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宝也不想现在搞事情,中规中矩地受了礼,说了些场面话,便开始了一天的背景板日常。
这次文帝倒是给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洛宝原以为他会来见见侧妃杨芊芊,以区别对待她来和世家大姓们打擂台,结果不仅依旧没出面,还只给了一对玉如意,比起自己还少了一个送子观音。
只能说天子的心思你别猜。
皇后倒是一如既往地发挥稳定,行礼问安后就全程拉着杨芊芊问东问西,把洛宝晾在一旁。
洛宝本着只要我不尴尬的精神陪坐到底。
第三日秦衍陪着杨芊芊回门洛宝也就闲了下来,一夜无话,直到第四天早晨。
青莲、青杏正帮着洛宝镜前梳妆,就听青橘走近对她说道:“侧妃杨氏在正房等着给王妃请安。”
听罢,洛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混到了被请早安的位子上了,真的是造孽哟。
洛宝低头整理了下衣襟,起身朝正房走去。
走吧,去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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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圆一场贤妻良母的梦5
放心吧这三个字一说出就代表着听的人一定不能放心;
秦衍一早就直接上朝去了,正房内只有杨芊芊垂首坐在下首左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等着洛宝。
杨芊芊不得不承认,敬茶的第一天看到洛宝的时候,她就对自己的容貌有了些许焦虑。
王爷对王妃如何,这两天也看不出来,但杨芊芊知道王爷对自己,并不如她自己期待的那般热络。
尤其在皇后故意冷落王妃时,王妃表现出来的从容淡然,更让杨芊芊加重了没有一点优势与王妃抗衡的危机感。
想及此,杨芊芊深吸了口气吐了出来。
也不能说没有一点优势,至少母后是明眼一看就知道她是不喜王妃的。
杨芊芊想起出嫁前父亲母亲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他们要她敬着王妃不让人挑出错来就行,其他的都无需多虑。
父亲还说,就父皇的态度,若是她生出长子,被封世子继承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芊芊胡思乱想中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神情一肃,见洛宝一脚跨进门就起身,待洛宝落座好,便躬身行礼问安。
这些个寒门新贵总是力求在世家大姓面前表现出完美礼节,以免被耻笑,而且算起来自己也能算官大一级,所以洛宝心安理得受了杨芊芊的大礼。
“不必多礼,落座吧。”洛宝抬起茶盏吹了吹浮末饮了起来。
杨芊芊落座后,正屋就陷入了你不先说话我也不会说话的沉默氛围中。
“在泽兰院住得可习惯?”打心理战也不是洛宝的风格,还是有事说事,无事退朝吧,“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就是你自己采买了来也可以,你的院子自然是你做主。”
“妾身谢过王妃。泽兰院一切都好。只是妾身带过来的东西这几日还需慢慢规整。如若有什么需要,妾身会向王妃言明的。”
“既然不空,你可不必每日过来请安。日后每月初一过来叙叙话便可,不必太多虚礼。”
“礼不可废。王妃不让妾身日日请安是王妃对妾身的体恤,妾身却想日日向王妃请安聊表恭敬。”
“互不打扰不好么?”洛宝看着被自己惊住抬眼望过来的杨芊芊,好整以暇地继续刺激道,“四天后,我便随王爷启程南下,就算你有心请安,也见不着人。”
杨芊芊轻笑了起来,滴水不漏地答道:“王爷与我说过,自是公事要紧。”
“也罢,你想如何便如何,相安无事便可,杨侧妃可记住了?”
看得出是个高段位的舍友,不过洛宝就想安静生养个娃,只要对方不动,就没必要开启宅斗模式,不利于身心健康。
杨芊芊没料到洛宝如此直白,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自己的少女心事和骄傲,直直望向洛宝,如同宣言一般:“各凭本事赢得王爷爱重,可算相安无事的一种?”
“当然,拭目以待。”
要不是场合不对,洛宝都想为对方的心气吹个口哨。
不过这次你姐姐最头疼的就是生养个娃,其他随意,洛宝想,白瑶的任务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下午的时候,秦衍身边的小厮王洛传话与洛宝,说是秦衍要与洛宝一同用晚膳。
王洛一走,可把青橘她们高兴坏了,想着王爷终是敬着王妃的,意思意思的问下洛宝的想法,便欢欢喜喜准备起晚膳来。
洛宝在桌边一看哪还不明白的,全是她嫁过来三月秦衍最为偏爱的几样菜。
洛宝扭头瞪了眼青橘,青杏,也没奈何,坐等秦衍光临。
“终于肯看我了?”秦衍一进门就打趣道,“这几日你竟一眼都不看我,我想着今日若不来,王妃的眼里怕是再没我了。”
洛宝心下想到要是换个世界这种情况没有你都是可能的,这个念头让洛宝笑了起来,开始招呼秦衍用饭。
“这菜可不是按我的意思准备的。”洛宝先打了个预防针。
秦衍本没注意菜式,听洛宝一说也明悟了过来,大笑起来,把这两日积压的担忧一扫而光,和洛宝一边吃饭一边话起了家常。
“路上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没?快要出发了,路上不比府里,多带些自己惯用的。”
听到这里,洛宝停下了筷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你说要带我去庐江郡的时候,关注点也不再那就没多问。你当真只是想带我出去散散心?肯定有其他事儿要我出面,不然过得了父皇的审问?”
“就是想你在庐江郡,你那些伯伯婶婶面前替我美言几句,不至于场面太过难看而已……”
秦衍压下猛地攒心而上的,那日父皇与自己在御花园霞飞湖处谈话时的难过,故作轻松道,“放心吧,不会有危险也不会令你为难,王妃大人!”
洛宝表示怀疑,放心吧这三个字一说出就代表着听的人一定不能放心,洛宝是深有体会的。
不过呢洛宝也不想深究,眼睛一转,又一脸坏笑地对秦衍说道:“你的新侧妃今早跟我说要各凭本事赢得你的爱重,你开不开心?”
秦衍无奈地看了洛宝这个促狭鬼一眼,他敢肯定杨氏要是知道她这么把话跟他说,不羞得恨不能没活过才怪。
最后秦衍叹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对着洛宝说道:“我,你和杨氏,都是阴差阳错中无法反抗的人,这府里以后就这样吧,不会变了。”
“你这是说你以后不再纳新人?我怎么听着一点都没被感动到?”
洛宝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的,秦衍的话听着像表白,又觉得哪里都怪怪的。
七月一到,秦衍让官方大部队先行,自己扮作普通富家子弟,带着洛宝并几名精挑细选的侍卫紧随其后,出发前去庐江郡。
出京都没走两天,秦衍一行人就从陆路换了水路,一路沿着运河顺溜而下,想借道淮江再转庐江。
怀着出远门旅行的喜悦,洛宝别提有多畅快,秦衍也是个称职的导游,一路将经过的风土人情细细道来。
比如今天,天气多云也不热烈,还带着晴天的明朗,洛宝就站在船头吹着风,顺着秦衍的指点看两岸峭壁直立的群山。
“别看这面全是岩石看似枯燥,上面斑斑驳驳的留白你细细一看,也有趣味……”
秦衍指着几处让洛宝拼在一处看,“像不像一个孩童冲着你怪笑?”
洛宝一看还真是,正准备夸秦衍几句,秦衍又神秘兮兮地让洛宝仔细看看不远处的一处孤峰:“等船慢慢靠近,你仔细看着,那峰头就会变成一个猴头的样子。”
不一会儿,随着船的前进,不说不觉得,一说洛宝果然看到了猴头的形状。
洛宝笑出了声:“你这出差办事倒也能自得其乐!”
“多谢瑶儿谬赞……”秦衍继续放置彩蛋,“明天船会停在离厚德书院不远的地方,每月上旬的最后一日,书院会在附近一个叫「聚贤楼」的酒馆举行一次学子辩论。既然赶上了,我们就去瞧瞧热闹。”
厚德书院?
洛宝待嫁期间无聊时曾听人聊过,好像是秦衍的太爷爷在世时创立的类似于公办学府的书院,朝廷花大力气用各种途径为其搜集了大量诸经释文,义疏,史记,游记,专供通过书院选拔的寒门学子读书之用。
书院还以朝廷的名义聘请各大名士驻院讲学,近百年出过好几位名士重臣,如今科举的前三名大多由厚德书院的学子包圆了。
想明白后洛宝对秦衍揶揄道:“你带着我一个世家女去瞧撬动我世家大姓基石的大铲子,是向我示威么?”
秦衍十分意外洛宝能将书院的本质看得一针见血,笑道:“岂敢岂敢。不过想博美人一笑尔。”
“美人?”洛宝恶趣味的又问道,“我和杨氏,谁美?”
秦衍大笑出声,惹得不远处的侍卫纷纷侧目。
第二日清晨船靠了岸,洛宝带着帷帽,随着秦衍踏着略带潮湿的青石板路左拐右拐到了一处山脚的闹市,被店小二引着,登上了「聚贤楼」的二楼一处角落落座。
若换算成洛宝的时间,现在该是早晨九点左右的样子,这酒楼的二楼处已经三三两两聚着好些朝气蓬勃的年轻学子,大多穿着统一样式的青灰色圆领袍衫,大概是厚德书院的制服。
秦衍点了些茶点,对着洛宝解释道:“时间到了便会有书院的人拿来今日的议题,我们且耐心等上一等。”
二楼的学子越聚越多,没过一会儿洛宝就见两个夫子打扮的中年男子上楼来,在楼厅正面的白墙处,将一卷写有字的锦帛徐徐展开挂在墙上。
随后其中一位夫子笑着对众人道:“今日的议题如墙上所示,请各位学子畅所欲言。我和何夫子不才,将担任此次裁判,选出今日最佳的两名学子获得奖励。奖励还和从前一般,各得纹银10两。预祝诸位学子拔得头筹。”
洛宝眯眼一看,锦帛上赫然写着——“论当下洪涝灾患治理之佳法。”
“这题你出的吧?”洛宝侧头小声跟秦衍咬耳朵道,“不然怎么这么巧?!”
秦衍也悄悄回道:“我前往庐江郡主持河堤水利修缮一事又不是什么秘密,最高等的学府这么看重我也不是什么坏事。”
切,把你嘚瑟的。洛宝摆正身子,坐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高能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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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圆一场贤妻良母的梦6
洛宝实在不好意思拉着秦衍办事,于是洛宝暂时放下了生娃的进度条说话的那位夫子话音一落,整个二楼就响起了热闹讨论的声音,有些学子扎堆交换起意见,有的学子仰头思索,有的没说两句就面红耳赤地争论了起来……
青春洋溢的热浪朝洛宝所坐的角落袭来,看得洛宝脸上不自觉地带起了笑。
“在下丙子甲班学生何昉,此次议题便由学生抛砖引玉。”一位清瘦身量较高的学子率先站起发言道,“术业有专攻,洪涝治理一事也不应例外。历年历代各大水曹府吏多由你我这般书生出任,不是说不可胜任,但若这水曹之职大部分由专善水利河桥一事的能工巧匠出任,你我之人辅以上下沟通,钱物协调,或许可事半功倍。
不久前梁王领天子之命主庐江郡河堤水利修缮一事,其南下随行人员中大半为各地举荐的能工巧匠,想必正是此意。”
这位清瘦的学子还没落座,离洛宝两桌的另一位皮肤微黑的学子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向在座行完礼后,说道:“学生丁丑甲班朱勇成。圣人曾言「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我们大多着眼于洪涝灾患发生了如何办,却很少关注那些严重的灾患是怎么发生的。
学生从小生活在去年灾害严重的庐江郡千安县一带,千安县沿河一路,沙石泥土裸露,树木植株几乎不见,谈何挡水固土?
因此学生认为,沿河多种树木并防止村民砍伐,虽短时不见成效,却可利在千秋。”
……
走回停船处的路上,洛宝还在感叹这山脚闹市下,书院学子们唾沫横飞,各抒己见又交融贯通的学术气氛。
洛宝回忆起以前随侍在燃灯身侧,听他讲经结束后,那些辩经的罗汉尊者,也同书院学子一般,顿觉天上人间也没有什么区别。
秦衍偏头看了看和自己并行的洛宝,从「聚贤楼」出来后她就未发一语。
骄阳下,她的侧脸轮廓美好,许是因为陷入沉思的缘故,又显得宁静雅致。
“你觉得这把撬动世家大姓基石的大铲子好还是不好?”
洛宝望向秦衍,想明白秦衍问这句话的意图。
秦衍笑着补充道:“如果没有这样的书院,没有朝廷的科举选拔,这些学子,几乎没有机会如今天这般侃侃而谈,去实现他们心中的抱负。即使有,也要穷极无法估量的努力,屈服于自己的意志依附于世族大家。”
“那些学子把你想辩论的瘾激发了,想和我争上一争啊?”洛宝也笑着回道,“如今看起来确实一切都好,可也不是没有坏处。”
“哦?”秦衍抬眉,“愿闻其详。”
“这些通过朝廷科举改变自己境遇的寒门学子,他们会不会为了保住这些来之不易的成果地位,从敢说敢做变得畏手畏脚,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甚至贪婪敛财?
而我哥哥们,或者他们一类的世家才俊们就不会想这些,所以做事大胆冒进,要么为了利益要么为了本心。”
“不过呢你放心,我没有立场。”洛宝调皮地背起手,面对着秦衍倒着走路,继续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作为俊杰的我大势所趋就是我的立场。谁让我的外祖父也是这些学子的一员呢?谁让我和我母亲相依为命呢?我可是你们争斗的牺牲品,还爱记仇!”
在秦衍看来,逆光中的洛宝仿佛被镶了一层金边闪闪发光,随着迎面来的江风,那份独属于洛宝的肆意和鲜活狠狠触动了他的心房。
“仔细看路,别被摔了。”秦衍向前走快几步,拉住了洛宝的手。
接下来便没有其他行程安排,秦衍一行人从淮江转道庐江,离庐江郡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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