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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杨果生理期到了，她白着一张脸，趴着办公桌上安静得仿佛换了一个人。
宁臻起来倒水，经过她位置的时候，见对方半阖着眼，一脸的生无可恋，不由关心道：“杨果，我看你脸色不太好，人没事吧？”
杨果艰难地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事的，宁臻，我这是老毛病了，大姨妈太爱我我也没办法。”知道宁臻实际年龄比自己还小后，她很自觉地去掉了称呼里的“姐”字。
宁臻若有所思地瞥了瞥杨果桌上的零食和热水，柔声道：“那你自己多当心，不要吃太凉的东西。”
“嗯嗯，谢谢关心。”杨果又重新闭上眼，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
她昏昏欲睡地趴在桌上，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姜糖味，她下意识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抬头——
去而复返的宁臻手里拿着一个马克杯笑吟吟地望着她。
杨果惊讶的眼神从宁臻脸上落到了她手中的杯子里，条件反射般地咽了咽口水。
宁臻好笑地把杯子放在杨果手边，“我给你泡了杯姜茶，怕你喝不惯，又加了些蜂蜜，趁热喝两口应该会舒服点。”
她往四周扫了一圈，见众人都是埋头电脑前一副“我很忙我没有在偷听”的模样，压低声音说道：“我以前比你疼得还厉害，好几次都要在地上打滚了，后来食疗加药疗调理下来好了许多。你要不有空了也去看看？每次都疼也不是办法……”
杨果接过马克杯，浓浓的热气熏得她眼睛微红，“好，真的谢谢你……”或许是处于生理期的女生比平时更为脆弱和情绪化，她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宁臻装作没看见杨果泛红的眼眶，若无其事道：“那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叫我。”
杨果点点头，开始后悔前阵子对宁臻过于冷淡了，以对方的年龄和背景来看，宁臻其实已经算是做得很好了。
从这天起，杨果又渐渐恢复了对宁臻的亲近。有她这么个办公室开心果身先士卒，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打开心防，不再只把宁臻当成“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金主爸爸”。
第114章 已修
等言清书成功拿下App大师、谈成几笔业务、开始恢复室内办公的时候, 他才蓦然发现，宁臻居然已经和所有人打成一片，大家对她的热情指数甚至远远高于对他这个做老板的。
这显然不在他的预料范围之内。
本来他以为宁臻来“实习”就是走个过场, 为了给宁致一个交代，而初期会对公司的事那么上心，则纯粹是因为放假闲的。
万万没想到的是，开学了她还依然乐此不疲。不仅在本职工作上没有掉链子、让人帮忙收拾烂摊子, 还在公司里建立了相当不错的人缘。
扪心自问, 言清书对此不是不满意, 不是不高兴, 他只是越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劳心劳力地做这一切。就是为了锻炼自己, 宁臻也大可以像之前匿名在宁氏实习那样, 完全没必要窝到自己这个刚成立的小公司里……
不过话说回来, 无论宁臻是出于什么目的留在这里, 他都非常欣赏她的努力和上进。
相较之下, 梦境中的“言清书”就浅薄多了，毫无来由地认定富家小姐宁臻一定不屑和普通人来往，连尝试的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将其和自己的朋友圈划成两个世界。
可实际上, 宁臻虽然吃穿用度高出普通人一截，但她从来不招摇不炫富，和人相处时也没有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优越感, 这让他怎么可能不心动、不喜欢呢？
可惜言清书的这份惊喜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他发现公司里的男性也跟着用星星眼热切地望着宁臻，发现大多数女性动不动就勾着宁臻的手、时不时对她摸个头捏个脸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按照他本来的计划，宁臻应该和自己朝夕相对、日久生情，而不是他天天在外头跑生意累成狗，公司里的男男女女和宁臻说说笑笑、好不开心。
男生被吸引也就罢了, 毕竟宁臻的条件摆在那儿，是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女生跟着凑什么热闹，还天天动手动脚的？
在醋缸子里泡了几天的言清书终于忍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地从办公室里出来，向茶水间走去。
果不其然，三四个女生正围着宁臻聊得热火朝天，其中一个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另外两个直接就笑倒在了宁臻肩上，而后者……竟然也就那么让她们靠着，半点没有推开的意思。
言清书眼神暗了暗，这幅年轻姑娘们笑比花娇的画面在他看来格外的碍眼，有男朋友的回家抱男朋友，没男朋友的回家吃狗粮，跑来招惹他的女人做什么？简直没有把他这个老板放在眼里……
“咳咳……”心里酸溜溜的言清书走到她们面前，十分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女生们吓了一大跳，突然看到浑身散发低气压的老板面色不郁地站在背后，险些没尖叫出声。
“言……言总。”刚刚正在眉飞色舞描述着什么的女生率先喊了一句，其他人如梦初醒，也跟着稀稀拉拉地打招呼。
言清书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弄得几个女生诚惶诚恐，僵在那儿连大气都不敢出。
宁臻自然也看出了言清书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她猜大概是她们说笑声太大吵着他了，连忙打圆场道：“言总，我们今天吃饭都吃快了，就多聊了会儿天消消食。”言下之意是她们并没有在工作时间偷懒聊天。
言清书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她们是不是在摸鱼偷懒好吗？还有宁臻为什么要一马当先地替她们解释，难道她和她们的交情比他们俩还要深么？
“那大家好好休息，宁臻，你来我办公室一下。”言清书的声音冷冰冰的，说完看了宁臻一眼，径直离开了。
几个女生担心地望着宁臻，其中一个小声地问出了众人的心声，“宁臻，我们给你惹麻烦了么？”
大家想象力都很丰富，自动将这一幕脑补成了公司管理者和资方的矛盾缩影，觉得言清书是在杀鸡儆啾恃洸猴。
老实说宁臻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言清书这是唱的是哪一出，她自认为没有做错什么，他总不可能因为她们在午休时间说话就大发雷霆吧？
额……就算大发雷霆也没关系，正好方便她示弱道歉，把以前在他面前不曾保持的坏形象都抹去。
“没有的事，你们不要胡思乱想，言总找我大概是有别的事。你们多一坐会儿再回去吧，吃饱饭马上就工作，效率也不高。”宁臻强忍兴奋，安慰道。
好家伙，兢兢业业“实习”了这么久，可算是等到跟老板单独相处的机会了。要不是怕她们觉得她有病，宁臻现在就想一个箭步追随言清书而去。
听她语气那么笃定，几个女生勉强放了心，只是被言清书这么半路插一脚，哪里还有什么谈天说地的心情？等宁臻前头去了言清书的办公室，她们后边也跟着回去继续办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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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臻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立即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便被言清书打开了。
他一扫先前阴沉的脸色，春风满面地将她迎了进去。
宁臻先是一头雾水，跟着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不管是什么原因，言清书心情愉悦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言清书关上门，同时拉开了办公室的百叶窗，这样一来，外面的人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一切，却不会听见一点声音。
“真是不好意思，学妹，我最近一直在忙，都没时间问问你的情况。怎么样，在公司呆的还习惯吗？”
宁臻敏感地从他的称谓里听出了几分亲近，心下大喜，忙不迭地点点头，眉飞色舞地说起自己这段时间的心得体会来。
言清书愣了一下，老实说，他是做好宁臻两句话把天聊死的准备的，压根没想过对方还有自己滔滔不绝讲个没完的可能性。
他心中失笑，贪婪地看着眼前表情生动的女孩。算上大梦一场的十几年，他已经许久没见过她在自己面前露出如此有生机的一面了。
只是听着听着，言清书逐渐察觉到了不对——宁臻不单是在描述她的“实习”生活，也在隐晦地就公司某些方面向他提出整改的意见。
要知道，言清书在梦里管过不少人，很容易就能听出对方是在真心提建议，还是在假大空地说些套话——宁臻明显属于前者，从她条理分明的话里不难听出她是真的用心了，情真意切地希望这个公司能发展得更好。
第115章 已修
这无疑是非常奇怪的。
言清书百思不得其解, 要说宁臻想搞事业，宁氏能提供的平台远远大于他这个新公司；要说她在替宁致避免投资打水漂，公司财务的核心部分她又提都不提, 平日里也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
她的所作所为既不像是位置超然的甲方，又不像是被人压榨的乙方……言清书的脑海里有那么一瞬间闪过某种荒谬的猜测。
不过他及时收回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暗自告诫自己不要听风就是雨，宁臻也有可能只是单纯看在他被带绿帽的份上, 态度温和了一点。
“……诶, 看我光顾着自己说, 都忘了问学长你这阵子业务跑得还都顺利吗？”宁臻及时关上了话匣子, 目光灼灼地抛了个问题给言清书。
言清书怔住了, 这似乎是宁臻第一次主动询问他的事, 还有她定定盯着自己的眼神, 好像也比往日多了些什么, 越发让某个猜测呼之欲出了。
他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雀跃和欣喜，挑着给宁臻讲了些跑业务过程中的趣事，然后再次意外地发现对方被逗得哈哈大笑。
就这样, 两个人以前所未有的友好姿态相谈甚欢了近半个小时。
言清书心里清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否则宁臻绝不会前后判若两人，但他贪恋与她近距离接触的那份温情, 不愿在这个时候说出一点煞风景的话来。
至于宁臻，更是处在得偿所愿的美妙当中, 自然也不会去打断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会。
男有情，女有意，转眼一个小时就要到了。哪怕他俩的坐姿和距离再符合男女正常交际的标准不过，这个时间也长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窗户纸尚未戳破, 宁臻只能依依不舍地表示自己还有工作要忙，而言清书也不得不配合地放人。
好在走之前宁臻没忘了约言清书一起参加晚上的聚会，大概是她时机挑得好，对方居然眼睛眨也不眨就答应了。
她十分高兴，觉得自己已经瞧见了胜利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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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清书很早就发现有些事不是他做出和梦中相反的选择就能改变结果。当然，不是说他的努力没有用，只是见效快慢没个准数，而且常常会受到某些不确定的外界因素干扰。
人心毕竟是活的，不像做生意谈业务丁是丁卯是卯，他的转变不知不觉中也在影响着周围的人。
意识到自己对宁臻的情感后，说言清书不恐慌绝对是假的，他怕自己无论多努力，终究逃不过固有命运的安排。所幸上天并没有那般残忍，宁臻虽然喜欢上了江君惟，感情却没有深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梦境里，宁臻是在去s市度假时偶然结识江君惟的。自那回来后她对“他”的态度就在慢慢发生变化，眼里也渐渐没有了“他”的身影。
好歹是朝夕相处了数年的恋人，“言清书”就是再无视宁臻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以为自己会如释重负，因为谁都清楚这段恋情是宁臻单方面求来的，没有她的苦苦坚持，他们俩早八百年就分手了，但实际上“他”非但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开始心慌意乱，怕宁臻真的厌倦了这段没有回应的爱情，怕她真的决定离开“他”。
后知后觉的“言清书”方才意识到自己心里是有宁臻的，可惜老天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去梳理自己的感情，“他”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挽回宁臻，蒋源便联合林婉一起爆出了“他”只是个“替身”的真相——江君惟才是那个善良好心到让宁臻光是看背影就心动的男人。
无论是哪个言清书，都忘不了宁臻知晓真相时看“他”的眼神，全然的陌生和失望，让“他”一瞬间甚至有种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错觉。
“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宁臻爱错了人，所以“他”自由了，可以重新和林婉在一起，享受自己平凡的幸福，不用天天被困在一座名叫“宁臻”的牢笼里。
可事实上，近在眼前的解脱没有给“言清书”带来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如果不是还有其他人在场，如果不是“他”可笑的自尊心还在垂死挣扎，“言清书”非常有冲动质问宁臻——
“难道你对我就没有一点感情，六年的光阴还比不上一个不到十分钟的背影？”
梦中的“他”拒绝承认自己心底的委屈和不舍，对着宁臻冷漠的脸，“他”用更加冰冷无情的态度作为反击，就好像“他”一点也不在意她喜欢的究竟是不是“他”，一点也在乎她是否会结束这段本就错误的感情。
那时候的“言清书”，一心只想着在宁臻面前维持最后的尊严，“他”甚至没有心思去留意为什么林婉会和蒋源搞在一起，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他”就突然爆出了这么大的猛料。
同宁臻分手后的十五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倘若当初“他”愿意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愿意和宁臻好好谈一谈，而不是为了颜面继续保持无所谓的高冷姿态，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毕竟那个时候“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宁臻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们还有数百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回忆。
但“他”是怎么做的呢？“他”坦坦荡荡地承认林婉和蒋源的爆料所言非虚，言不由衷地表示自己对宁臻毫无感情，甚至泯灭人性地提出“既然都要分手了，孩子还是尽早打掉比较好”的建议。言清书不知道那个“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些话，或许是因为发现宁臻从头到尾爱错了人，或许是因为“他”想证明自己根本没有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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