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地看完了所有的前因,江瓷只觉得无比的荒诞可笑,蔓延出撕裂一般的痛感……
天边刺目的光团愈发庞大,将江瓷的身体完全吞噬……
第2章 . 这次,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长 她忽然……
刚过了夏至,傍晚轰隆隆的一场暴雨下完,东宫后院的破烂柴房旁的树桠被冲得愈发葱郁,屋檐下一圆眼圆脸的小姑娘却眉头紧皱,着急得眼眶通红,随时都要哭出来一般。
“泠月!”
门口传来一声呼叫,泠月赶忙提起裙子跑了出去,拽住来人的手问:“好姐姐……赵嬷嬷可去叫大夫了?!”
来人名唤泠妙,是跟在赵嬷嬷身边的二等宫女,也是为数不多在赵嬷嬷身边还心善好说话的一个。
泠妙握着泠月的手道:“我在门口听到赵嬷嬷说不可能找大夫救小瓷的……”许是物伤其类,泠妙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咱都是些命贱的奴婢…这宫中死个奴婢的,谁又会在意呢?”
一听这话,泠月当即有些站立不稳。
泠月本是个浣衣坊的三等婢女,可前些日子因为梳妆的好手艺,被徐奉仪提拔为了专门伺候她梳洗的贴身侍女。本来这东宫安排婢女去处的一应事务是归赵嬷嬷管,梳洗这样轻松的好活计,赵嬷嬷早就留意了,想把她一手带大的泠珑送去,却被泠月中途截胡了,自是百般不爽。
今日,泠月奉徐奉仪之命,去厨房要些新鲜的茶叶,就被这赵嬷嬷派人堵在,生生要剥了她的皮。
泠月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妙姐姐,是小瓷救了我啊…”
江瓷在后院负责生火做饭,见泠月被拦住,忙起身去护,伶牙俐齿地将赵嬷嬷说的下不来台,眼见赵嬷嬷被唬住了,江瓷忙拉着泠月转身离开,脚刚跨上门口,赵嬷嬷便使唤一靠近她们的老婆子,一棍子挥在了江瓷脑袋上。
泠月半拖半拉地将人抗回了江瓷的住处,又哭着去求赵嬷嬷救人,甚至答应了让出位置,赵嬷嬷嘴上答应得好,没想到全是唬人的。
泠妙哭着抽出了手:“我得回去了,要是被赵嬷嬷看到,我……”
泠月点着头连忙道谢,抽抽搭搭地回了房间。
柴房虽破旧,但也五脏俱全,又被江瓷收拾得整洁干净,看上去倒不像外面那般寒酸。江瓷面无血色地躺在木板床上,枕头上满是濡湿的血迹。
“小瓷啊……”泠月扑上前去摸着将江瓷的手,哭得满眼是泪,“呜呜呜呜……我该如何救你……”
木床上的女人姿色平平,可泠月知晓这层粉下,藏了怎样一张倾世的美人面。
撞破江瓷真实面貌那天,眼眸漆黑灵动的姑娘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殿下安排我住这里的,也好,清净。”
对了!
太……太子殿下!
殿下能救小瓷!
泠月慌忙起身,朝外奔去。
那是未来的圣上,是天下顶尊贵的人。哪怕在这东宫当差了两年,泠月也只遥遥地见过殿下一面,胆小的她根本不敢直视殿下容颜。
可…根本顾不得那么多了!
*
近几日东洲水患,皇帝总要留黎瑭一起跟官员商量解决之策,再出养心殿时,日轮已经西沉了。
行至东宫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宫灯沿路而起,黎瑭不疾不徐地走着。
一进门,冬奎便迎了上来。
冬奎是黎瑭的贴身侍卫,也是黎瑭的心腹之一。
“殿下,颍州那边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再过半年便是定主游鸳的日子,差不多该送过去了。”冬奎耳语道。
黎瑭点了点头。
这定主游鸳说得文雅,其实就是颍州青楼选出花魁的日子。颍州处于明夏国与琉周国之间,属于两国争夺之地,但颍州本身物资富饶,经济繁华,有自己的兵力。两国都在渗透势力,却都动不了手。
由于没有统一的管辖,再加上颍州水运便捷,这柳江中游逐渐汇聚了许多青楼,其中出名的有十六个,便被雅称为鸳游十六州。这选花魁,也被当地人称为,定主游鸳。
冬青是黎瑭的贴身宦官,见黎瑭又朝书房走去,小声道:“今日,两位奉仪都去殿下书房找过您。”
黎瑭脸色顿沉,语气都透着凉:“找便找吧。”
皇后非要塞进他宫中的人,还要指望他能正眼看不成?
冬青不敢再说话,忙退了一步,跟在黎瑭身后。
黎瑭刚踏上书房门口的阶梯,身后便一声下跪的闷响,随即略带恐惧的声音传来:“求……求殿下救救小瓷!”
泠月说完便浑身瘫软地趴在地上,汗将衣服都湿透了。
冬奎刀刃出鞘,一听小瓷两个字,收了剑,站回黎瑭身边。
黎瑭看了冬奎一眼,冬奎明白殿下的意思,点了点头,俯身拽着泠月朝书房走。
泠月不知道怎的就进了殿下的书房,要知道这书房平日里两位奉仪都进不来……能进来打扫的,都比奉仪身边的贴身婢女还要神气。
“说,何事?”黎瑭问。
殿下的金丝黑靴近在眼前,泠月咽了咽唾沫,学着之前小瓷教她的说话要说重点,简明扼要地道:“小瓷被赵嬷嬷打了脑袋,流了不少血,已经昏过去两个时辰了,再不救……”
她话还未完,黎瑭已经走到书房侧门,对冬青道:“冬青,拿上药箱跟我走,冬奎,你在这等着。”
穿过漆黑的小道,黎瑭推开门,见眼前情状也忍不住眸光微凝。
他把了下脉,沉声道:“去打些冰水来,把针线包给我。”
…
啊…滚烫的银针扎破肌肤,在那一片传来密密麻麻的痛意,她其实不怕痛,却忍不住眼眶微红:“殿下,非要纹这个奴印不可吗?”
黎瑭端坐在她前方的紫木檀雕花椅上,没有回话。青楼中的女人,哪有没有奴印的。
江瓷咬了咬唇,没再问第二遍。
她看着皮肤娇嫩,实则受了许多苦,从没有一次问过黎瑭我可以不吗,这是第一次……
黎瑭抬眸,小姑娘已经失望垂下去脸、眼尾缓缓溢出泪。
黎瑭皱了皱眉,眸光微闪。
原来,那会你看着我纹上奴印,是这样的表情……
一阵轻微又敏锐的痛意袭来,好似真的被针扎了身体,紧接着脑袋猛得一疼,江瓷闭了闭眼睛,睁眼时,被床头的烛火晃了晃。
带着朦胧光影的画面里,黎瑭身着月白锦袍,斜坐在床头,放下针,打量地看着她。
殿下?
江瓷不敢置信地闭上眼睛。她感受到了跟混沌时完全不同的、真实的痛感,从胸前、脑袋无比清晰地传来。
她缓缓虚开眼,黎瑭还是坐在那一片柔和的光晕中。
江瓷缓缓伸出手,触碰到了温热的皮肤。黎瑭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躲开。
坐在自己面前,是真实的黎瑭。这柴房也和她记忆中一模一样,包括屋顶她挂上去的、黎瑭赏给她的一盏宫灯。
重生了……江瓷怔怔地想道……
指尖的温热霎时间有些发烫,江瓷手一抖,移开了距离。
她同泠月一样,觉得黎瑭是太过高贵的存在,所以每每看他,总会有些目光闪躲。这是她长大后第一回 ,这样直白地打量高贵的太子殿下。
他眉骨生得极好,一双丹凤眼掩于眉骨和高挺的直鼻之间,笑得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温和舒朗,好似可以亲近一般。不笑时,那眼尾翘起的弧度仿佛天生带着冷嘲,淡漠的视线透过羽扇似浓密的眼睫看过来,是让人心生畏惧的清冷疏离。
白玉冠束起,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
尚是少年的未来帝王,还带着一股子干净又凌冽的少年气。
居然……比她记忆中的,还要赏心悦目几分。
黎瑭看着她醒来,醒来许久又不说话,还痴痴地看着自己,眉头不自觉越拧越紧。
他精心栽培的、马上就应该去颍州的细作就这么被个后院的老妈子打傻了?
黎瑭不知道该怪自己还是江瓷,见江瓷还不说话,黎瑭微微俯身,在江瓷额头狠狠弹了一下:“你叫什么?”
江瓷这才回神,忙道:“殿下,奴……”
听她虽然语气虚弱,但好歹眼中有了神采,黎瑭也松了口气:“没傻就行。”
江瓷点了点头,微微一垂眸,当即愣住了。
她衣服大大敞开着,粉色的肚兜被剪成了破布条子……江瓷一愣,赶紧掀起一层薄薄的衣服悬空盖住自己。
上一世她也被赵嬷嬷打了脑袋,黎瑭也来救她了,也因此,她对黎瑭的爱意又深了许多。
可上一世!!黎瑭刚来没多久,她就醒了——
黎瑭根本没ba下她的衣服给她针灸!!!
虽然她不是小姑娘了,也被眼前这一幕打得有些措手不及。
黎瑭随着她惊诧的眼神扫过去,也知道刚刚的画面旖旎,有些冒犯。黎瑭轻咳了一声:“明日我会安排大夫给你,再过些日子便送你去颍州。”
江瓷眨了眨眼睛,看着黎瑭逐渐泛红的耳垂。
没记错的话。
这时黎瑭虽然府里有两位奉仪,但那两位都是皇后娘娘硬塞进来的人,黎瑭瞧都没去瞧过一眼,更别说发生些别的什么…
也就是说,黎瑭这会还是……
也就是说……害羞了?
多荒诞。
前世,她心生了妄念,不敢表露出分毫,抱着那可怜的一厢情愿在敌国侍奉,不求黎瑭能看见她在意她,只求能在她完成任务之后让她回来,可这么简单的愿望黎瑭都没有实现,她被两个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被敌国之人羞辱,惨死狱中。
哪怕活了第二回 ,江瓷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她能看到黎瑭害羞的、有些生涩的模样。
上一世她求之不得的暧昧与接近,现在对她来说却激不起分毫涟漪。可,她突然有些好奇,若再多些呢……
她眸光闪烁地看着黎瑭如玉的侧脸。
若黎瑭对她的爱,多到她上一世那般,会是什么模样呢?
这一世,她本该离这些权势滔天的人远些,可骄傲疏冷的高岭之花红了耳朵,她又忍不住心生了妄念。
只不过这一世的妄念同前世不同——
这次,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长。她忽然狼子野心,想摘下这朵高岭之花,尝尝味道。
第3章 . 不择手段的,去够到想要的东西。 “若……
她脸上用于易容的膏粉,刚刚已经被黎瑭擦去。
少女生得个杏桃腮狐媚眼,如同初熟的桃子,透着少女的青涩和天然的妩媚,五官和轮廓都是无可挑剔的精致绝美。
方才为她针灸时还未觉得,可此时一提起,那白里透粉、曼妙纤柔的身姿不自觉浮现在眼前,黎瑭皱起眉,有些不适应地别过脸。
黎瑭站起身,将针包递到江瓷手边,别开了视线:“手还能动,自己把针取了。”
江瓷:“……”她虽然因为尝尽百味药,身体自愈能力好于常人,可也没强大到这种程度。
江瓷没回话,只默默手提着衣服边,悬空遮住自己的身体。
黎瑭看着江瓷这脆弱的模样,忽然沉默了许久。
江瓷:“殿下,怎么了?”
黎瑭轻声道,十分认真的模样:“忽然怀疑自己的眼光。”
江瓷:“?”
黎瑭看着她:“本宫辛辛苦苦栽培了快十年的人,被一个后院的老嬷嬷给打成这副模样。”
他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冷嘲模样:“你难道觉得很光荣吗?”
江瓷:“……”
她一边无语黎瑭的冷血,一边有些恍惚,上一世的黎瑭可没跟自己说这么多话。
重来一世,或许真的有机会,活出跟上辈子完全不同的模样。
不过,被赵嬷嬷打成这样,不论哪一次回忆起来,江瓷自己都觉得挺丢人的。不过上一世的江瓷,从赵嬷嬷一事中悟出了一个道理,就是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一世……江瓷只想把那一棒槌还回去。
针灸逼出来的热汗将她脸上用于易容的膏粉溶解得七七八八,黎瑭又没擦干净,江瓷只觉得脸糊得难受:“殿下,能帮奴拧个帕子吗?”
黎瑭皱起眉,回眸看着江瓷,似乎是不敢相信江瓷竟然敢使唤自己。
江瓷顿时有些委屈,眼眶泛了红,嘴硬道:“那殿下先回去吧,等泠月回来帮我。”
黎瑭看不得她委委屈屈的模样,只觉得江瓷跟以前不一样。可他没细致观察过江瓷,没往心里去过,倒也说不出来不一样在哪里。
黎瑭站起身,拧了帕子放在江瓷手边,别扭地走开了。
手帕上是冰水的温度,凉凉的很舒服。
江瓷手指搭在上面,看着黎瑭的背影。脸色缓缓地沉了下去。
如果上一世的江瓷看到这一幕,会不会很欣慰。可她不会了……她将一腔真情捧着,寒在了异国他乡,她所有的单纯善良、所有的真情爱慕,都死在了无尽的期望和漫长的等待中、死在那所冰冷的天牢。
她欠黎瑭的、欠琉周国的都在上一世还完了。
这一次,她只想当江瓷。不择手段的,去够到想要的东西。
冬青提着宫灯等在门外,见黎瑭出来,忙迎上去,跟在其后。
黎瑭淡声吩咐:“明日告诉李副管家一声,找大夫来照顾,别说是我授意的。”
冬青点了点头:“是,殿下。”
想着他方才查出来的消息,冬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黎瑭身边轻声道:“殿下,小瓷姑娘受伤,是赵嬷嬷为之。赵嬷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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