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来到名剑山庄附近的一个小村庄隐居,租住在王大叔的房子里,由此认识了邻居母女,也就是黄月芳和红妹。许幼怡偶然知道了黄月芳和红妹的遭遇,并了解到甄善之恶,于是对所谓名门正派又多了几分厌恶。恰逢武林大会举办,各路门派都会集中在山庄里,二人便决定先从名剑山庄开始,查出杀害许幼怡父母的真凶,并手刃仇人,为他们报仇,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件。
说到此处,许幼怡长舒一口气,看向严微,勉强笑了笑:“我已经把我的故事全部告诉你了。”
严微沉默不语,只是揽着许幼怡的手又用力抱紧了一点。
其实此刻二人对彼此所处境遇皆心知肚明。许幼怡是身负血海深仇的魔教妖女,严微是叛出家门、声名狼藉的武林败类;许幼怡要报仇的对象中偏偏又有与严微关系匪浅的人——自然就是严宇明。
“对不起。”严微竟然是率先开口的那一个,她的眼睛红红,语气诚恳,甚至有些悲伤,“原来我的父亲真的曾经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以前还怀疑过你。真的对不起。”
许幼怡却笑了,她伸手摸了摸严微的脸,又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是不是呆子啊,我可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上一辈的恩仇倒也不必殃及子女,只是二人究竟能不能迈过这道有关复仇的坎,此刻看来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严微的眼神认真起来,她皱着眉头道:“不过,你的故事里面,有好几个谜团还没有解开。”
许幼怡点头:“确实如此,这也是我不愿滥杀无辜,宁愿先查清真相的原因。”
严微分析道:“首先,从你的描述来看,你的母亲本是正派弟子,但你的父亲却又被称为魔教妖人,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来到极乐岛生活?”
许幼怡答道:“我猜我的父亲被称作魔教妖人一定是被诬陷的,就像我现在被称为魔教妖女一样。雁翎刀是魔教妖刀不假,风行刀法也确实是魔教武功,但据我与父母相处的经历来看,他们与所谓魔教没有半点联系,极乐岛自然也不是魔窟。”
严微点头:“你说的没错。正合拳一派大概率也并不是你父亲灭门的,也就是说,一定有一个背后主使者,策划了整个阴谋。”她停顿了一下,继续分析:“其次,你父母逃到极乐岛,安然度过七年时光,这其间正派人士都没有去打扰,说明消息并没有走漏,但后来正派人士却骤然汹汹来袭,这又是为什么呢?”
许幼怡叹了口气:“我原本也奇怪这个问题,但自从上次你告诉我阿晚拿走张叔日记,我便猜测,或许这件事情与张叔脱不了干系。”
严微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偏偏就是在那个张叔离开之后不到半年的时间,极乐岛上就出了事。只怕秘密就藏在张晚拿走的那些日记当中。”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说到此处,严微稍微沉默了一会,但还是非常艰难地说出口,“杀害你父亲的人,究竟是谁?”
许幼怡眼中显示出恨意与迷惘混杂的复杂情绪,喃喃道:“是的,这就是我一直在苦苦探寻的问题。当年那个戴着面具的恶人,究竟是谁?”
严微做思索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很有可能就是五大掌门中的一个,因为寻常人等未必会有这样的武功,能够一击砍下人的头颅。”
许幼怡面色痛苦,或许是又想起了当年那个血腥残忍、触目惊心的场面。但她勉强安定心神,眼神逐渐坚定起来,沉思片刻,道:“那人开口说过八个字,我可以确认他是男人,段芸道长可以排除。”
严微眼神灼灼:“所以你根本没有动机杀段芸,也没有动机杀林中海——如果是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中途离开,又折返回来,甚至还杀了自己的门人。”
“但林中海却死了。”许幼怡的面色也严肃起来,“但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废了他的双眼,却并没有杀他。”
“我当然相信你。”严微立刻说,她默默地握住了许幼怡的手,“如此看来,林中海和段芸的死,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栽赃于你。”
“但仅仅为了栽赃我,不惜杀掉五大派的掌门,会不会过于冒险了一些?”许幼怡露出疑惑之色。
严微沉吟一会,开口道:“确实如此,所以我在想,这个真正的凶手,一定还有些别的目的。”
许幼怡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期盼起来,等待她说出自己的看法。
严微一边思索一边分析:“首先必须确定这个人与当年的凶手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如今这个时间点,恰逢武林大会召开,即将选出武林盟主,如果五大派掌门都参选,那必然不可能有旁人再竞争,肯定就是其中一个胜出。”
她眉头紧皱,显然是在努力思考:“如果这人不是当年凶手,那么他不太可能知道杀害你父母的隐秘,自然也不会想到要栽赃于你;况且若是想当选武林盟主,就必须杀掉所有五大派掌门,否则便也万万轮不到他。如此一看,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年的凶手,也就是五大派掌门中的一个。”
严微眼中射出精光,好像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如果他干掉了其他几个掌门,又栽赃于你,则既能除掉对手,又可解决掉当年的仇人,名利双收,全身而退,岂不是一石二鸟之计?”
许幼怡一拍大腿,频频点头:“你说的没错,这逻辑条理清晰,暂时没有什么漏洞。”
但说完这话以后,二人面面相觑,脸色都有些冷了下来。
因为她们二人几乎同时想到,按照这个逻辑,真正的幕后凶手只可能在三个人中出现。
冯波,周云沛,还有严宇明。
没错,还有严宇明。按照目前的事实和证据进行推理,严宇明暂时还不能摆脱嫌疑。
严微和许幼怡同时都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并且立刻意识到,如果真的是严宇明干的,那么她们两个人今后应该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彼此?而许幼怡的仇,究竟还要不要报了呢?
二人陷入了痛苦而尴尬的沉默中。
还是许幼怡先打破沉默,她一开口,却是开玩笑似的揶揄严微:“严微,没想到你这么聪明,你还挺行的呢。”
严微突然红了脸:“咳咳,我当然行了。”
许幼怡笑笑,又道:“今日天色晚了,咱们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谈这些事,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反正日子还长着呢。明天的烦恼,就明天再去想吧。
许幼怡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尘土,向严微伸出了手,笑盈盈地说:“不如我们俩来比一比,到底谁更行啊?”说着,便拉住严微的手,就要将她一把拽起。
严微轻轻一笑,借着许幼怡的力,猛地站起身来,却冷不防地顺势将许幼怡拉倒在自己怀里,稳稳地接住了,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沉声道:“不用比了,当然是我更行。”
许幼怡猝不及防,脸上却露出甜蜜笑意,便顺理成章地倚靠着严微,笑道:“好,今日就承认你比较行。”
说着,两个人紧紧地依偎着彼此,挽着手向她们共同生活的那个小木屋走去。
今夜又是月色很美的一夜呢。
第31章 刀剑合璧
第二天清晨起来,两人照例在用过早饭后沿着溪边散步,一边有的没的小声说着话。说着说着严微沉默起来,许幼怡随口说了一句,但对方没有回音,便转头去看她,却发现她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本来二人很有默契地没提昨日谈论的那些过往与疑惑,但严微做出这样表情,又让许幼怡心中莫名担忧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许幼怡停下脚步,轻轻拉了拉严微衣袖,让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直视她的眼睛,试探性地问。
“我在想你父母的武功。”严微答道,“雁翎刀与夺命钩不能很好地配合,其原因应该是前者为单手武器,后者却是双手,一旦使将起来,并不对称,因此很难协同。”
这答案让许幼怡愣了一下,随即感到啼笑皆非。原来这呆子此刻神情严肃地作苦思冥想状,居然只不过是在想武功配合之事,不由得在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揶揄她几分,但看她表情认真,不免又有点触动,便也仔细思索一下其中奥秘,又开口道:“你说的有理。说起二人武功之渊源,我猜母亲的武功应该来自于家学,而父亲的武功则来路不明——我想,一定是有什么机缘巧合,才让他得到了这本来属于魔教的武功。”
她无意中提起“魔教”二字,让两人心绪一动,脸上神色都变了变,但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严微轻咳一声,又说:“我是在想,我父亲以前提过刀剑合璧之法,大刀重在大开大合,长剑胜于敏捷灵动,二者结合,优势互补,往往能够发挥出超越二人功法之和的效果。”
许幼怡眼睛亮了:“你是说,你我二人可以合练一出‘刀剑合璧’之功,如此一来,一定能形成巨大的威力。”她没说出口的是,或许此举可让二人从容应对正派侠客的追杀,这复仇之路自然也就更加顺遂。
严微却眉头紧锁,道:“只是这‘刀剑合璧’之功极其难成,不仅需要刀、剑使用者各自技法精湛,更需合作二人心意相通,默契无间。若是资质不够,或许练个三五年都不一定成功。”
许幼怡却猛然凑近她,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们两个,难道还不算心意相通,默契无间吗?”
她突然靠这么近,让严微又红了脸。也是怪了,明明二人已经同床共枕这么久了,但每次当许幼怡露出那种有意玩味的笑容,又故意做出一些调皮的举动时,严微依然会不由自主地红了脸,并且感到一种难以自持的意醉神迷。不过许幼怡说得对,如果她们两个人都不算心意相通,那这世上便没有人满足这“心意相通”的条件了。
严微还没来得及对这充满暧昧与温情的问句做出回答,许幼怡便拉住她的手,眼神灼灼地看着她,非常坚定地说:“我们来练刀剑合璧。”
其实严微此前在思考的时候,隐隐就已有了这种冲动。许幼怡使刀,又是以威猛刚劲见长的风行刀法,而她严微使剑,擅长的是以灵巧穿刺为攻击手段的长生剑法,几乎没有比这样的组合更完美的合璧之法了。更何况,与心爱之人一同训练并形成合作之势,对于每个练武之人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人生理想,搞不好还能在江湖上流传为羡煞旁人的鸳鸯佳话。当然,就二人此刻声名狼藉的现状来说,成为佳话是不必妄想了,但陶冶情操、点缀情趣却是再好不过。
于是严微立刻殷切地点点头:“好,不妨一试。”她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不过,你得帮我找一把合适的剑——我的那把没带过来。”
许幼怡笑道:“这个不是问题,找九爷帮忙便是。”说完,便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像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拉住严微的手不停地说话。严微微笑看她,心想,倒也是个很好的借口,先练功,练成之后再走出这桃花源——再去面对现实的世界——也不迟。
九爷找来的自然是把好剑,严微持着那剑在林中空地上试着舞了长生剑法中的一段,只听得剑声簌簌,少女身形闪动,如流星赶月,一时间剑影凌乱,似蛟龙出海,呼啸起舞,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不一会落叶纷飞,尘土起扬,待一套剑法结束,严微翻身脚尖轻点,像一只矫捷的小豹子,稳稳地落在了一处大石块上,衣袂扬起又轻落,身上竟一尘不染,也无一片树叶沾身。
许幼怡已看得眼都直了,此时不由得拍手叫好:“好剑法!长生剑法以迅疾见长,果然极其考验身法速度与轻功根基。”此话言外之意当然是说严微的身法与轻功都极为高强。
严微听了这话,果然骄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她很轻松地从那石块上跳下来,落在许幼怡身边,手中长剑已“唰”地一声收入鞘中。
“该你了。”严微愉快地说,“让我也见识一下传闻中阴辣狠毒令人闻之胆寒的魔教刀法。”
许幼怡嫣然一笑:“那我可就献丑了。”说着,便抽出手中武器,正是那把曾经沾满了鲜血的雁翎刀。
那刀一旦出鞘,立刻发出不祥的嗡鸣声。许幼怡尚未出招,严微已经感觉到一阵深不可测的阴冷杀气,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许幼怡嘴角抽动一下,似乎是颇为桀骜地笑了笑,有那么一瞬间,严微突然感觉到她身上有种亦正亦邪的孤傲之气,然而这独特的气质让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心中涌上的第一个念头却是,真迷人啊。
“呵!”许幼怡大喝一声,第一式竟然是双手持刀,高高跃起,凌空一刀劈下,那刀锋重重地落在地上,竟深入土中一寸之深,若是那地上有个人,只怕会被生生劈成两半。严微被这一刀震得动魄惊心,眼看许幼怡身边扬起尘土,仿若黑云压城,竟油然而生一种压抑恐怖之感。许幼怡猛然抽刀挥向天空,在漫天尘土中翻身起舞,将那一把重量不轻的大刀舞得猎猎生风,一时间飞沙走石,乌云遮蔽,恍惚间严微仿佛看见山崩地裂,隐约有猛虎呼啸而出,似是直冲着她袭来,她勉强安定心神,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一阵过于猛烈的刀气。一阵刀法舞至终结,许幼怡落在地面,转身面向严微,右手已“唰”地一声将刀指向地面,左手负在身后,身体傲然挺立,神情不羁,颇有几分倔强之色。
严微看得愣了神,过了半晌,才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随即又喃喃道:“太美了,真的太美了。”
许幼怡收刀入鞘,走到她身边,已换了一副温柔神色,笑道:“别人都说这刀法可怕,你倒好,竟说是‘美’,是不是神经病呀。”
“确实很美。”严微很认真地说,“力量之美,倔强之美,狂傲之美——不懂得欣赏这种美的人,才是神经病。”
话说到此,许幼怡不由得一愣。她本来不过开句玩笑,没想到严微却如此认真,禁不住心头一热,一时间感动得红了眼睛。二人就这么各自手持刀剑深深地对望彼此,突然意识到,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所谓心意相通,不过就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由衷地相互欣赏、相互肯定、相互热爱,她深深地理解她,她也深深地懂得她,而刀法剑法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部分罢了。人生在世,苦苦追寻不过一个知己,而这知己之缘最关键之处无非就是两个字:“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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