,到时候,孤便封乳娘为恭淑夫人。”
太子读书并不好,可提及要给赵氏册封时,脑海中却一下子便闪现了恭淑两个字。
赵氏闻言,眼中满是惶恐,恭敬的对着太子又欠了欠身,便像是避嫌似的,匆匆离开了。
太子倒是想追上去,可茂林却拼死跪在地上拦着他,急的几乎要哭出来,“殿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这宫里人多眼杂,若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知道和您赵氏的牵扯,只怕会觉着脸上无光,恐会赐死这赵氏的。”
太子虽说性子鲁莽,可他并不愚钝,所以虽心里不甘极了,可他却也知道,这事儿确实急不得。
否则,皇祖母若是知道的,怕是会瞧出端倪的。
想着这些,太子吩咐茂林道:“你今个儿便往绣坊去一趟,记住了,若胆敢有人让乳娘受了委屈,孤唯你是问。”
慈宁宫里,姜皇后正陪着姜太后打着叶子牌,今日姜皇后差了孟嬷嬷去让那徐家二姑娘跪下听训,想到昭贵妃闻着这消息,怕是会气死过去,姜皇后心里便颇为得意。
姜太后见她眼中的笑意,却是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正宫皇后,为着这么点事情便洋洋得意,传出去可不让人看了笑话。”
没等姜皇后说话,姜太后又道:“如今,你也该把心思放在选太子妃的事情上了。太子若能得了一个好的岳家,何愁将来不能荣登大宝。”
姜皇后听着这话,眼中的笑意却瞬间消失了。
她这些年也未曾没有费尽心机的想着讨好皇上,可皇上忌惮外戚,更和姑母逐渐离心,她纵是想替儿子选个得力的太子妃,谈何容易呢。
见她这神色,姜太后淡淡道:“这世间好多事情都是事在人为。何况皇帝如今膝下只有两个皇子,只要我们用心谋划,未必不能让太子得了助力。”
听姜太后这么说,姜皇后立即听出了姜太后这话里有话,忙问姜太后道:“姑母,您心中可是已有了合适的人选。姝儿都听您的。”
东宫选妃,牵涉重大。姜太后自然也不可能真的不顾及承宁帝的猜忌心,完全顺了自己的心意。
可即便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选了兵部尚书家的姑娘,可这兵部尚书夫人的娘家忠勇侯府家的姑娘,配太子,也未尝不可。
听姜太后这么说,姜皇后连连奉承姜太后道:“到底是姑母考虑周到,如此一来,皇上该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延禧宫
如姜皇后所料,昭贵妃听说姜皇后竟然派了孟嬷嬷往徐家去,让那徐家二姑娘跪下听训,昭贵妃便气的脸色都青了,“这姜皇后,她怎敢这样让本宫难堪,可她也不必太急着高兴了,本宫这些年能在宫里争得这一席之地,她还真当本宫是死人,会任她欺负不成?”
一旁,李嬷嬷见自家娘娘眼中的羞恼,忙劝着自家娘娘道:“娘娘,您消消气,您且让皇后娘娘得意去,可等到太子殿下选妃,到时候,只怕皇后娘娘再得意不起来的。”
这些年,皇上愈发忌惮外戚,就冲着这个,宫里早有传闻,等到太子选妃,这太子妃的出身绝对不会太高。
而这眼瞅着就要给太子殿下选妃了,到时候,姜皇后可不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听着李嬷嬷这番话,昭贵妃满目的怒色瞬间消散了许多。
不过她依旧还是脸色阴沉,耿耿于怀道:“若非那日宫宴上出了那样的意外,如今弄得满城风雨,声名狼藉的该是太子才是,本宫好不容易想着这么一个法子让太子私德有亏,想着让皇上早日废掉太子,可结果却偏偏这样不尽如人意。”
那日,徐琼解释说她也被人迷、晕了,所以并不知生了何事,当时昭贵妃并未有任何疑心。
可这几日里,瞧着徐氏的一举一动,昭贵妃便不免怀疑,这事儿许真是徐氏将了自己一军。
也因着这样的揣测,昭贵妃恨不得直接掐、死徐琼。
可偏偏,徐琼闹出这样的流言蜚语,如今整个京城的人都在盯着镇国公府,昭贵妃便是想对徐琼下手,也得掂量着些的。
“娘娘,您何须和这徐氏计较,等过了这风头,您想怎么惩处她,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到时候还有人能护得了这徐氏不成?”
第30章 敬茶 妙儿更知惹怒了姐姐,可便是如此……
镇国公府
徐妙被皇后娘娘责罚跪下听训的事情, 很快也传到了镇国公府。
这些日子里,高氏的眉头就没舒展过,这会儿闻着这消息, 脸色更是铁青。
在高氏看来,若非徐琼不知道适可而止, 或者一开始就别弄出这样的事端来, 她何须这样跟着日日提着心了。
如今,事情愈发不可收拾, 连皇后娘娘都表了态,高氏如何能不气。
可气归气, 高氏也知道,今日之事若她们镇国公府怕了,那丢的可是贵妃娘娘的颜面,所以, 她试探的对着镇国公老夫人开口道:“母亲, 这且不说徐家二姑娘这些年陪着行哥儿在西北,就她生下的这两个孩子, 可是我们裴家的血脉啊。可皇后娘娘却弄了这么一出,难不成我们因着这个, 还能真的让两个孩子流落在外不成?”
“何况,贵妃娘娘这些年一直和皇后娘娘明争暗斗, 如今这徐家二姑娘进不进门,可不单单是一个妾室的事情了,这若我们处置不当,外头的人只当娘娘和皇后娘娘服了软呢。”
高氏这番话也让镇国公老夫人皱了眉头,其实,即便高氏不说这番话, 镇国公老夫人也有着这方面的顾虑。
一时间,镇国公老夫人也是又恼怒徐琼的不知宽容,又是恼怒姜皇后的落井下石。
高氏和镇国公老夫人婆媳这么些年,见老夫人沉着脸没说话,她多少明白了老夫人怕是不准备低这个头的。
果然,没等高氏开口,就听镇国公老夫人问她道:“眼下唯一的法子,还是得早些劝着徐氏回府,让她承认了这徐家二姑娘,然后把这两个孩子记在她名下。这么一来,便是皇后娘娘再想着故意挑衅,这也只是一桩家事了。徐氏这当家主母都容得下她这继妹,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听老夫人如今依旧想着让徐琼回府来,高氏一口气差点儿没有喘上来。
看她这神色,镇国公老夫人哪有不明白的,厉声就道:“不然你说还有什么法子?就让徐氏闹腾的和行哥儿和离?让我们镇国公府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镇国公老夫人越说越气,她哪能不知道高氏怕是已经歪了心思,想着还不如和离,这样眼不见为净,之后再给儿子纳了新妇。
想到高氏如此之蠢,镇国公老夫人直接就拍了桌子道:“如今这个家既然还是我做主,那你便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高氏哪能想到,自己什么都没说,老夫人竟然就琢磨到了她的心思。
不过没等她请罪,却听老夫人又道:“便是要再给行哥儿续娶,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留了人的口舌。”
高氏从镇国公老夫人的话中哪能听不出老夫人的暗示来,她一下子便转忧为喜,看着老夫人道:“母亲,是媳妇愚钝,眼光不够长远。”
说完,她又道:“妾身这就差了嬷嬷往钱氏那边去,看她允诺下的三日之限,到底还算不算数。”
高氏哪能知道,钱氏这边是撂了大话,却是丝毫的进展都没有。
而这会儿,钱氏看徐璞怒气冲冲的回来,心下顿觉不好。
等到她听徐璞说徐琼油盐不进,竟是连他这个弟弟都不顾及,甚至让丫鬟拿了扫帚赶了他出来,钱氏瞬间也怔在了那里。
怎么会呢?
徐琼就这么一个嫡亲的弟弟,若她连这弟弟都不看重了,那钱氏又该拿什么来拿捏她。
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心中的倚仗不就是觉着自己有徐璞这张底牌,可如今,底牌也无用了,钱氏如何能不急。
尤其她当初允诺镇国公府,三日之内会劝了徐琼回府,如今,这离最后的期限就只有一日了。
这可怎么办呢?
见钱氏愁眉苦脸的样子,徐妙却觉着徐琼若真的和裴令行和离了,这才好呢。
那样,她就可以宽心和裴令行过日子了,也不需要日日在徐琼面前做小伏低。
这样想着,徐妙不由便把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
听着她这话,钱氏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下一瞬,却恨铁不成钢的拿手捶、打起她来,“你怎能这么蠢,若没了你大姐姐,镇国公世子重新娶了新妇,哪还有你的好日子过。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个妾室了,两个孩子也是妾生子。”
“可若这世子夫人一直是你大姐姐,她只要肯回镇国公府去,便是认了这委屈了,日后便是为了维护正妻宽容大度的形象,也不至于会苛责你。到时候,我们一边好好讨好你大姐姐,一边暗自在对她下了麝、香,让她无法有了身孕。如此一来,她还不得把这两个孩子当做亲生的来对待,如何还能不庇佑着你。等日子长了,你未必不能取代她的。”
徐妙听着钱氏这番话,哪里还敢反驳。
虽她不想在徐琼面前做小伏低,可听娘亲方才的话,尤其想到裴令行会另娶新妇,她到底也知道,之前确实是她想的太理所当然了,她如今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和徐琼低头的。
钱氏见她还知道害怕,心道女儿还不算蠢,所以,直接就道:“明日你随我往你大姐姐那边去请罪,纵是我跪下来求她,也得让她回心转意的。”
说把,又瞪了一眼徐妙道:“还有你,你便做小伏低,跪在地上给你大姐姐敬茶,你大姐姐再是掐尖好强,瞧着我们这样,该也不会闹腾了。”
“她如今不过是觉着失了面子,下不来台罢了。可她该不会蠢到真的和世子爷和离的。毕竟这世间,和离的女人哪有好日子过的。何况,她若闹腾的和离,贵妃娘娘哪里会放过她。这世间,又有哪一个男人能庇护她。”
听娘亲竟然让自己做小伏低给徐琼敬茶,徐妙顿时脸上一阵羞恼。
可没等她说什么,钱氏便低叱她道:“你若想看着世子爷娶了新妇,任意作践你,一辈子你只能是个妾室,那娘亲随你。只娘亲日后绝没你这个女儿的。”
徐妙自知自己没有别的选择,忙小声道:“娘亲,妙儿知道轻重的。妙儿都听您的。”
转眼到了第二天。
许是因着昨日皇上允诺徐琼会让裴令行心甘情愿和离,这些日子压在徐琼心头的石头终于是落地了,所以这日,徐琼难得的睡了个懒觉。
等她醒来梳妆打扮后,却见两个丫鬟拿着早点,缓步走了进来。
这两个丫鬟面生,徐琼之前并未见过。
今日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徐琼稍微一想便知道这两个丫鬟怕是皇上暗中安排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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