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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些时日，高华国就要举办国王的订婚大典了。”
“尤娜她不会嫁给你的。我根本就不会同意这种事。”
“呵。”苏芳笑容依旧，“事到如今，您又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吗？作为阶下囚被圈禁，就该有对于自己现在身份的觉悟。”
“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那又如何呢？我想要的现在全部都快要得到了。这也就意味着您从神官那里知道的预言全部都是错误的，神灵那样的存在不过是骗人而已。”
“不会的，尤娜是绯龙王的转世，终有一日她会杀了你，成为真正的王。”
“喔，就像你杀害我父亲时一样吗？”
伊尔狂热的眼神一下子冷却了下来。由芳哥哥他……每每想到那个心甘情愿地死在自己手上的兄长时，不是不愧疚的。他对我毫无防备，就像是早就知道了，在等待着自己的死亡。但是苏芳他和由芳兄长完全不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我无法将对于兄长的歉意付诸到他身上，也永远无法将最宝贝的女儿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兄长一直都知道。”
“您想为自己辩解吗？”
“罢了，事到如今说这种话也没有任何意义。苏芳，至少看在尤娜她那么喜欢你的份上，算我请求你，放过尤娜吧。她什么都不知情。你不是说了吗，绯龙王的传说是假的，神灵也是不存在的，她是不会妨碍到你的。”
你终于现在像个父亲了。之前不是还一直对绯龙王的传说深信不疑吗？现在却因为害怕我伤害到尤娜，自己坦诚自己的错误。
那算什么啊？
少年俯视着他，“您难道从来都没想过哪怕一次吗？我想和她成婚，不是利用，只是因为我喜欢尤娜，于是想要她能够一直陪伴在我身边。”
“我无法相信。”
苏芳对于他的固执起见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正要离开时，却听见伊尔的说话声。
“从小到大，你做任何事情都是深谋远虑，小小年龄就让人看不透。神官说你以后会杀我，我当然会信。你当时也听到了吧？我说从你出生起我就很讨厌你，看到你的眼睛会讨厌，看到你的笑容会讨厌，看到你和尤娜在一起更会讨厌。华梓告诉我不能对任何人存在偏见，尤其还是对你这样的小孩子。可是，苏芳，你扪心自问，自己过去真的有像个小孩子吗？我看到了，你面对自己父亲的尸体，也是冷静从容的模样，你从来就没有为任何人任何事哭泣过哪怕一次。承认吧，苏芳，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孩子，你从出生起，就是一个怪物。没有谁会喜欢上一个天性冷漠的怪物的，尤娜她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伊尔王到底是有多讨厌苏芳啊？御纳闷起来：说了那么多刺激的话，我当时是真的以为那家伙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现在也一样。这样作死还能活下去，也就苏芳这种冷静到不行的人能从容面对了。
“我是怪物又怎么样呢。”
“你！”
见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笑脸后，伊尔更加地气愤起来。
“比起我这样的怪物，被囚禁于此不能出去的伊尔伯父，不是更可悲吗？纵然你想去告诫尤娜，不要被我这种怪物所迷惑，你也做不到啊。”
高华国的伊尔陛下被我亲手杀掉了，为什么不直接连他本人也杀了呢？明明这样做更轻而易举，也不会出任何的差错。我问过自己，或许是那时忽然想起来母亲给予自己的信，一瞬间犹豫了，于是放弃了这个最该有的选择。
——
【致我最心爱的孩子苏芳，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不在你身边了。作为一个母亲来说，我没有尽到自己应有的义务，将你扶养长大，我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即便如此，你可以为我实现一个心愿吗？如果未来伊尔陛下有做让你心寒的事情，请原谅他一次吧。我也怨恨过，所以清楚地知道恨一个人并不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喔。我曾经依靠绯龙王的血液预知到未来的片段，由芳大人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不会为此怨恨谁，我也会放下。我只希望你未来能够成长为一个得到更多幸福的孩子。顺便告诉你一声，我也很喜欢尤娜喔，作为儿媳的那种就是了。】
信的末尾还画了一个有点滑稽的爱心。
母亲太奇怪了，铭记仇恨为什么会让我痛苦呢？我根本就不……感觉到自己眼角处湿润的痕迹，苏芳惊讶地触摸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眼泪啊。
“为什么现在才将这封信交给我？”
“是詠阳大人说，这是交托信的时间。”母亲的侍女回答道。
为什么啊，母亲？放过自己的仇人，我也就能得到幸福吗？
【苏芳是不会做那样的事的，我知道的，因为我从小就最喜欢苏芳了。】
尤娜真的是……再如此执迷不悟的话，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已经越来越没有自信了，我真的能够给予喜欢的人幸福吗？
第27章 麻药的危害
“公主殿下还是不想去见苏芳陛下吗？”明素的问题，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说全然不想必定是虚假的。可是，如今彼此之间间隔着的仇恨，又哪里能够做到忘怀呢？
那个人杀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杀了他的父亲。最初得知一切真相时，真的会以为自己不过是在做一个荒诞的梦。
“你就当我是个胆小鬼好了，我没有那样的勇气去见他。”
甚至可以说，为报父仇，我应当要杀了他才对。那个人终究还是赋予了我一个最大的难题。
“其实，陛下也很辛苦的。”
“连你也要做他的说客吗？我记得父王还在时，就一直对你信赖有加。明素，人心真的就那么易变吗？”
“我不是要去做任何人的说客，我不过是出于不忍心想和公主殿下说话而已。至于您愿不愿意听，于我这样的医官而言，并无甚区别。”
“你说吧。”
“虽说现在说出来非常的不自量力，我姑且也算是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吧？”
“是啊。”尤娜近来难得唇畔勾勒出些许的笑意，“我记得过去我闯祸时，你还曾经主动要为我背黑锅。”
“公主殿下还记得那样久远的回忆啊，可是你当时并没同意我的建议呢。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尤娜公主一定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公主殿下了。”
女孩被这样称赞，忍不住红了红脸，“是你太过奖了才对。”
“从小我就居住在王宫，一直很尊敬倚重着我的伊尔陛下，也很喜欢所有王宫里的大家，苏芳大人斯文有礼，尤娜公主温柔可爱，哈克将军勇猛强大……我啊，是真的喜欢着绯龙城里的所有人，所以在成为知情者后，我才会一度痛恨这个毁掉所有安宁生活的人。他杀了伊尔陛下，骗了公主和哈克将军，是个令人憎恶的骗子。我真的很讨厌他，但与此同时也真的非常同情他。我也从不愿意去相信那个总是笑着的苏芳大人会变成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为什么唯独是明素，能够做到原谅呢？”
那些死在宫变中的人，未尝没有无辜的，里面一定也存在着他相熟的挚友或是关系不错能聊几句的朋友。
“我从凯修克参谋那里知道一件事，苏芳陛下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也许在知道由芳大人真实死讯后，他就已经变了。之所以没有立刻去做谋逆的事情，不过是因为他还对伊尔陛下抱有一定性的期待，以及他自己当时羽翼不丰，需要更多的力量罢了。”
“呐，如果……我是说如果，父王若是一个称职的国王，苏芳真的还会杀他吗？”
“想来是不会的。我们都知道那位陛下一向更为国家考虑，即使怨恨，估计也会无奈的选择放下这段陈年旧事了。”
“谢谢你，明素。我很喜欢这种假设，即使只是自欺欺人也好。”尤娜抬起了头，扬起脸庞，想要让眼泪不再肆意地流淌出来，哭泣时同样也是无声无息的。她知道的，过去那个在自己流泪时会给予安慰的苏芳，如今早已没那个能力了。
“陛下生病了。”
“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和我开玩笑吗？”女孩扯了扯自己的脸颊，并没把他说的话当真，“即使被自己强迫着露出笑脸，也很虚假呢。”
“我岂敢在这种情况下开玩笑呢。”明素长叹了一口气，“苏芳陛下现在的病情又加重了，连我也没办法治。”
苏芳病了？恍惚中女孩的声音干涩了下来，仔细倾听的话，甚至会觉得有点嘶哑，“什么病？”
“绯龙病，绯龙王的后裔全部逃脱不了这般的命运，詠阳大人如此，苏芳陛下也是逃不过的。”
“病情加重以后，苏芳会死吗？”
“嗯，而且是无药可救。”
尤娜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自己第一次绝望还是在母亲离开之后。现在，继母后、父王离我而去，苏芳他也终有一日也会……
“公主殿下！”视线朦胧时，她好像看到明素惊慌失措的脸。
别担心。连几个字都无法张口的尤娜，晕倒在了地上。
逃避了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为什么我还是会一步一步地失去重要的一切呢？难道是身为绯龙王转世，连神明大人也在憎恶着我吗？可是，我听说的绯龙王，明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啊。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我也没有。为什么最后承担所有难过的是我们呢？
苏芳。我永远都无法做到原谅你。可是，惧怕着你离开的自己，又始终悲哀地割舍不掉对你执着的眷念。
我才是那个既可悲又可怜的家伙吧。
苏醒没多久，女孩扶着床沿想要起身，直到无意中在空气里嗅到了熟悉的气息，方才呐呐道，“苏芳刚才来过？”
“是，公主殿下。”
“我有要和他说的话。”
“陛下他……”
见回话的侍卫说话吞吞吐吐的，尤娜大概懂了什么，“他也不想要见到我吗？”
觉得愧疚，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想要一个人待着……我凭什么要满足他想要的？苏芳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我到底该怎么去面对那个人呢？一旦见面，汹涌的情感就无法继续压抑，明明该是最痛恨的人，却还是不想要看到他离开，内心深处甚至渴望他能一直都待在我身边。
对于父王来说，我一定是最糟糕的女儿了，居然事到如今对自己的杀父仇人还在动摇。
苏芳有绯龙病，时刻会面临死亡，我本该为此感到庆幸不已。我不用在仇恨和选择放下之中反复纠结，只需要继续等待下去，那个骗子就能够真正地离我而去了。
即便如此，我还是最喜欢……苏芳了。胸口的疼痛蔓延着，让人越发地难以忍受。我痛恨着这样的自己，想到身为仇人的他还会心跳加速的自己。
“不行，我要去见他。”
“陛下现在不在绯龙城。”
“他去水之部族了？”
“是。”
这也太狡猾了。明明当时阿波领主杨？库吉一干人等走私的事情是我们一起发现的，最后却一个人偷偷溜走……就像生病时也不会告诉我，从来都是有事一个人藏着，谁也不说。苏芳他就从来都不会觉得辛苦吗？
“凯修克参谋还在绯龙城吧？”
“那位大人倒是在。”
“麻烦你迅速去通知他，就说我也会去水之部族。”
……
“我是公主殿下的护卫，这种情况下不可能不跟着您。”
看着少年背负着包袱跟了上来，尤娜还是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告诉哈克呢。”
“哈克将军，行李还是给我们拿着吧。”慢半拍的侍卫也紧随其后。
“公主殿下也是，收拾行李是我们这些下人该做的事情啊。”侍女也不甘示弱地望了尤娜一眼。
“我想自己试一次。少依赖别人，小事的话自己去做就好。”
“公主殿下！”
“好了，乖，下一次交给你们去做。”女孩无奈地敷衍道。
“嗯。”
她们的喜怒哀乐，就像是过去的我一样，简单又纯粹，非常地令人怀念呢。
“苏芳陛下一定会很感动的。”
尤娜折叠衣袍的手顿了一下，仿佛是被什么刺到似的下意识收回了手，“会吗？”
“那是当然的。公主殿下对陛下的一番情谊，我们大家可是都看在眼里的。尤其是现在，公主殿下不是还要追寻着陛下的脚步吗？上次陛下为了您亲身赴险，如今公主殿下也一路追随，我们可都是很羡慕啊。”
哈克理解尤娜的无所适从，想要制止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却被她的一个眼神示意停下了自己的举动。
“是啊，美好得就像一个梦。”
记忆真是易碎又珍贵的宝物。偶尔还会想起苏芳的拥抱，还是温暖的一如往昔……也许，变的只有我自己吧，心冷、疲惫，但又不愿意他从此离我而去。
我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够去做什么，但即使是作为王，苏芳也是不该面临死亡的局面。他那么努力了，为了这个国家，终日做着很多很多的事情。我无法为他分担很多，至少也会肩负起自己该有的职责。
水之部族港口城市四泉，虽是沿海领地，周边却有苍翠的树林，一点没有火之部族土地的贫瘠，反而看上去拥有着迷惑人心的生机勃勃。蔚蓝色的海洋，波光粼粼的浪潮，与各色的绿荫交织在一处，形成同一幅画面，不知情的人来到此处，一定会以为自己是来到了人间仙境。
确实是仙境啊，奇怪的烟雾缭绕，不正是仙境的象征吗？少年示意侍卫跟上，仔细旁观着城内河中漂浮着的尸体，再见到四周的百姓们一幅少见多怪的样子时，立刻明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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