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易柏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就这点出息。”
陈贤意站在三楼阑干处,凭栏远眺,尽是各色各样的美人。
坐在其身后的一名男子,身着靛蓝交领直襟长袍,头戴白玉冠,一张线条明晰的脸,浓眉大眼,高挺直鼻,一脸多情像,长得俊逸无双,
他手中拿着扇子轻摇,引得周遭的女子频频看去。
陈贤意笑着走到孟易柏身边:“孟兄可知这颍州哪儿还是好地方?”
此时正值日轮西沉之时,江的尽头一片连绵不绝的火烧云,天渐渐黑沉,颍州的几乎所有街道都陆陆续续地亮起各色各样的彩灯,不同白日里的热闹和喧嚣惊得陈贤意闭不拢嘴巴。
这街巷两边除了酒馆、赌坊,便是各式各样的青楼。
灯火之下,各家的都出来揽客,皆是穿的花枝招展,温声软语。
孟易柏摇着扇子:“只有低等的青楼才会这般。”
陈贤意头回听这般说法:“这颍州的青楼还分等级了?”
孟易柏点头:“这颍州定主游鸳的大会便是由这琼楼最终选出来的,这琼楼也给颍州的不同青楼划分了标准,根据赚的银钱、女妓们的品质划分高低,最低等的便是眼前这种小作坊,最高等的为阁……”
孟易柏脚步一停,指了指面前六层楼高、飞檐金墙,灯火辉煌的青楼:“莳花阁。”
孟易柏嘴角挑起一抹笑:“听说这莳花阁来了位绝世的美人儿,短短一个月便成了这莳花阁的花魁。”
孟易柏将扇子收起,敲了敲手心:“走!陈兄,进去瞧瞧。”
莳花阁中前楼为接客之所,大殿之中又两个楼梯直通二楼,无数写着名字的灯笼挂在大堂中央,只有部分亮着。而挂在最中央,那盏最名贵最大的灯上,写着三个字“江元笙”
江元笙……孟易柏将这三个字默默在嘴里念了一遍:“名儿倒是好听。”
最中央那盏灯下,挂着无数各色的丝绸。
点灯意味着元笙姑娘同意客人邀约,但一晚上元笙姑娘只陪一位客人,价高者得。其余不能与美人共进晚餐的,便会买下丝绸挂在灯的下方,表达喜爱。
此时灯已亮着,孟易柏招来人:“我给三倍的价钱,让元笙姑娘今晚来陪我。”
第31章 . 仅一个月便成了花魁 何筠廷一把拽住孟……
琉周国的男子一般在十六岁左右娶妻纳妾, 作为皇子到了黎瑭这个年纪尚未娶妻就算了,连个通房也没有,甚至还把纳入宫中的奉仪给赶出去了。
自从徐可倾和安云婷出宫之后, 京城便是一片静默的哗然,都在悄悄议论是不是太子……咳咳, 不行。
安云婷回了府中, 倒没她想象中那般议论纷纷,说闲话的碎嘴婆子虽是不少, 但周启宁却完全不在意,叔伯叔母远在江都, 更是不在意。
安云婷此时开开心心地闲在家中。表妹玉敏好奇地凑在安云婷身边,悄红着脸:“表姐,太子殿下…当真…不行吗?”
安云婷一口水憋在嗓子口,呛得喷了出来。
她脸色一红, 那日虽隔着衣衫, 但也能瞧出殿下的伟岸……哪是不行……
这行房的宫女乃是殿下身边的一名婢女,说明陛下, 也同意这事。
一般通房丫头都会选自小陪在主子身边的人,但黎瑭身边的侍女不知道被赶走了多少, 留下来的都是老实守礼的。
陈贤意早已被大堂的姑娘迷得七荤八素,一脸荡漾地抬眸看着孟易柏:“殿……孟兄,不愧是最厉害的青楼啊,这大堂里的姑娘便这般貌美,你说那花魁得如何倾国倾城?!”
得如何的姿色才能当上这里的花魁?
六楼最中央的屋外,泠月趴在走廊的扶手上看着大殿里。
一个月前,她随小瓷到了这地方,便彻底爱上了这儿。虽然有几个常常来找小瓷麻烦的烦人精,但大多数时候都快活潇洒得不行。
楼下的小厮匆匆上来禀报,一想到会见到那位一个月坐稳花魁之位的绝世美人儿,便忍不住有些紧张。
泠月走上前拦住来人:“有何事?”
跟着小瓷斗那几个妖精的这一个月,泠月早已变得伶牙俐齿了许多。随时像个战斗的公鸡。
小厮急忙道:“有位公子出了三倍的价格,让元笙姑娘今夜陪他。”
泠月皱起眉:“再高的价也不是没人出过,元笙姑娘有她自己的规矩。她看人选,不看钱。”
这一个月来,有多少人像今天这般。但小瓷大多数时候都只会选何公子。
小厮点点头,转身时觑了那屋内一眼。
泠月鼓着小脸将人堵住,正欲发难,小厮便听见屋内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泠月,是不是何公子来了?”
这何公子乃是整个颍州大名鼎鼎的公子哥,是颍州州郡,也是颍州唯一的实权者何盛的独子何筠廷。
何公子一掷千金的美名在颍州是出了名的,花心也是出了名的。但自从元笙姑娘来了之后,何公子便日日来莳花阁,只选元笙姑娘一人。
可以说,元笙姑娘能在一个月成了莳花阁的花魁,何公子的帮助必不可少。
泠月往楼下瞧了瞧:“没……”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泠月改了话:“到了姑娘!不过跟人打起来了!”
孟易柏乃一国太子,何筠廷在这颍州再霸道横行,于他而言也不放在眼里。就是小地方的土霸主罢了。
何筠廷亦是,他自小便是这颍州的霸王,谁人见了他不得让条道,卑躬屈膝地讨好,竟还有人敢在他面前抢他的女人?
何筠廷一把拽住孟易柏的领子:“给小爷滚开。”
孟易柏一笑:“何公子气急败坏干什么?莫不是怕元笙姑娘不选你?”
大堂瞬时一片安静,紧接着无数惊叹之声从耳边传来,何筠廷和孟易柏同时转过头。
一道无比纤柔曼妙、婀娜多姿的身影从高处款款走来。莳花阁里的姑娘是被最名贵的金银首饰和衣服料子养着的,堆金砌玉放在别人身上未免显得俗套了些,但放在江瓷身上却完全不会。
她本就眉目娇媚无双,鲜艳颜色不仅不会压住她,反倒愈发衬出那份高贵。她一身金色的绣刻丝绢云雁广袖,内搭乳白云缨对襟纱裙,头戴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簪和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
那女子从高台之上缓步而来,头戴面纱,却依旧可以从浑然天成的引人夺目和如画般精致的眉眼中,窥见其绝世的美貌。
孟易柏愣在原地,屏息凝神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可美人竟是看都没看他一眼,当做空气一般走到了何筠廷身边,那双桃花眼带了笑意,更是潋滟勾人,勾得孟易柏有些失魂。
他一把拽住江瓷的手:“元笙姑娘……”
第32章 . “你狂什么狂?! 这是连女人魂都能勾……
她一头乌发, 愈发衬得肌腻如雪,行过时,一股子清雅的香气自然袭来, 不同于其余艺妓身上的脂粉气,那股子香味浑若天成, 有种沁人心脾的雅致。
许是他动作无礼了些, 惹得美人蹙了眉。
潋滟勾人的桃花眸天生带着晕染而出的红,这眉间一蹙, 惹得一旁的人更是心疼。
在这颍州,艺妓的身份是绝无仅有的高, 尤其是十六阁中的花魁,用众星捧月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他手中的温度滚烫,许是因为紧张还有些湿汗。江瓷如同被毒蛇爬了背一般浑身难受地起了鸡皮疙瘩……
孟易柏出现的日子比前世早些,这时的魏凝芙尚未来过颍州。
那又何妨呢?孟易柏的喜爱与她而言, 实在令人恶心。
江瓷眸子一冷, 那股子妖媚的劲儿少了些,却显得高贵逼人。她周身的气质, 一点不像个落难的艺妓,倒像是世家贵女。
她声音凌凌如珠落玉盘:“这位公子, 请放开。”
何筠廷更是怒不可遏,上前拽住孟易柏的手。何筠廷虽长得唇红齿白, 生的秀气,但身量高大昂藏,此时护在江瓷面前的模样便显得气势十足。
“拿开你的脏手!”何筠廷怒道。
孟易柏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何筠廷身后的美人,从那短短的眼神交汇中,他只看到了无尽的厌恶。
孟易柏一笑,松开手:“抱歉, 元笙姑娘。”
他从未见过如此姿容气质的女子,仍旧不死心:“我出比何公子高五倍的价格,只求与元笙姑娘共度良宵。”
何筠廷气得眉目染怒:“你这人怎么这般不要脸?!”
江瓷淡淡看了一眼孟易柏,不想与他多纠缠:“莳花阁百花齐放,这位公子另寻她人吧。”
说完转身朝二楼的雅间走去。
何筠廷瞪了一眼,忙跟着江瓷走上去。
他招了招手,后面跟着的家丁忙将礼盒递到何筠廷走中,她走在二楼,但整个大堂内、走廊上的所有视线都随着江瓷移动。
包括孟易柏,他狠狠攥紧拳头,眉宇间皆是势在必得。
而这莳花阁的妈妈杜九娘一听有人出了五倍价格之后,便忙迎出来,阶梯之上,一公子长身玉立。
杜九娘笑盈盈地走上前:“公子,我们这莳花阁还有九位红牌,三十五位清馆,都是才貌绝佳的女子,爷要不再看看。”
一所青楼只有一个花魁,其余青楼女子的等级从高到低依次为红牌、清馆、书寓、长三、幺二和流萤。而花魁则是凌驾于所有等级之上的特别存在。
如红牌、清馆皆是卖艺不卖身,琴棋书画至少精通两样,皆是姿容绝佳的女子。长三是虽卖艺也卖身,但并不接待普通客人,只专门接待指定的贵客。往下的幺二和流萤便是大堂和门口招揽客人的。
但眼前这贵人一瞧便金尊玉贵,杜九娘直接只说了红牌和清馆,
“不必。”
孟易柏从袖中拿出银票,递到杜九娘手中。
杜九娘瞧着便眼热。但元笙的脾气大,也是头一个坏了莳花阁“价高者得”这个规矩的……她现在是整个颍州炽手可热的花魁,也是定主游鸳大会的热门人选,这样的红招牌一晚上便能给莳花阁带来上万两的流水,杜九娘不敢轻易把人得罪了。
那何筠廷亦是杜九娘不敢招惹的的,可眼下如此尊贵的客人,无论如何也得先稳住。
杜九娘笑意盈盈地将孟易柏的手推回去:“我们这莳花阁有当日清的规矩,不能预订,望公子海涵,不过九娘定会帮公子留心。”
孟易柏也不恼,抽出几张银票递到杜九娘手中:“那麻烦老板娘。”
进了雅间之内,江瓷接过泠月递来的袖帕,将方才被孟易柏握过的地方仔细擦拭了几遍。
何筠廷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瞧着江瓷,怎么瞧怎么觉得赏心悦目。
他在这烟花之地长大,自小泡在美人堆里,却也头回见到这般夺目之人。
何筠廷将礼盒打开,递到江瓷面前:“瞧瞧喜不喜欢?”
江瓷垂眸打量了一眼,那盒子里是一个赞窜玛瑙红玉的项圈,一看便是贡品级别的宝物。
江瓷将礼盒盖上,推到何筠廷面前:“妈妈说过,不能随意收礼。”
何筠廷看着她面纱下隐隐透出来的轮廓,她说话间,红唇翕动,雪白的贝齿忽隐忽现,何筠廷头回瞧女子瞧得害羞,有些恼怒地将礼盒推到江瓷面前:“一个老鸨而已,她管那么多干嘛?”
何筠廷任性道:“要是她欺负你,她也别当这老板娘了。”
江瓷忍不住掩唇一笑:“说得容易。”
上一世她也遇见过何筠廷,只觉得这何公子任性桀骜,典型的纨绔子弟。可这一世她才到莳花阁头几天,因为容貌过于出挑,引得众狼环伺,是何筠廷突然出现解了围,唇红齿白的少年郎豪横地砸了上千两银子在一个尚且没有等级的初妓身上,让她一跃成了炽手可热的新人。
想着今日来的目的,何筠廷抿了抿唇,觑了江瓷几眼,憋红了脸也没说出口。
江瓷眨了眨眼眸:“可是热了?”
她扬起手,露出一截子玉白的手腕,欲招人把窗户打开。
何筠廷一把拽住江瓷的手,脸色通红的忽然道:“后日是我十七岁的生辰宴……想邀你前去。”
江瓷忙点头:“小事而已,当然会去。”
这多少人来莳花阁邀请过,元笙姑娘皆是婉拒。何筠廷受宠若惊地笑着站起身,又将那小木盒推到江瓷面前:“那元笙你收下吧……就当是,酬金。”
—
马车摇摇晃晃地在路上往前,扬起一路灰尘。
冬奎纵马到马车旁:“殿下,前面便换为水路。”
黎瑭伸了个懒腰,这陆路颠簸,为了速度只能轻装上阵,便是坐的浑身酸痛。
一下车,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水面宽阔,码头之上不少客船迎来送往。
冬奎命人将马和马车送去养护的地方,带着黎瑭朝备好的客船走去。
客船宽敞,里面一应东西已经备好,比马车要舒适许多。
冬青忙提来热水,拿出随身带好的茶叶,在一旁冲泡起来。
冬奎在黎瑭耳边小声道:“公子,孟易柏已至颍州,据线人汇报,已经和小瓷姑娘见面了。”
黎瑭皱起眉:“怎会这么早?”
冬青呐呐道:“小瓷姑娘仅用了一月便成了莳花阁的花魁,在颍州已经出了名……”
莳花阁算是颍州最大最出名的青楼之一,在十六阁之中一直居于前列。就算以江瓷的容貌,没他们的助力,怎么也得两三个月。
黎瑭接过冬青递来的茶:“继续说。”
送她去颍州的那一天,她连道别的话都没说,转身上了马车,竟然是头也没回一眼。
只在临行前问了他一个问题:“殿下,我只有一个请求。”
她说:“不要让我的尸骨寒于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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