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本来就是他应得的啊!小妹,岂有叫二郎受委屈的道理呢。”原玄都柔声回应。他只怕自家兄弟得到的太少,从来不觉得他应该为此满足,因为他这样独一无二、光彩夺目,原本就应该得到整个世界的喜爱和仰慕。
对上他十足认真的眼睛,长孙无垢也不再多言,只是不住的朝他微笑。正是因为他始终都是最好的哥哥,所以前世最后一面仅止于争吵,甚至没能好好道别,才会让李世民耿耿于怀,始终不曾放下,但自己也一直坚信,哪怕天各一方、未曾相见,他们的心总是连在一处的。
想必,这次异世的再会,就是天命对丈夫的补偿了吧。
第108章
事实证明,一份精心准备的好礼物,的确能够轻易换来被送礼对象真心的眼泪——当终于返回京城、不知道黑瘦了几个度的李世民推开门,看到屋子四面整齐垂下的二十六幅等人高的彩绘画轴时,眼泪几乎一瞬间就掉了下来。
“辅机,玄龄,克明……”他一张画一张画的看过去,看得很小心,很仔细。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或站或坐,栩栩如生,宛若真人,都好好的停留在了大家最年轻、最得意的时候,带他穿越了重重时光,回到了曾经形影不离、肝胆相照的过往!
“因为我们都没见过阎大家手绘的图画,所以画的都是我们记忆里的样子。”原玄都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细心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十分激动的模样,不由从袖子里取出自己的手巾递给他擦脸。“这画工想必是比不上阎大家,不过你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毕竟除了我们,如今也没人能画出这样的画了。”
“大哥!!!”李世民转过头来一把抱住他,湿漉漉的眼泪就顺着脸流进了他的脖子里。原玄都推了推他,只觉得他死死抱着自己的肩膀,抱得他都觉得痛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生无可恋的回拍起了他的背。
另一边,原胧雪打量着面前宛若镜像一般的画卷,见画中的少女身披彩帛,手拿绢扇,眉眼娇艳,春山含笑,正走在花丛旁扑蝶,不禁眼角抽抽,小声嘀咕道:“怎么不是我在马上的样子。”
本来这画阁之中,只她一个女孩,就已经够出众了,画风还和身边的金戈铁马完全不一样,这往哪儿说理去啊。
“怎么?”长孙无垢婷婷立在她身侧,转过头来问她。她目光温柔,态度和缓,但原胧雪却没由来的头皮一紧,赶紧回应道:“姐姐画得真好!我都以为我在照镜子呢!”
——没错,那画上花鸟枝叶脉络羽毛姿态纤毫毕现,整幅画都带着一种如梦似幻的别样瑰丽,明显是出自长孙无垢之手。
“真的吗?怎么我看妹妹的样子,似乎对这幅画多有不满呢?”长孙无垢幽幽叹了口气,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脸。“也是,我的画工怎么比得上大哥与魏大人,叫阿霁你不欢喜,也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没有!谁要是说姐姐画得不好,我都会揍他的!”原胧雪哪里见得她难过,赶紧拉着她的手安慰,然而长孙无垢的手一放下来,秀丽的脸上哪里有丝毫伤心的痕迹。
“骗你玩的。”她理直气壮的挽住了原胧雪的手。“大哥和魏大人不好意思多使唤我,我便偷了懒,用了些私心,你来看这个——”
她将手伸向画卷后方,拉出一条长长的绳索来,交到原胧雪手中,示意她拉一拉;原胧雪微微一用力,那张画轴便整个翻转了过来,最终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她持刀跃马,奔驰于战场上的英姿了。
“姐姐!!!”原胧雪眼前一亮,心中高兴得无以复加,不由一把抱住长孙无垢,亲昵的同她挨了挨脸颊。
魏征刚才一直站在李勣的画像前摸着胡子,忆起往昔,至今仍然难免有些许的伤感,谁知道一回头,却发现他们俩俩抱成一团,全把自己当成了透明,他先是不屑的翻了个白眼,随后又不禁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随后,长孙无垢令下人奉上准备好的酒菜,又令人取来她常用的琴瑟、鼓、箜篌、琵琶等乐器,几个人就在殿中饮酒作乐,鼓瑟作歌,权做庆祝,李世民高兴起来,还请原玄都弹起琵琶,自己亲自下场跳了一支胡旋舞,没过一会儿,在场所有人俱是被他感染,也跟着齐齐跳起舞来。
及至酒过半巡,满腹的喜悦终于按捺了下去,李世民靠在正襟危坐的长孙无垢身旁,这才终于说起了自己心底的一件憾事:“此番出征,总算是让我出了京城,疏松了一番筋骨,桩桩件件都令我满意,唯有一事,委实叫人痛心!”
原胧雪顿生警觉:“是什么事啊?二哥,你不是要跟哥哥告我状吧?”
原玄都有些无语:“你又做什么坏事了?老二,不是我说你,你也不能老是惯着她,难道她还是小孩子吗?”
李世民吐槽道:“可是大哥,明明最常把阿霁当小孩看的人,就是你自己啊,要知道,我可从没说过她还是个孩子啊这种不长眼睛的话!”
随意斗嘴的结果就是被长孙无垢一人在手背上拍了一下,只听她气定神闲的说道:“若是不阻拦你们,不知道你们又要说到什么地方去了。二郎方才想说什么?”
恰在此时,端着酒碗的魏征冷不丁开口说道:“陛下应当是在可惜完颜阿骨打的死吧。”
“啊,知我者,果玄成也!”李世民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唉,其实我真不想他死的……”
原来他当初在辽上京驻守,带兵出城扰敌的时候,一开始只是为了偷袭完颜阿骨打的运粮队伍,并没有别的打算。倒是完颜阿骨打通过斥候发现了他的行踪,亲自带人来围剿他,两个人便就此正面撞上了。
因偷袭的缘故,李世民轻装简行,只带了五百骑兵,人数并不算多。不过,突围这种事,他实在太过于熟悉了,当即派遣骑兵冲进敌阵,与对面的金兵厮杀,自己则是弓枪齐上,直奔完颜阿骨打而去!
完颜阿骨打一开始看他十足脸嫩,面上还带着两分不以为然的神色,然而甫一交手,先是见对方箭无虚发,脸色就是一变,因为他自己就是金人当中远近闻名的神箭手,自然看得出对方的本事有多强;随后两者近身,长|枪挑在了一处,他察觉到对方强悍的力气,脸上的神情愈发冷肃,再不敢露出轻视之色来。
后来两方越杀越勇,混战之中,完颜阿骨打被李世民一枪刺中肩膀,直接挑下马去。又有赫连春水带兵来寻太子,见形势不对,便绕到金兵背后,突如其来的加入战局,和李世民互为掎角之势,两面包抄,这才将完颜阿骨打擒住。
被宋兵俘虏之后,完颜阿骨打倒也没有失去一代帝王的骄傲,即使被关在石牢之中,也是凛然不惧,不肯低头。随后金国那边,他的四弟完颜吴乞买被推上了皇位之后,李世民还亲自到石牢中探望他,告诉他这一消息,并表示自己从不杀投降之人,让他放宽心——谁知道他前脚一走,完颜阿骨打后脚便自尽于石牢之中。他硬生生砸断了自己的手腕,用骨头刺穿了自己的喉咙,死后尸体的双目仍然怒张着直视前方,以至于来为他收尸的将士都被吓得轻易不敢上前。
李世民欣赏他的本事和英勇,原本打算如同前世对突厥的颉利可汗一般,给他安排良田美宅,再封个官给他,叫他能安享晚年,谁知道他竟这样一心求死,不由大为惋惜,遂在进攻被金人拿下的辽中京之前,将完颜阿骨打的尸首还了回去。
他至今说起此事,仍是叹惋不止。对此,原玄都评价道:“阿骨打生性骄傲,本来就不是会轻易屈服的性子,否则也不会起兵反辽了。他之前不死,是因为心里挂念着金国的情况,不敢擅自丢了性命,你倒好,非要告诉他金国的情形已经稳定了下来,新君继位,又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他自然可以放心的去黄泉地府了。”
不过如今来看,在完颜阿骨打死后,李世民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就把辽中京和辽东京拿下,连带着皇帝完颜吴乞买也一并抓了,这才收兵回京。他的所作所为,竟让金人以往付出的种种努力,全部付之一炬。金国建国其实不到十年,就被彻底打回原形,又矮了宋人一头,完颜阿骨打就是死了,只怕也会万分仇恨他吧?
幸好这货的心理素质没有野史那么差,睡觉的时候并不需要有人在门口守门——原玄都暗自腹诽道——否则,新一代的门神,只怕就要是他和妹妹了!
“这也不怪二哥啊,二哥难道不是一片好意嘛!”原胧雪却没有察觉他的心思,还在为哥哥辩解道。“他死了就死了吧,人死又不能复生,你要是想加封什么人的话,咱们手里,不是还有一个皇帝么?”
“别提他了。”和完颜阿骨打完全不同,一想到那个随波逐流、被抓至今已经完全适应了宋人生活的天祚帝耶律延禧,李世民脸上敬重的神色便彻底消失了。他百无聊赖的说道:“留他不死,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魏征则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也许,他不是放心的去了,而是比谁都更明白自己对金国的意义。吴乞买或许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但他能不能抵挡自己的敌人,他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与其忍受活着的煎熬,不如就此死去,一了百了——毕竟,据他查到的消息来看,耶律延禧过去曾召集契丹各部聚会,令各部族长向其献舞,时金人仍在辽国管束之下,偏完颜阿骨打不肯从,还是其弟吴乞买机灵,先讨好了耶律延禧,再为其求情,方才保下命来,足见此人性情刚硬。
而落到李世民手里,他说不得还要遭遇这样的“羞辱”——如此想来,如今对他来说,说不得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李世民自回京以后,很是受到了官家的嘘寒问暖、百般怜爱,能抽空和兄弟及爱侣相见,已经是十足努力后的结果了,此时喝得半醺,又拉着长孙无垢说了一阵肉麻的悄悄话,依依不舍的挨个同画像中的故人道了别之后,便起身回宫去了。
魏征喝多了酒,便干脆借赫连侯府的客房住了下来;原胧雪酒量比他俩都强些,此时仍然保持着清醒,但她想同阔别已久的长孙无垢说些话,因而毫不客气的对哥哥说道:“你也跟魏大人一起去休息吧,把姐姐留给我就行了。”
原玄都睇了她一眼,叹气道:“知道啦,不会同你抢的,正好我本来也有一件事要做。小妹,阿霁就送给你了,可别放任她醉醺醺的到处乱跑,惊扰了别人。”
“我才没喝醉呢!”原胧雪气呼呼的反驳了他一句,随即便被长孙无垢伸手安抚了下来。后者眼波流转,抬起头同原玄都对视了片刻,忽然就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表情来。
“大哥尽管去吧。我知道,你忍到这一日,已然是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了。”她柔声说道。“放心,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和二郎都会为你处理好一切的。”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李二对颉利可汗挺不错,不仅让其住在突厥风格的住所中,看他郁郁寡欢,还说封他做刺史,让他的住处靠近山脉,让他能去打打猎什么的,然而颉利可汗满心哀痛无法疏解,常与妻妾一同痛哭,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并没有安享晚年。
当然,我们都知道人与人之间大有不同,阿骨打忍受不了耶律延禧拿他们取乐的羞辱,昏德公和重昏侯连牵羊礼都忍了,也没见他们需要自杀啥的,自尊心算个屁,小case啦。
所以下章是徽宗钦宗高宗串串烧,然后正文就快完结了。
第109章
端王府。
因之前官家病重时,端王意图谋反之故,此时王府仍然大门紧闭,由禁军严加看守——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官家震怒之下,将与端王有来往的臣子贬的贬,杀的杀,与端王一起谋事的幕僚更是死了个干净,随后又将端王改封为顺王,阖家圈在了王府之中。
历经此役之后,顺王赵佶也知道自己这一生,大约都出不得王府了,不由变得放浪形骸,每日不是同王府姬妾饮酒作乐,就是在书房里写诗作画;世子赵桓在逼宫那里受惊过度,大喜大悲之下,当即大病一场,好转之后,也是一直郁郁寡欢,再不多言了。
唯有赵构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掌握了先机,稳操胜券,为什么还会功亏一篑。
他当然不肯这样认命,放弃原本就应该落到自己头上的皇位,只是如今他年纪又小,也没有自己的势力,只能暂时潜伏在王府之中,等待改变的时机。
或许是官家有意为之,他们虽然被困在王府之中,却时不时有人来告知他们朝堂上的消息:端王谋反一事刚刚平息,种师道便又一次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回京,说太子被俘一事,原是辽人施加的障眼法,刻意扰乱军心,而他这个主帅居然信以为真,送出消息,惊扰了陛下,合该辞官谢罪,只是因为身负主帅的重任,不敢耽误战事,等回到京城,再请官家裁断。
又说太子已经平安无事的返回军营,还立了奇功,擒获了对面的先锋将领耶律大石,如此如此,很是为他歌功颂德了一番,并随信附了太子亲笔的手书,以安君心。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是种师道犯下大错,为了将功折罪,才把自己的功劳加到了太子的头上,当然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也不会有人能蠢到直接说出口。
然而渐渐的,事情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种师道大军势如破竹,一举包围了析津府,数月之后,便迫得耶律淳开城投降、改名更姓。随后,种师道留在析津府坐镇,竟是太子亲自带了兵去了大同府,并且在数月以后,又迫得大同府也同样大开了城门。再然后,他留下原胧雪和林冲两位将军坐镇大同府,又一次亲自领兵去了上京临潢府。
等他领兵将临潢府攻下的消息传回京都时,朝堂上下委实无人能无视他个人的功绩了。虽然同行的韩世忠也是一位名将,参与过早年的西夏之战,且一直随行在太子的左右,但他却摆明了只是太子的副手,对太子推崇至极,轻易不敢反驳太子的命令,又如何能让太子冒领功劳呢?
所以……大宋建国至今已有一百六十年,他老赵家,终于又出了一位战斗力能媲美太/祖皇帝的国君了?
当然,不管大臣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官家逐渐变得容光焕发,满脸骄傲溢于言表,是每个人都能用眼睛看到的事。等到太子亲自擒获完颜阿骨打的消息传回京城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令钦天监衍算了太子的命格,还令皇后在宫宴上同众人透露,昔日她怀太子时,曾梦到一只威凤入梦,萦绕不去,现在想来,太子定然是前朝的天可汗李世民陛下,化作此凤投生而来啊!
大臣们:官家,太子都已经是这么大的人了,又有功绩,又无过错,继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根本没有竞争者可言,还用得着用胎梦来造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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