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秀今天带了份全聚楼里的七彩酥来,说是要给宋篱嬅尝尝,结果却是半数都进到她自己的腹中。
换作以往,宋篱嬅必定是要说她两句才肯作罢的,不过如今她却是什么都兴致缺缺。
若要说原由,那大概就是因为许沉霁对她的不闻不问吧。
“我说,你和二皇子是不是要成了?”楚毓秀歪歪斜斜坐在一旁,看宋篱嬅萎靡不振,便有心想要激一激她。
宋篱嬅斜斜瞥她一眼,嗤声道:“成什么成。”
果然见宋篱嬅来了些精神头,楚毓秀又再接再厉道:“我可听说了啊,他如今对你可谓是上心的不得了,三天两头来看你不说,怕是国子监他都没来得这么勤,现在到处都在说你会成为二皇妃呢。”
“胡说。”宋篱嬅放下手里的画笔,极为费解这样话到底是谁瞎说的,有这个功夫都快可以去写画本了。
说不定许沉霁就是因为听信了这些谣言才不来看她的。
“不是,你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你配他不是刚刚好嘛。你配了他,许沉霁到时候就归我了。哈哈哈。”楚毓秀说得不羁。
宋篱嬅听罢却蹙起了眉,楚毓秀生的英气,相貌全然不拘泥于女子的小家碧玉,相反的还有几分飒爽的味道,加上自小就在军营里长大,性子也尤为豪爽。
从许沉霁对她的种种举动都不为所动来看,说不定还真的就好她这一口。
思及此,宋篱嬅的神色难得的严肃了几分:“楚毓秀,抢好朋友的心上人可不厚道。”
“噗嗤。”楚毓秀被逗的笑了笑,懒洋洋道:“想不到我们眼高于顶的盛京第一贵女居然也会有忌惮我的一天。”
第44章 爱而不得
宋篱嬅面色沉了沉,下定决心不再说话,从而让楚毓秀又找到打趣自己的机会。
“不过我就喜欢他文质彬彬,斯斯文文的那一挂…”
楚毓秀还没说话,就见怀里被丢来了一
幅卷起的画。
她将画展开,里面画的人正是自己刚刚懒散的靠在一旁吃七彩酥的样子,画里自己的模样灵动又大方,到真是惟妙惟肖了。
只是这作画的人最后越画越潦草,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干脆连画都不画上去了…
楚毓秀有些费解的看向丢来这幅画的那人:“不是,你这画好歹也画完吧。”
“拿着给你的画赶紧走。”宋篱嬅很幼稚的把头撇向一边,露出气鼓鼓的一个侧脸。她怕楚毓秀再继续在她跟前晃,她会控制不住揍楚毓秀。
“诶,宋篱嬅你干嘛,你这么怂的吗,都不敢跟我公平竞争嘛。再有,你送个画就好好送嘛,非得…”
宋篱嬅冷着脸直接把人简单粗暴的撵了出去。
她神色间从来都是充满傲气的,而此刻却显得有那么几分落寞。
她颓然靠在门口,听着楚毓秀的步子越来越远。随即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琢磨不定许沉霁的态度,正如楚毓秀所说的,她确实是不敢啊。
爱而不得大概就莫过于是。
这是从前备受宠爱,要风得风的宋篱嬅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也是许沉霁送给她的第一份及笄之年的礼物。
让她在成熟的过程中,多了些别样的伤感情绪。
因为经过两个月的冷静期,许沉霁都没有来瞧过宋篱嬅。
宋知行以为凭着自家女儿的聪明程度,应该老早就想清楚了,人家压根就没将她刚在心上的事。
毕竟青年男女刚一开始蠢蠢欲动的心,大多都是得不到回应,无疾而终。
他作为一个过来人,这方面于他而言是最有发言权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那一套他自然是见得多了,毕竟想他年轻的时候才曾想像是许沉霁这般,也伤过无数深闺女子的心,然后才遇到了让自己坚定不移的人。
他想他自己的女儿定会如他一般豁达,能把事情都拎得清楚。
于是宋知行特意专程来探了探自己女儿的口风。
“梨花啊,西凉老侯爷过几日要回西凉去了,我想着他的儿子毕竟于你有恩,他的父亲要离京,于情于理我们都应该登门拜访相送才是。”
“还有虽然之前我已经代你上门道过谢了,但是如今你已经大好,是该同父亲一起去为上次的事情亲自登门道谢的。”
宋知行端坐在上首,他想此刻宋篱嬅的反应已经是淡漠或者冷静的。
直到看见自己女儿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亮了起来。
“自然是应当的。”宋篱嬅装模作样的作出一副认真且淡定的样子,殊不知自己早就已经被自己父亲给识破了。
宋知行心里咯噔一声,莫非是自己将她想得太美好了,她根本就半点都没有想开,反而越陷越深的趋势。
“额,我觉得要不然还是我去吧,太医说你得静养,还是不宜太过多走动的好。”
见自己的父亲立马翻脸不认人,宋篱嬅可不会就此作罢。
“我已经大好了,你说的。”她毫不留情的揭穿道。
宋知行语塞,所以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宋篱嬅天生就继承了他的豁达,对这些事一定会看得很开的?
-
宋篱嬅此次去许府拜访,可谓是盛装出席,隆重程度已经堪比去参加宫廷宴会了。
她穿着一袭针绣桃红色绉纱百合裙,称得她是越发明艳动人,那是前不久才刚做的新款式,本是想等到皇上寿宴上穿的,想不到才没过多久,这衣裙就已经派上了用场。
此刻的她像是三月枝头上开得正好的梨花,明眸善睐又灵动可人,尤其是那一双仿佛氤氲着雾气的水眸,像是一只山间懵懂的小鹿,举手投足都惹人怜爱。
宋知行看了之后简直是痛心疾首,自己不过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看来是真的留不住了。
宋篱嬅有心想一改自己在许沉霁心中,有关于马场那日自己狼狈的形象,自然是牟足了劲,就等着好生惊艳一把许沉霁。
所以当她兴冲冲跟着宋知行去往许府邸时候,在得知许沉霁外出还未归的时候,她牟足的劲就泄得有多快。
想要道谢的人都不在,宋篱嬅便同宋知行在大厅里跟着许老侯爷闲聊。
许老侯爷面上也有些西域人的特征,头发也比许沉霁的颜色更浅,也更卷曲。
不过父子两的五官却并没有多像,老侯爷看起来更加豪迈,而许沉霁应该是像他母亲多一些,面上更多的是清风霁月的文气。
宋篱嬅是女客,本来是应该由侯爷夫人来款待的,只是许沉霁的母亲身子弱,不宜出远门,所以并没有到盛京来。
于是宋篱嬅也就跟着一起在厅内作陪。
见宋篱嬅心不在焉,应是同自己跟许相闲聊的话题不感兴趣,于是许老侯爷便叫下人过来吩咐带着宋篱嬅去游园子,解解乏。
宋知行也没有反对,不过是叮嘱了宋篱嬅几句,让她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收着点性子,守着点规矩。
下人把宋篱嬅带出了带客厅的院子,本是想引着人去后花园看看景,却只见这宋姑娘像是喜欢自已逛的模样。
于是负责引路的下人也就颇有眼力见摸摸跟在一旁,只有问到自己的时候才会答上一两句。
宋篱嬅绕着池子走,就看见不远处有一片矗立挺拔的翠竹林,竹林外是一个简单的院子。
宋篱嬅走近,有些好奇:“这里平时也住人么?”
倒不是她闲来无事随便瞎问,只是这里都布局明显同她先前走过的地方都有些不同,周围的氛围似乎也更贴近自然一些。
“这是我家世子的院子。”下人弓身道。
宋篱嬅笑笑,管不得她看见这个院子就会想起他呢。
“布置的倒是精巧。”宋篱嬅夸道。
下人听罢却是有些不敢恭维,当初世子爷执意要改自己的院子时,把老侯爷一堆名贵的树全给挖了,还得老侯爷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于是下人答得有些违心:“我家世子爷亲自布置的,确实是精巧。”
第45章 皎皎
原来还是他自己弄的,宋篱嬅点点头,大概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她现在看这个院子,只觉得自己是越看越喜欢。
下人看着天色已经有些昏沉,不敢再摸着黑带人闲逛,万一这娇滴滴的贵小姐路上磕磕碰碰出个什么好歹来,她就算是死一百次也赔不起。
“小姐请在那边稍坐片刻,容小人去取个灯笼来。”下人指了指不远处的小亭子,对着宋篱嬅道。
宋篱嬅只是摆摆手:“不用了我在这边随便走走,你尽管放心去取吧。”
都到了许沉霁的屋子,她哪里还能走的动道,虽然他人不在,但是她在一旁感受感受他的生活气息也是好的。
见宋篱嬅坚持,引路的下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诺去取灯笼。
宋篱嬅环顾了四周片刻,其实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透,脚下石子儿小路上铺的石子她都能看的清楚。
她来来去去的踩了踩脚下的石子,听到身后发出一些细微的响动,她以为来的是那个去拿灯笼的下人,便也没有回头,只是好奇的问道:“你说这笋长到几月挖出来时才是最嫩。”
身后的人静了静,就在她想要回头看那个人的时候,耳畔传来一阵清冽又低沉是声音。
“二月到三月是最好。”他说。
宋篱嬅听到声音后愣了愣,于是有些迟疑的转过身去。
就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一个穿着青色袍子年轻男子就稳稳的伫立在那里,不知是到了多久,伴着皎皎月华,犹如天上仙人一般飘渺。
她大喜,蹦蹦跳跳的走过去:“许沉霁。”
“嗯。”男子应她,语调里透着些懒散,靠近了时,还能闻到他身上带着些淡淡的酒味。
“你不是去吏部尚书家给吕公子祝寿去了么,哪家过寿过得这么快的。”宋篱嬅好奇问道。
现在这天都还没有黑透,他就回来了。
“没什么意思,就提前回来了。”许沉霁淡声道。
他自然不会承认,是因为听到下人来禀说许相带着宋篱嬅去了府上,于是他没来得及多想,甚至是没有原由的,就直接告辞回来了。
直到他现在看到眼前这个娇俏又明媚的女子,像是一个山间里俏皮的精灵,在自己院子前蹦蹦跳跳,他仍旧想不出原由,只是觉得她此刻很美好。
而所幸他来了,所以看见了。
“是嘛。”宋篱嬅看他,眸子里是怎么也藏不住的喜悦。
“你饮酒了?”她又问。
许沉霁费解,她看见自己后为何会这么开心。
许久后,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随便小酌了几杯。”
“是嘛。”宋篱嬅皱起一个小鼻子,“寿宴好不好玩呀?我在家中闷了两个月,身子虽然是养好了,人却已经憋坏了。”
听起她说自己在家中养病,许沉霁蓦地想起,马场那日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像是一朵经历了雨打之后恹恹的花,后来就听说她受了惊。
“那你现在可还好?”许沉霁关切地问她。
宋篱嬅扬着娇艳的唇浅浅的笑了笑:“自然是好了啊,看看我现在的精神头这么足。”
似乎是被她可爱又带着些滑稽的模样给逗笑,许沉霁不由莞尔。
一阵夜晚的凉风吹过,带着竹叶的清香,又拂过两人的衣袖。
风不凉,甚至让宋篱嬅整个人心间都暖洋洋的。
“不带我进去坐坐吗?”宋篱嬅微微往前探着身子,又拉近了些两人的距离。
许沉霁微不可闻的稍稍往后退了半步,客人有如此请求,他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随我来吧。”许沉霁错过宋篱嬅的身侧,走在宋篱嬅之前差不多两步的距离,把人带进了正厅。
清冷的雪松香带着些若有若无的酒味,无端的令宋篱嬅心头悸动了几分。
宋篱嬅呆愣在原地眨了眨眼,随即有欢欣鼓舞的奔了上去。
许沉霁的正厅布置的简洁,又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而两旁的边缘处摆放着几个很大的架子,架子上堆满了合起来的画卷,还带着隐隐的墨香。
画卷排放的整齐,一看便知他是经常整理,果然是一个极爱丹青的人。
不过画卷大多都被他好生合起来安放在一处,整个厅内只挂着三两幅画,其中有两幅都是出自于齐白之手,还有一幅正是那天他在国子监画的梨树。
想起那日许沉霁诓她,她在那棵梨树之前站的是腿僵手麻,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把她给画进去,只在旁边略微点缀出一朵梨花来忽悠她。
不过他竟然把这画给挂了出来,莫不是这幅画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宋篱嬅吃吃笑了几声,胆子也不由得变大了些。
她看了看坐在一旁吃茶的许沉霁,似乎只是无意间提起:“我在府上养了这么久到病,你怎么都不来瞧我?”
要是细说起来,这话问的说直白那也直白。
但凡是哪户人家面皮薄的姑娘,根本就打死也说不出这种话来。
可是问出这话的人是她,那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了。
她娇蛮又坦荡,真挚又热烈,许沉霁自打一开始见她时便就知道。
许沉霁定定神,觉得此刻的自己有些荒谬,觉得眼前的人一举一动都像是个勾子,一直紧紧是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至于为什么不去瞧她,其实当她回府的第二天,他便就想去的。
他只听说她受了惊吓,又被梦魇魇住,直到傍晚才醒。
只不过他刚上了马就被自个儿的父亲,许老侯爷给叫住。
许老侯爷只问他是否是对宋篱嬅起了心思,他左思右想,却答不上来。
面上表现得再如何端重自持,但是他到底不过是一个初涉情事的毛头小子,他又怎能分辨出自己此刻是出于喜欢还是好奇。
只是见许沉霁闭口不言,许老侯爷无奈叹气:“如若是在西凉,你喜欢哪家姑娘,大可直接下聘将人娶回来。只不过这里是盛京城,而她还是个宋家女,她是做皇媳的命。”
许沉霁当时听完之后,宽大袖袍之下的手已经紧握成拳,这是他第一次生出这么无力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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