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事,谢谢你。”还没等宁臻理出头绪,言清书先她一步开了口。
宁臻心里一个“咯噔”,只觉得他这声“谢谢”里藏着些许意味不明,连忙摇头道:“没什么,学长你不用这么客气。”
她因为心里在想事,完全没注意到言清书此刻看她的眼神有多温柔。
实际上就连言清书自己也不知道。
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全是她站在他身前无畏地维护他的整个过程,理智上他知道宁臻大概率只是看在自己是江君惟室友的份上挺身而出,可感情上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不去想太多。
因为在梦境里,宁臻也曾无数次义无反顾地和他站在一起。一时间那些被强行压抑住的情感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滔天巨浪般将他淹没。
言清书深深凝视着面前看起来好像有些无措的女孩,回忆起她刚刚的口出狂言,满心只觉得那样的宁臻——
真特么可爱死了。
第34章 已修
老实说,这种感觉对言清书来讲十分陌生。他对异性的看法向来都是偏理性的,哪怕是主动追来的女友林婉,他也是先从客观上分析过双方的情况后才决定出的手。
他对林婉有欣赏,有怜惜,继而演变成了喜欢。在做那些奇怪的梦之前,言清书从不觉得这样的感情有什么不对,可当他在梦境中经历了一场阴差阳错的爱恋后,他才发现自己现实生活中的爱情似乎太过寡淡了些。
明明正是大好年华,他和林婉却相处得犹如老夫老妻一般,哪怕是亲密接触的时候,言清书也很少会心跳加速、情难自抑。他在□□上的欲望仿佛完全来源于生理冲动本身,跟对方是不是他的心上人并无太大关系。
但是在梦里面,他面对宁臻时却不是这般无欲无求。虽然梦境里的“言清书”极力用各种理由洗脑自己对宁臻毫无男女之情,可有感觉就是有感觉,不管是肉/体还是精神层面,“他”其实早就无可救药地被宁臻吸引了。
而这正是“旁观”了整个过程的言清书既不理解也不愿接受的。
他无法相信自己几年下来都看不清内心的真实需求,但明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还找借口继续揣着明白装糊涂,那简直比愚蠢更加令人难以面对。
所以在该如何对待宁臻这个问题上,见识过“未来”的言清书前所未有地选择了逃避,他清醒后的每一天都在竭力压制那些源自梦境的情感。一方面是因为现实中宁臻正在追求江君惟,并没有像梦里那样把他错认成心动的对象;另一方面是他始终不肯相信自己会为了爱情失去理智,下意识抗拒对宁臻本能般的好感,不断提醒自己虚幻和现实的区别。
前几次碰见宁臻,言清书自觉表现得不错。虽说对着那张梦里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脸,难免会偶尔失神,可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妥,和宁臻维持着只有点头问好的疏远关系。
可惜事实证明,他以前能保持淡定纯粹是有别人在场的缘故,一旦他单枪匹马地撞上宁臻,会发生什么就不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了。
好比今天,当宁臻不知道从哪个犄角疙瘩冒出来替他说话时,言清书立马感受到了失控的滋味,胸口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挤得满满当当。
他清楚这种感觉是那些梦境的遗留物,与现实中的一切并无关系,因此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露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表情来。
只是理智“管得住”他的神色,却“管不住”他的思想。宁臻的一举一动在他的脑海里像是被覆盖了上百层滤镜,既美好又诱人。
不管是她理直气壮地替他怒怼王义成,还是脑回路清奇地说出雷人的台词,言清书都觉得可爱迷人。他直到此时才亲身体验到那些梦的后劲有多大,真正意义上屏蔽了周遭的所有,让他一双眼睛里只看得到宁臻一个人。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伸手抱她、低头吻她,顺顺当当地说出那句道谢的话着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宁臻要再继续无辜懵懂地看着他,他根本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合身份的事来。
大概是老天听到了他心底惶恐的声音,宁臻出人意料地话锋一转,磕磕巴巴地说起了另一件事。
“学长……我……我平时说话快,经常不过大脑……你……你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自己没什么本事,凡事都是靠家里……像你这样自身有能力的人才是值得敬佩的……而我说白了就是在啃老……”
宁臻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一张小脸写满了焦急和懊恼。
听起来好像前言不搭后语,可非常神奇地,言清书居然秒懂了她话语里的未尽之意——
宁臻在为她一时口快说出的“莫欺少年穷”这句话向他道歉。
数九寒冬,言清书火热滚烫的一颗心却瞬间仿佛被人丢进了冰水里,冻得他全身发凉。
宁臻一番贬低自我的剖白犹如黑夜中指引方向的闪电,让他猛然从不可自拔的幻境中走了出来。
言清书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清醒地认识到自己身处的现实与那些似真非真的梦境间的巨大鸿沟——
他不是梦里那个用一生去虐恋情深的男人,面前的宁臻也不是那个深爱他好几年最终心死离开的女人。
他们之间只有最普通的校友关系,平时说过的话加起来甚至还没有她刚刚的那段解释字数多。
她帮他,要么是出于正义感,要么是看在他是她心上人室友的份上……可无论是什么原因,总归都不是为了他这个人。
所以他有什么值得高兴、值得兴奋的?在宁臻眼里,自己不过是个被人刁难需要帮助的同校学长。她不了解他,也对他没兴趣,甚至还认为他会小心眼到因为她随口的一句说辞就生气……
言清书忽然觉得无比悲哀和难过,如果梦中和宁臻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为什么还要让他记住那些细节,为什么还要让他对那些喜怒哀乐感同身受?
明明那段爱情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可如今却只有他一个人不曾忘记,独自承受着失去的悔恨和痛苦。
言清书喉头一阵苦涩,他至今都不知道该感谢疗养院遇见的那个奇怪的女人还是该怨恨她——给了他预知未来的能力,却没告诉他未来的走向早已发生了变化。他能提前挽回各种小遗憾,却追不回梦境里他终其一生挂在心上的人……
他闭了闭眼,双手在大衣口袋里紧握成拳。
两秒后他再睁开眼,脸上已经是一片清明,没有了之前的痴迷和愤懑。
言清书用强大的自制力再度压下了那些不必要的情感,同样的事他其实自梦醒后就做过无数次,这回不过是更苦更难一些。
事已至此,他与其沉迷于不可能出现的“未来”,倒不如抓住当下那些他真正能够掌控的机会。
宁臻可以属于梦中的“言清书”,可以属于现实中的江君惟,但怎么都不会属于他。
第35章 已修
确定自己认清事实,明白事业比爱情更香之后,言清书终于可以平心静气地面对宁臻。
别看他的心路历程分析起来漫长又坎坷,实际上不过是恍惚片刻间的事。刚好宁臻正为了自己的一时失言而忐忑不安,也就不曾分出多余的心神去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学妹,我并没有因为你的话觉得受到了冒犯,你不要多想。”言清书虽说下定决心要继续和宁臻保持距离,可情绪上毕竟才大喜大悲过,话语里仍是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温和。
宁臻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她没想到言清书这么直接地点破了自己的小心思,难免有点讪讪的。
所以说,她刚才为什么要热血冲头地站出来?言清书本来就不喜欢自己,她自以为是地帮了他,对方未必领情。诚然,他对她的态度听起来似乎不像过去那么生硬了,但脸上的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宁臻心里有几分后悔,所幸她一向看得开,见义勇为的事做都做了,她再怎么恨不得倒带重来也是徒劳无功,倒不如牢记这次教训,以后多多避着言清书。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那就好那就好。”宁臻客套地笑了笑,“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先……”
“我有个问题。”言清书突兀地打断了宁臻即将说出口的道别,“是不是我平时哪里做得不好,才让学妹你觉得我是个小气敏感的人?”
他本来就擅长察言观色,如今又多了梦中十几年与各种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经验”,自是一眼就看出了宁臻的敷衍和避让。
言清书想不明白,为什么宁臻要那般小心翼翼地跟自己赔礼道歉,随后又是一副躲之不及的态度?明明他们俩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他的人缘也向来都很好,为什么她会对他的脾气乃至人品有着先入为主的坏印象?
宁臻的笑容当即僵在脸上,心中不由再次感慨自己不该淌这趟浑水。言清书的直来直往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总不能老老实实地招认说是江君惟给提的醒吧?
他自尊心那么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心胸狭隘?一旦让他知道是江君惟在通风报信,俩人若只是翻脸也就罢了,指不定他还要丧心病狂地报复对方……
想到这一点,宁臻脑中顿时警钟大鸣,自己可不能再犯蠢了,别借着言清书曲线救国不成,反倒让江君惟以为她是个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当然不是了,纯粹是我自己想太多误会学长……你就当我在胡说八道,千万别往心里去,好吗?”宁臻换上最真诚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期盼道。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言清书就是还想继续问下去也拉不开那脸了,否则岂不是间接“验证”了他的确是个小气吧啦的人?
不过,他注意到了宁臻开口回答前的须臾停顿,像是在斟酌着什么。
不知为何,言清书的脑海中突然就闪过江君惟的脸——
也许并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在宁臻面前说了什么。
他心头骤然一紧,面上却仍是滴水不漏,看起来仿佛真的信了宁臻的解释。
只是等俩人分开,他独自走出店门后,言清书的脸色便瞬间阴沉了下来。
三言两语下来他基本可以断定确实有人对宁臻说过自己的闲话,否则她不可能对他误解颇深,而这一结论也自然而然地让他对江君惟再度起了疑心。
其实从发现现实中宁臻追着跑的人是江君惟而不是自己时,言清书就怀疑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是那个奇怪的女人口中“破坏规则”的人。
一开始他觉得这个人是宁臻。
在梦境里,如果不是她阴差阳错地误会是他救助了流浪猫,他们俩压根就不会有交集。倘若宁臻也通过某种“破坏规则”的方式预知了未来的事,那么她提前止损、直接把攻略目标放在江君惟身上就完全说的过去了。
毕竟“未来”的她可是在知道真相后,毫不犹豫地离开自己,投奔江君惟的怀抱。虽说他们两个的恋情也只持续了一年不到,但毋庸置疑他和江君惟之间宁臻会选谁。
可当言清书那天跟着宿舍的人和宁臻她们一起吃过饭后,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真要是同样有记忆、来自“未来”的宁臻,是绝不可能用如此平静无谓的态度面对他的。她不是他,没有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梦境结束时“她”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脸上的喜怒哀乐却依旧叫人一目了然。
既然宁臻是“正常”的,那么落在江君惟身上的嫌疑无疑就更大了。
老实说,言清书与江君惟交情一般。同样优秀的两个人分到了一个专业一个宿舍,多少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
大概也是这个原因,江君惟一早就申请了q大的“交换生”项目,准备大三上学期出国留学。
可不知怎的,江君惟的留学计划忽然就被无限期搁置了。那时候言清书还没记住梦中的细节,他俩又只是泛泛之交,所以他根本没去深究江君惟为什么突然间又愿意在国内把大学读完了。
等他从梦境中脱胎换骨,发问的最好时机早就过了。言清书不想引起江君惟不必要的疑惑,于是旁敲侧击地从郭晓光那儿问出后者是因为家里有事,才临时改的主意。
这话的真假已经无从验证了,言清书只能在心里暗暗记了一笔,然后不动声色地默默观察江君惟的日常言行。
很快他便发现自己似乎又想错了——除了暂停出国外,江君惟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正常,没有表现出任何占领“先机”的破绽。
当然,这可以说是江君惟演技好城府深,毕竟言清书他自己也把秘密遮掩得严严实实。
真正让他放下怀疑的是江君惟对待宁臻的态度。
要知道,在那些梦里,江君惟对宁臻完全是一见钟情、非卿不可。还没真相大白前就毫无道德地打算撬墙角,一听说自己才是真正的心动对象后越发肆无忌惮,成天大张旗鼓地追求宁臻。
这样的江君惟如果对“将来”有记忆,怎么可能对宁臻的示好乃至倒追无动于衷?
当时言清书思不得其解,只能选择接受对方也是个“正常人”的设定。
现在回头再看,他忽然意识到还有另一种解释——也许在他不曾参与的那一年时光里,宁臻狠狠伤到了江君惟,以至于后者因爱生恨,借着“记忆”准备提前报复她、折磨她?
第36章 已修
这一十分合理的猜测让言清书越发确定江君惟有问题,对方十有八九就是那个“破坏了规则”的人,一手策划了宁臻对自己的“情根深种”。
在欲拒还迎的过程中,想来江君惟还偷偷抹黑了自己一把,不然宁臻每每见到他,也不会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眼神闪躲,刚刚更是直接把他定义成了心眼比针都小的记仇怪……
言清书越想越气,余光扫过一旁的橱窗,那里正倒映出他愤怒阴沉的脸。
他蓦地停下了脚步,望着自己略显狰狞的神情,满肚子的怒火和不甘突然就散得干干净净。
再生气又怎么样?猜到了是江君惟在捣鬼又怎么样?他是能跑到后者面前质问指责,还是能找宁臻说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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