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娇小的身影在密集的绿林中若隐若现, 跃过神社的长阶，顾不上和其他人解释，阿比急切地往激战地点赶去。
身体兀的一轻，她惊讶地回头, 对上中也略显无奈的眼神。
“不要这么着急, 高专那边应该会处理。”
这么点时间来不及把人火化埋坑, 现在他们回去结果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从郊外的神社返回的时间比来时缩短不少, 万万没有料到污浊的重力操纵使用在赶路上的机会更多, 沦为工具人的中也心情复杂。
拿到神社的水晶球后，选择走空路的他们飘浮在空中俯视地面上的情况, 阿比为隐藏行迹、转移注意而招来的雾气散去大半。
街道上的人数急剧减少，想必是被相关知情人员紧急遣散了。
阿比抱着水晶球, 球体连接的迦勒底众人便以一种航拍视角游览了这座异世的东京城。
立香趴在桌子上, 认真地扫过画面里的每一处：“好像没什么不同的地方。”
在成为一名光荣的御主之前, 她居住的那个世界也有东京，不过似乎和这里的差距并不大。
“我之前放出无名之雾拖延时间，可能不小心杀死了不少的诅咒。”
稍微看了眼飘着些许白雾的街市, 平日里偶尔出来蹦跶的诅咒此刻无影无踪, 阿比随口解释了一句。
“无名之雾？”
“嗯, 我的父神诞生之处。”
迦勒底：……
空气寂静了一瞬, 立香有些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声感慨道：“真的？！这个世界的人不愧有咒力护身，就这都没灭绝。”
她收回刚开始的话，能承受这种精神冲击的人类的确了不起，连她在那玩意里估计都够呛。
“我已经控制过量了，这种程度只会头疼几天而已，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金发幼女的笑容灿烂依旧, 小小的虎牙显得她更为天真可爱，只要你能完全忽视她刚刚轻飘飘的话中包含的真实意思。
谈话间，中也便带着阿比避开人多的场所，落在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决战的巷子附近。
天色渐晚，黑黝黝的深巷幽深静谧，他们缓缓走近，周边街道上亮起点点灯光，昏黄的光线投射到地面，隐约可见早已干涸的大滩血迹。
前前后后翻找了一通，阿比就差没把地皮掀起来看看夏油的身体有没有埋在地底，众人依然毫无收获。
取来放大镜仔仔细细探查过后，确认附近没有僧袍男人的痕迹，立香一脸严肃的总结道：“应该是被那个叫五条悟的人带走了，如果动作快点你还能捞到一盒骨灰。”
“前辈，麻烦你正经点，阿比小姐看起来快哭了！”
粉发的女孩不认同地瞪了一眼立香，忍不住扶额叹气，名为玛修的亚从者温和地安慰道：
“别担心，也许是被收殓起来了，从时间上来看直接埋了的可能性比较小。”
更不用说火化了，分明是前辈的恶趣味犯了，想要调戏小萝莉罢了。
理了理目前的情况，她认真地出了个主意：“现在赶紧回你的学校看看比较好，如果能从你的老师嘴里问出夏油先生躯体所在地就更好了。”
“是啊是啊，说不定要熬夜让那边矮个儿的谁谁摸黑挖出来呢。”
立香严肃地点头，边说边下巴往一旁的橘发少年那里抬了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直到见到对方脸色欠佳却又只能忍耐的样子，她才得意一笑。
“前辈，你还是闭嘴吧。”
再说下去，哪天中原先生和阿比小姐跑到迦勒底来，你要往哪里跑？
经玛修的一提醒，慌了神的阿比稳定好情绪，当即准备朝高专的方向出发，探探风声。
加油，她可以的，要赶紧趁夏油先生不省人事的时间把人平安捞回来。
*
夜间的高专往日里一派空旷冷清，今夜却因白天的一系列令人措手不及的事件而灯火通明。
安排好学生回去休息，从早忙到晚的几位教职人员没有离开，而是聚在一起商讨之后的事情。
为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战斗损失忙到焦头烂额的伊地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在校长室这令人难以忍耐的沉默中浑身不自在，如同脱水的鱼般焦灼。
“还没找到小姑娘吗？”
夜蛾校长出言打破了宁静，明白这话是问自己的，伊地知连忙回答道：“还没有……最后看见她的人应该是五条老师。”
“悟？”
虽然清楚自己这个从前的问题学生现在的状况很糟糕，但作为校长更加无法容忍任何一个学生的非正常走失，夜蛾正道将视线移向五条悟。
“我不知道，雾出现后，我就没看见她了。”
那双平日里掩藏在绷带和墨镜下的蓝眸此刻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深邃而绮丽，仿佛漫天的星河落入其间，春日的溪水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潺潺流动，生生不息。
自从夏油杰在他的认定下盖章死亡后，这一天里他便再也没有戴上遮挡物。
话音落下，室内重新归于平静，压抑的氛围令完全无辜的监督瑟瑟发抖，期盼着阿比赶紧回来解救他于危险。
不知是不是他的诚心感动了上苍，半晌后，外面忽然传来了些许响动。
紧接着就是那一声熟悉的娃娃音，“打扰了，老师们在吗？”
正等着这一刻的伊地知立刻起身，刷的打开门，热情无比地把外面手还维持着敲门动作的小女孩迎了进来。
“阿比，你去哪里了？大家一直在找你，都非常担心你。”
被抱了个满怀，阿比呼吸甚至有些困难，她吃力地轻拍监督先生的脊背，歉疚地说道：“对不起，我也帮大家的忙，结果走得太远一不小心回来晚了。”
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一而再再而三做了坏事的她低下头，不敢面对老师和校长的注目。
将其自动归结为小姑娘的委屈和无助，伊地知和蔼地说道：“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他顺势挽住少女的手臂，想借机逃离此地，谁料阿比摇头坚定地留在原地，纠结一阵后说道：“没关系的，其实我是有事想要找老师谈一谈的。”
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到坐在前方的夜蛾和五条身边。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夜蛾正道仅仅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回来了？受伤了吗？”
见女孩沉默地摇头，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再关心下学生，身侧的人忽地问道：“你知道今天的这场大雾是怎么回事吗？”
心头一紧，阿比垂下的脑袋轻晃，一丝诧异闪过她的眼睛，莫非五条老师知道什么了吗？！
然而多项事件表明，越到这种时候就越要装无辜，因为对方很有可能是在炸你，而你承认了才是真正的失败。
这次她绝对没有留下任何人证物证，无名之雾它又不会说话，五条老师最多是象征性地怀疑自己。
少女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务必做到最为真挚纯洁，然后拨浪鼓似的晃悠着小脑袋以示清白。
“是吗？”
果然，对方没有明确表示是否相信，但是明显不准备再询问她此类问题，而是接上之前的话题。
翘起腿，五条悟伸了个大懒腰，整个人瘫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那阿比同学，有什么不解的事情需要伟大的人民教师五条老师来答疑解惑的呢？”
“好了，现在是追加教学时间，请提问！”
他似乎恢复了元气，一个用力蹦了起来，窜到阿比面前笑嘻嘻地说道，如往常一样。
“其实，我是想问……”
斟酌用语间，五条老师那张罕见没有戴上墨镜的俊脸又向前逼近了一段距离，在中也将他踢飞的边缘反复蹦跶。
“什么什么？”
为防止他靠得太近，阿比时不时后退拉开一小段距离，等到退无可退，她只得认命地低语道：“其实我只是想问问，夏油先生现在怎样了？”
如果能顺便告诉她夏油先生的尸体停放在哪里就更好了……
几乎是下一秒，阿比便亲眼目睹了一出京剧式的变脸，五条老师挂在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刺骨的寒气袭上背脊。
正当阿比见势不妙计划着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夜蛾校长惊疑不定地在她与五条悟之间来回巡视：“小姑娘，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为什么要问这个？”
咒术高专难得一见的天才特级咒术师和早已叛逃数年，直到今天才被处刑的原特级夏油杰，这两个人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实在让人想不透。
因为阿比的到来略显松弛的气氛一下又被拉回了原点，甚至一个弄不好就是新一届特级翻车的大事故，挪到门边的伊地知汗如雨下，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针扎般的视线里，阿比丢出路上大家一致选定的版本，省去某些重要的点，把她与夏油杰的相遇经过娓娓道来，最后为她希望见对方最后一面的行为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烛光中，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影响，几人眼中，少女金色的发丝点缀上温暖的橘光，摇曳的火焰映衬得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再铁石心肠的人此刻也说不出一句狠话。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够感谢夏油先生的蛋糕，告诉他那块蛋糕非常好吃。”
配上梨花带雨的小表情，阿比哽咽地朗诵着立香特意请来的著名作家英灵半小时内极限创作的悲恋剧本，强强联合，杀伤力令正偷偷观看直播的众人惊叹不已。
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油杰真的死了，阿比当真为那块蛋糕的情谊而至今恋恋不舍。
共情度更强的校长和伊地知先生早已抽起了鼻子，连带着咒骸一起加入了队伍，校长室的氛围一再变化。
半晌，就在阿比即将顶不住的时候，五条老师终于松了口，他垂下纤长的睫毛，淡淡地报出一个地址。
按捺住激动的内心，阿比深深地鞠了一躬向几人道谢，散落的长发掩住欣喜的神色，力争不露出一丝马脚。
“啪嗒”，她摆出伤痛的表情走出门，反手关好，按照先前的计划，黑红的光应声而现，女孩笑着跃进等候许久的少年臂弯中，风声呼啸间，两人朝着五条悟给出的位置光速飞去。
“啊，好可怕，总觉得差一点就要被五条老师发现了。”
提起刚才的戏剧性场面，阿比摸了摸自己胸膛，试图使自己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回归正常。
“你说什么呢，不是做的很好吗？”
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打趣道：“以后可以试试看做演员，我觉得非常合适。”
水晶球里的作家英灵对剧情的走向很满意：“归根结底，我的剧本设计才是绝品哈哈哈哈哈，御主，以后有这种好玩的事情请务必再让我参加！”
“好好，那么您现在可以回去了，其他的作家已经在催你交稿了。”
推走喋喋不休的作家，立香擦了把不存在的汗，重新走到电子屏前，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起周围的场景。
“唔，怎么感觉好像越走越偏僻了，难不成直接扔在乱葬岗了？”
阿比嘴角一抽，不太自信地抗议道：“应、应该不会吧，毕竟是五条老师从前的朋友，待遇不会这么差的吧。”
“xx区xx路xx号。”飞在半空的中也搜寻一阵，忽然眼前一亮，“找到了，在这儿！”
“哎？哪里？”
“让我看看！”
两个女孩子瞬间兴致勃勃，荒神牌航班平稳落地，进入她们视线的是一座满是荒芜的——
墓园。
阿比、立香：……
瞠目结舌的立香啧啧称奇，颇为感叹道：“这世界的人真够可以，下手真快啊，这才多久都下葬了！”
到底是多怕对方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惊讶过后，便是占了上风的看好戏心理，她不怀好意地说道：“中原先生，现在到了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挖吧，相信自己。”
对此同样一言难尽的中也脸色铁青地瞪了她一眼，为难地看着写有夏油杰三个字的石碑，任命地撸起袖子。
反正他有污浊，不就是刨个土吗？
谁知他的双手刚碰上那块小土丘，远处便传来了悉悉索索的怪音，和阿比对视一眼，他们找了个废弃的砖石躲在后面，看看来的人是谁再做打算。
起初他们猜想也许是咒术界派来的守卫，直到对方提着一个铁锹，大半夜地撑着把黑色雨伞慢慢靠近夏油的墓，然后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铲子铲走新盖上的泥土。
！！！
夭寿了，这年头连挖坟这种缺德事都有人抢着干的吗？！
纵使有万千草泥马从头顶呼啸而过，他们还记得夏油的身体只能被自己带走这件事，当即合力打了过去。
砖瓦混合着力道惊人的触手从墓地旁边的废墟里出其不意地攻了过来，对方一时没反应过被砸个正着，闷哼一声被撞飞出去老远。
顾不得礼义廉耻，两人愤怒地从废墟后追了出来，几乎同时冲被打飞的盗墓贼斥责道——
阿比：“放下铲子，我们才是先来的！”
中也：“喂，那个人的尸体是属于我们的！”
坐在控制室围观全程的立香伏在桌子上：“哈哈哈哈哈哈！”
第73章
月黑风高夜, 荒凉僻静的墓地旁，两拨特殊访客正以石碑为中心成对立之势。
被阿比和中也一掌呼飞的盗墓者显然不是等闲之辈，正面硬吃了寻常人受到至少需修养大半年的力度攻击后, 对方很快爬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给人一种是来参加宴会而非挖坟的既视感。
阿比登时就想到了一个词用来形容此类人, 衣冠禽兽。
遥想当初，他们还信誓旦旦认定夏油杰的身体只有自己会偷偷带走, 结果还没开始挖, 抢活儿的人就当着他们的面推掉了坟头上的土。
黑暗中, 体型硕大的触手在月光下散发着诡谲的光，此刻正虎视眈眈地对着陌生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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